明华怕小叔果真胡咧咧,忙说:“小叔,你只管闭住嘴就行。 村里的事儿,你不摸轻重,范厅长刚上任,不担是非。”小婶子撇着嘴说:“你小叔是没骨头的蚰蜒,德厚敲打了几下,还是不长记性。有德,你是属猪的还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啥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不看掂量掂量自己几两沉。”
有德嘿嘿地笑着说:“德厚再欺负老子,我要德厚的好看,叫小范摘了他娘的乌纱帽,看他还张狂不张狂!”屯田本不想说话,明华直按头皮,心烦地说:“小叔,不缺你吃,不缺你喝,别找不自在了!”
一会,钟信背着药箱子过来了,有德说:“钟信,你给我摸摸脉,这几天便不下来,他娘的,光进不出,谁受得了!”秉忱媳妇给钟信搬了个小凳,钟信贼眼兮兮看着秉忱媳妇的胸膛,明华咳嗽了一声,钟信赶紧把眼光收回来,说:“这好办,我给你个偏方。”有德信以为真,说:“啥偏方,钟信你快说。我不打针。”钟信一本正经说:“老叔,打半斤豆油,一仰脖子罐下去,明儿您就提不上裤子了。”
有德知道钟信取笑他,骂道:“好你个钟信,老子啥时候偷喝豆油了?”钟信嘎嘎地笑着说:“五八年。老叔咋把您做得好事儿忘了?”小婶子也骂:“钟信,你听谁瞎咧咧?你老叔油了三床被子不假,没耽误队里的活儿。”有德让钟信揭了疮疤,咬了一阵儿牙,气哼哼地说:“钟信,八里洼把你告下了,你把八里洼娘们老老少少看了个遍,你小子等着蹲监吧。”
钟信腾地站起来,一把裁住德厚的领子,骂道:“梁有德,你放狗屁!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下巴掰下来。”梁屯田见钟信动了真气,怕小叔吃亏,忙伸手把钟信拦住了,批评小叔说:“小叔,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天上的话,你也捞下来说!”钟信气咻咻地说:“梁有德,不看在屯田哥的份儿上,我跟你没完!”
小婶子恼了脸,一头朝钟信顶过去,骂咧咧地说:“钟信,有本事你把八里洼老少爷们的嘴巴糊上,难听煞了,不要脸的东西!”钟信猛一闪身,小婶子一头抢在地上,又哭又闹,秉忱和媳妇儿连说带劝,总算把有德两口子劝回去。
钟信给明华打了一针,留下几片儿药,嘱咐说:“嫂子,你这是热感,一时没烧起来。一会身上就清亮了。按时吃药,哪里不得劲儿,让秉忱言语一声。”刚才小叔一闹,明华觉得对不住钟信,又觉得钟信是该敲打敲打,万一钟信坐下事儿,年纪轻轻岂不误了前程。明华说:“钟信,小叔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小叔没心没肺。”
钟信红着脸说:“这活儿跟女人打交道,肯定有人嚼闲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嫂子,你别信老叔的,老叔没正经话。”钟信忙着为自己开脱,明华笑笑说:“钟信,你是村里派出去的,嫂子信你。闲话少不了,你自己躲着点儿,舌头没开刃,照样能杀人。你还年轻,有平头正脸的闺女,早一天定下来,娶了媳妇儿,闲话就少了。”钟信点头,脸红了起来,说:“嫂子见得女孩子多,给兄弟留心说一个,有般配的你多操心。”明华爽快答应了,屯田把钟信送出去。
一大早,德厚召集干部们开了一个短会,德厚说:“今儿范厅长下来,大伙别不当事儿,五八年范书记办了钟富,大伙儿没忘吧。范厅长不像刘子和,刘子和没心没肺没肝,范厅长脑勺子上也长着眼睛。五八年办钟富,是钟富不干净,咱和明华是为大伙儿好,为这事撸了咱的官,咱谁也不恨,可你们想想,再把地收起来,八里堡就是反面典型,谁也没脸面。”
队长和党员打哈哈,“德厚,你放心,你和明华不吃私,干屎抹不到身上,犯了事儿,老少爷们给你顶起来。”德厚说:“不是为我,这个官儿干够了,谁稀罕谁是孙子!”队长们都笑,说:“德厚,这个好办,范厅长下来,咱给你动一本,局子里自在两天。”
明华身子没好利落,脸上红微微的,不停地咳嗽。德厚说完了,队长们都等着明华发话。明华说:“还跟以前一样儿,男女老少都下地。庄稼是各户家的,跟社员交待交待,爱惜庄稼要紧。地里的界石,能埋的埋的埋,不能埋的遮盖遮盖,范厅长庄稼活儿熟,糊弄不了他。我估摸范厅长住两天呢,两天后,肯定上八里洼,这两天跟家里的大人孩子说道说道,当哑巴吧。我和德厚叔不怕落是非,怕大伙儿肚子跟着受屈。”党员干部都是明理的,不说谁也明白,很快散了会。
散了会,老吕在明华跟前转,明华说:“老吕叔,你忙你的吧,范书记下来吃派饭,他愿意上哪儿吃,上哪儿吃去,村里一概不招待。”老吕说:“明华,我不是为这事儿,依范书记的秉性脾气,瞒不住他。你们这会我听了半截儿,这事儿不保险,捂着耳朵偷铃铛。范厅长下来,不管清水浑水,总得见个底儿。”德厚道:“老吕,你倒成黄鼠狼子仙家了,啥事儿你也插一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