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吃饱了肚子。 连陈牛儿也吃下了那个小枕头一样的油盐卷子。现在只有连长一个人在啃那一半卷子。曹九叔赶紧端上一碗开水给兴国。
此时的气氛更加令人难以预测。大屯村所有的民工都紧张地睁大眼睛认真地听兴国传达营部的指示。
“营部传达了上级的重要紧急通知。”兴国说。
兴国咽下最后一口卷子顿了顿,喝一口水冲冲嗓子。然后逡巡一遭,就又停住了话语。
人们更加紧张。陈牛儿的脑袋甚至都快爆了——他心说,你兴国倒是说话呀,任杀任刮俺都认了,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你说句痛快话吧!
>然而越是这样,兴国反而越不肯立即说出答案似的。
曹九叔与福奎忍不住每人卷了一支纸烟,点着了悠悠地吸起来。
兴国又沉默了须臾,目光盯住曹九叔,慢慢地说道:“上级说:今年将遇百年不遇的大涝——百年不遇,就是一百年难以遇到一次,起码要超过1963年的那场洪水——”
大家都惊得呆住——
“哎哟,那家伙还了得啊——”曹九叔说:“1963年代那场大水就很厉害啊,那真是的,地里,村里,城里,城外,到处是水啊——河堤决了口子——那淹得,白汪汪的一片——哼,别说是房子,人都没地方去——哎呀呀——”
兴国示意老曹停嘴。然后兴国继续说道:“还有呐——今年汛期大大提前不说,更加非常严重的是——那太行山里的那两座大水库都已经报废——意思就是明摆着的——甭管有多少山洪,都得往这条河里头灌——”
“啊?”曹九叔惊道:“那家伙,还不跟灌老鼠窟窿一样啊——那还了得啊——”
兴国又朝老曹摆摆手,意思是不让老曹再插话,他说:“所以,上级——这上级就是上上级了——也就是省里,或者说是中央!”
兴国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就更令在场的大屯民工们不知所措——
他们万万想不到,兴国之所以拉长着脸却是为了这事。而当初大家都以为兴国是为了陈牛儿的事儿拉长脸呢。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
眼前兴国所说的的事情,要比陈牛儿的事儿严峻上一千倍一万倍啊!因为这事都惊动了上上级啊!
“上级要求我们——”兴国看大家一眼,继续说道:“上级要我们不分日夜,要小雨大干,中雨不停工,黑夜加班干,一个人顶二个人、三个人甚至于要一个人顶五个人!大干快干加苦干——必须要赶在汛期到来之前,把工程拿下来!”
兴国说到这儿,站起身来,顿了顿脚。见所有的人都傻愣愣地长大了嘴巴听着他说话。于是他继续说道:“营长说了,哪个人误了工,不管是谁,谁误了工也不行!轻者挨批斗挂牌子游街游河游堤,严重的要送进大狱里去——坐牢!”
大家禁不住猛地一震。
“听清了么,都?”兴国加重语气问大家道。
“听清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还有——”兴国顿了顿,显得更加庄重和严肃地说道:“从现在起,这二百里河汊地区已经成了重要极度危险地段和地区。为防不测,军队已经进驻二百里河汊地区周围,并沿周围筑起一道长堤,作为第二道防线——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河工,也不得进入河工——所以,这里现在已经成了军事要地,懂么,军事要地和军事禁区——”
“啊?”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惊出声音来。
“哎哟哟,家伙——这——”老曹语无伦次地说:“么叫军事要地和军事禁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