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见不对劲的声音,齐小曲赶紧转头,在月光下看清齐天城此时的样子,大吃一惊,他双臂抱胸,缩成一团,不停的在副座驾上直哆嗦。
她急道:“爸爸,你怎么了?”
现在温度骤降得厉害,齐小曲第一反应就是被冻坏了,看他没反应,缓了车速:“爸爸,你别吓我,你究竟怎么了?”
齐天城猛的抬头,眼皮往上翻,白眼冒了出来,牙齿咬着嘴唇,声音痛苦:“小曲,爸爸难受,好难受啊。”
齐小曲大惊,沉了沉嗓,有些不确定:“你……你染毒了?”
看到他点头,齐小曲如遭雷击,她吸了吸气:“你先忍着点,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这样的状况,齐小曲也没遇到过,看齐天城这样子,似乎不是一两天了。
“有没有火?”
齐天城已经从身上哆嗦着摸根香烟出来,在车里到处翻找打火机,看到齐小曲摇头,脸色转瞬变得阴郁起来
“爸爸你再忍忍吧,很快就到了。”
齐小曲也没办法,只得猛踩油门,不停地绕过山包,希望快点接近不远处那条公路。
毒瘾蚀骨,齐天城彻底没耐心,对着她吼了起来:“我问你有没有打火机,不要跟我点头摇头。”
“没有,有我一定给你了。”
齐小曲瞥他一眼,看到他满眼血丝的脸上染了戾气,下一瞬方向盘就被他抓住:“你明明就藏起来了,烟也不让我抽口,你是想我死吗,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齐小曲眸眼一撑,盯着下坡处冒着气泡的大片泥沼叫了起来:“快松手,车子要失去控制了。”
齐天城双手并用,抓了狂:“不让我抽是吧,我们一起死掉算好了,反正活着也是痛苦。”
油门被他伸脚过来猛踩,车头飞快就往下坡冲去,齐小曲头脑一懵,瞬间空白,车子直冲冲就落到了大片软绵绵的泥沼之中,车子晃了几晃,顷刻间往下陷了进去。
齐天城猛地醒过来,眼睁睁盯着车身一寸寸陷入泥沼,眸色大变,转头去看齐小曲。
“小曲,这……这可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齐小曲喊道:“别动,你越动它陷得越快。”
她按下她这头的车窗,外面的冷空气夹杂着难闻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她皱着眉往不远处扫去,看见大约五米处一块石头从泥沼凸了出来,她再比了比石头与坚实的陆地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她收回视线,在车里扫了圈,看见两个抱枕在后车坐上搁着,斜过身子捞了过来,她往后倾斜的同时,车尾往后又陷进去几寸,齐天城惊恐的叫了起来。
齐小曲将两个抱枕扔了出去,抱枕密度大,完全的浮在了泥沼上,最远的那只与那快凸起的石头相距一米不到,齐小曲扭头去看已经失控的齐天城:“爸爸,你从我这边的窗口爬出去,借着抱枕往那块凸起的石头挪去,抱住那块石头别松手。”
齐天城往她那头看了眼,摆摆手:“我不行的,距离太远了,我过不去。”
齐小曲急道:“现在车子还在不断往下陷,你再不出去,我们两都会死在这里的。”
他犹豫不决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可是我们已经没时间想别的办法了。”
齐小曲身体往后偏,催促道:“快点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齐天城从座位上起身的那瞬,车子又摆了几摆,他抖着身子就往齐小曲这边的车窗扑了下去,咚地一声响,齐小曲坐起身,斜过视线看到齐天城半个身子浮在了抱枕上,双手往前撑,去够第二个抱枕,齐小曲看他始终够不到抱枕,心急如焚,动身往车窗跃下,一手抓住车门把,另外那只手往他的脚底用力一撑,齐天城借她的力道往前挪了半寸,终于够着第二个抱枕。
“女儿……”
齐天城总算抱住那块石头,扭头大惊,看到泥沼已经吃到了齐小曲的腰部。
齐小曲冲他喊道:“:别管我,先到陆地上去,试着抬起一条腿,然后再抬起另外那只,往面前的沙地爬上去。”
齐天城咬紧牙,死命地将右腿从沉重的泥沼拔了出来,继而拔出另外那只,作匍匐动作,很快就够到沙地边缘,一使劲终于爬到了陆地上,下一秒就摊倒在地,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意识到齐小曲还在泥沼中陷着,立刻爬了起来。
“小曲,你怎么样了?”
齐小曲颤着嗓喊道:“快找人来救我,不要站在这里了,不然我们都会被冻死的。”
齐天城盯着还陷在泥沼里的齐小曲,歉疚感冒了出来,心疼地落泪:“小曲,爸爸对不起你。”
齐小曲吸吸鼻子:“爸爸,你赶紧走吧,别管我了。”
齐天城不死心道:“按照我刚才的方法往这边挪,你能够做到的,别害怕。”
齐小曲心沉谷底,不是她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她刚才使力的时候,左边脚踝不知碰到沙泥下怎样的硬物,似乎是尖锐的石头,只要稍微抬腿,脚下都是剧烈疼痛,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她估摸着可能伤到腿骨了。
“我的腿受伤了,已经动不了了。”
齐天城在原地急得打转:“这该怎么办才好?”
一阵阵被虫蚁啃齿的蚀骨感再次席卷而至,他表情顷刻间扭曲,摊在地上又哆嗦起来,齐小曲看着他毒瘾发作的癫狂样,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对齐小曲喊道:“小曲,爸爸对不起你,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你一定不能死,一定要等我知道吗,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看到他疯狂跑走,很快就消失在山包后面,齐小曲陷入绝望,她根本就不奢望他能够找到人来救她,身处这样的荒山野地,他既没车,又毒瘾发作,而且温度已经骤降到了零下,他自己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
耳边只留下凛冽的风声,四周一片寂静,眼前山包暗影错落,就像一道道鬼魅的影子,她仰头看去,夜幕繁星满天,仿佛缀着无数闪烁的钻石。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刮,她全身上下在逐渐失温,陷进泥浆的下半身僵冷得完全没了知觉,她扭头看去,身边的车几乎全部陷了进去,从车玻璃往里扫去,隐约可见她落到座椅下的包,她静静的盯着包,想到里面手机里六个未接来电,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还能不能再听到陆北深的声音,那个男人现在发现她失踪了么,又知道她究竟去了哪么?。
她模糊的视线忽地捕捉到前方陆地上爬行的软体物,全身一抖,冷汗冒了出来,那只手腕大的眼镜蛇王在暗夜里发出丝丝的声响,吐着蛇信子,柔软的蛇身不断靠近,她紧紧的盯着那蛇,心脏咚咚直跳,还好那蛇头探到前面的软趴趴的泥沼转变了方向,渐渐远去。
她软了身体,一下子绵软无力,头脑昏沉沉,她仰头又往头顶看去,盯着美得像幅画卷的夜幕,思绪漂浮起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感觉自己就快死在这里了,身体逐渐在失温,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不知过了多久,眼皮沉沉一闭,彻底昏死过去,最后的意识里,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下沉……
—
齐天城也不知道自己在沙地上走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整个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掀了掀眼皮,看到头顶多出几个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