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保持着十分随和的神态,心里却在暗暗打鼓,不知道这些大山里的学生是否欢迎我这位新来的老师,只得以微笑来面对他们。怎样去描述这些贫苦的孩子们呢?我只能说他们的心灵是纯朴而天真的,但是他们的外表大都是昨天姚祖英骂银花那样——肋忒,有的甚至可以说是脏兮兮,让我难以接受。
当时,我的心绪有些乱,无法琢磨心底的那种感受。我在暗地里埋怨老天的不公,怎么就把人世的贫富差距拉得那么远?
在这朵朵山,孩子们在承受着城市人无法想象的贫困。他们大都衣着粗陋破旧,有的甚至衣不遮体,又大都蓬头垢面,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臭味。这些恰恰与学校的破败融合在一起,很揪我的心,让我隐隐作痛。
唉!我心里憋的全是一腔酸楚。假如命运更改,在二十多年以前,我邹哓明也降生于这大山里,如今会是何等模样?我真的害怕去想象。
我不可能让学生们长时间的围观,就借故躲进房间去了。然而,房门口还是时不时晃过学生们那好奇的脑袋,我只得躺在床上装模做样地翻看起一本散文集来。
遽然,门外踏进一个身着苗族服饰的女人来。开始,我还以为是银花,可仔细一瞧又不是银花。她的身材与银花差不多,衣服也大致相同,只是她的脸蛋要清秀一些,成熟一些。
苗家女人靠在门边,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非常直接地扫过来,简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根本不顾忌我慌乱无措的感受。
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主动朝苗家女人点头致意,说:“你好,我叫邹哓明,是新来的支教老师。”
这时,苗家女人的脸上霍然绽放了笑容。她轻盈地走拢来,嗓音脆朗朗地说:“呦,原来是新来的老师呀,欢迎啊,欢迎。”
出于礼貌,我伸出了我的手,苗家女人便很热情地握住了。随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花露水味道,弄得我的鼻子发痒,好想打喷嚏。
这又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大山里的女人也喜爱打香水。原以为苗家女人握住我的手摇几下就会松开的,谁知她好像忘记了要松开一般,亲热地紧拉着。她的手温温的,润润的。
苗家女人说:“我叫单春艳,也是这学校里的老师,在教二年级。这房间呀原本是我的,你住在这里我当然是没有意见。只是我这个人爱热闹,以后会时常打搅你,你就莫见怪喽。你是昨天下午来的?”
这位单春艳老师也是一口半普通半土话的声腔。不过,她比银花讲得流畅多了。我嗯了一声,趁其不留意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倒还没什么,反而是我不好意思地去捏自己的鼻子。
单春艳笑盈盈地去翻看我床上的新被褥,还靠下去试了试弹性。她拖过一个枕头拍了拍,偏着脑袋问:“你是从省城来的?”
我又嗯了一声。心想,这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山里女人真是好随和的,如果姚祖英像她这么随和就好了。只是觉得单春艳的目光有些直接,我还有些不适应。
单春艳还想问我一些什么,可回头望见姚祖英踏进房间来,就立刻从我床边立起身。她捋捋头发,收住笑,快步回到了她自己的书桌边。
姚祖英又是以那种近乎冷漠的目光瞟一眼单春艳,再面无表情地瞅瞅我,说:“在学校集体办公室,我们开一个短会。”
原来,小木楼的楼下便是学校的集体办公室兼会议室。门口屋檐下吊着一块敲变型的厚铁板,我想这肯定就是学校里的钟了。
当我走进学校集体办公室时,里面的几位教师都纷纷站起来,跟我客气地让座。尽管这里有些拥挤,但是几张错落的书桌上堆满了书本和教具,四周的板壁上又张贴了一些宣传画,这让我感受到了几分学校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