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一听, 霎时间脸色大变:“阿政吐血了?!究竟怎么回事!”
青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愣愣地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具体情况属下不知, 只看见秦王进了德仪宫之后出的事,连秦王的侍医都奉了急诏入殿。后来大约是情况稳定了一些, 樊於期便命人清出了一条路, 趁夜色用步辇将秦王抬回他自己的寝宫……”
荆轲刚述说完自己看到的情形, 姬丹懊恼不已, 忍不住脱口而出:“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竟一无所知”
讲完, 她方觉自己的话有多蠢。
一国之君的饮食起居方方面面都是密不外传的,更不用说患病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一个外邦来的质子知晓?果然关心则乱!
这时, 青莞终于回过神来,指着荆轲问道:“秦王疾病突发怎么偏偏就给你撞见了?身为殿下的暗卫,不在这儿保护殿下,居然跑到别的地方溜达……荆轲, 这就是你这个黄金台第一刺客的做事态度?”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目不转睛地盯着?”荆轲斜睨了小丫头一眼, 紧接着目光望向了别处, “那不过是最被动消极的方式!何况以你目前的级别, 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黄金台里人尽皆知:荆轲的话最少, 但怼人的功夫和他自身练就的功夫一样厉害,所以惹谁也不能惹荆轲!
青莞果然炸了:“荆轲, 你以为你的级别很高吗?你也不过是丙级一等, 只比我高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啊啊啊——好气人……这个可恶的家伙嘴巴竟然这么毒, 气死她了!
姬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管下属之间的争吵,二话不说起身提着一盏灯便往外走,青莞赶紧喊她:“殿下,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
“我去一趟甘泉宫。”
青莞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欲上前跟着一起去,却被荆轲用剑柄拦住:“少主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谁掺和了?我是去保护殿下!”
“就凭你那点身手,能自保就不错了。”
“荆轲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我以前没得罪过你吧,你为何总是针对我?”
“我是提醒你不要多事。”
“你……”青莞的拳头攥了攥,一向好强的她自是不想落于下风。
笑话!自己好歹是殿下的人,凭什么被一个暗卫处处压一头?
不过在看到对方闪着冷光的剑柄时,她还是乖乖选择了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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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依旧昏昏沉沉,时有呓语,中途夏无且前来施过针,说是已无大碍了,但要想醒过来恐怕还要等个一日半日。
樊於期今夜亲自轮值,如今的他已擢升为军中将领,算是外臣,按规矩是不可以留宿宫中的。然而君王抱恙非小事,他不能让有心之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月光静静地泻下来,均匀地撒在肩头的护甲上,微风轻轻吹动树叶,带来一阵湿漉漉的凉意……
樊於期正准备回甘泉宫里看看嬴政的情况,忽而望见殿前方不远处有一抹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姬丹,不禁诧异:“太子丹殿下夤夜来此,所为何事?王上已经歇息了。”
姬丹打着灯笼,看了一眼殿内透出的烛光,心中早已有了数,索性开门见山,言辞颇为急切:“阿政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樊於期一怔,紧接着以一种提防和审视的目光盯着面前之人:“敢问太子丹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阿政现在情况如何,我真的很着急!”
樊於期看她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于是也卸下了一些防备:“医丞已经来过,说是急火攻心引起气血淤滞。汤药也服下了,不过人还没醒。”
话到这儿,樊於期便没再讲下去,毕竟嬴政生病的细节不能透露太多,即使对方是嬴政心中特殊的人。
没想到的是他不说,姬丹也并未多问,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交给樊於期,说道:“此乃‘凝香丸’,是燕国王室的秘药,用以理气化瘀、养元固本效果最佳。瓶子里共有九粒丸药,你每天喂他吃一粒,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樊於期接过那药瓶,瓶身触手之时便觉凉意森森,周遭还萦绕着一股奇异冷香,仿佛握着一小块散发着香气的冰。
姬丹见他眼神飘忽,似有犹疑,便又加了一句:“你若起疑,大可以让医丞进行查验。”
被说中心思的樊於期顿时有些窘然,想解释却又觉得反而越描越黑,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却只看见对方提着灯转身离去的背影。
讪讪地拿着药回到了殿中,这下樊於期是真的犹豫不决了。
虽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确实不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做一回小人,毕竟事关嬴政,自己怎样倒无足轻重。
不多时,夏无且提着药箱来到了甘泉宫内,每隔一个半时辰他便会来此为嬴政施一次针,樊於期正好让他看看姬丹给的药。
夏无且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丸药,放于鼻下轻轻嗅了嗅,当即大惊:“冰莲草!下官斗胆问樊大人,此药从何而来?”
樊於期以为药有问题,内心不免紧张,可又不能直接说出实情,便只好半真半假道:“这药是很久以前一个燕国的朋友送给我的,我一向身强体健从不服药,便一直留存到现在。怎么,此药可是有不妥之处?”
嘴上问话的语气虽平静,但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正思量着那燕太子丹果真大胆,以为那样说了他就不会真找人查验么,却见夏无且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惊喜与兴奋:“并无不妥。冰莲草乃是养元气、解百毒的绝佳之物,入药不光可强身健体,祛病延年,还有固本驻颜之功效……”
“夏医官的意思是,这药没问题?”听着对方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樊於期愣了半天才堪堪抓住了重点。
“当然没问题,这可是世间难觅的珍品呐!冰莲草生长于极北之地,十年间堪堪开一次花,是以极为珍稀难得,因而被称为‘仙草’。下官的师父乃扁鹊后人,一生行医救人游走八方,却也只在古医书的残卷中见过相关记载,下官自己少时偶然流落于东胡人的领地,在他们大巫师那里见过风干的冰莲草,但也只有一株而已。这瓶药共九粒,至少需要九味冰莲,又佐以百年以上的人参、灵芝、鹿茸等珍贵材料入药……樊大人,您这位朋友将如此珍贵之物相赠,可见对您当真是赤诚相待、毫无保留!”
夏无且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樊於期的意料,他原以为姬丹送来的东西就算没问题,也不过是些寻常的贵重药材配制而成的滋补品,却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珍稀罕见的冰莲草,又联想起姬丹之前主动提出如不放心可让太医查验,可见对方虽为女流之辈,然则光明磊落、心胸坦荡,立于浊世亦不变其光风霁月、铮铮风骨,而自己那些小人想法着实让人汗颜。
夏无且还在那儿絮絮叨叨,樊於期压下心绪,言归正传:“既是如此珍贵的药草,可否让王上服用?”
“那就再好不过了,下官要说的正是这个!王上此次染病虽说乃急火攻心所致,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底子虚,宫中虽不缺补药,可每个人身体状况皆不尽相同,且按药理来说,本身就有虚不受补的道理,若妄加服食大补之物无异于滥用虎狼之药,反倒会起反效果。这丸药的匹配精准适量,用来温补调养最佳!”
樊於期眉头终于舒展开,让夏无且尽快下去准备。
想到之前自己对姬丹的各种怀疑,此刻,他心中真的是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