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中从工地找回了胡子拉茬的吕真标，兄弟俩一路上说着话。寒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钻心的疼。
    十一月底的北风虽然还没有冷到极致，但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吕真标明显地打着抖。
    赵三中认真地骑着车，吕真标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后颈上。
    “哥，你要冷就把我抱紧点。”
    吕真标嗯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力。
    “哥，你不要到处乱走了，你知道我好担心么？这段日子以来，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你就清醒一点吧，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那么伤心了。我既要照看你，也要照看师傅，你要是哪天走丢了，还不把我逼疯啊！”
    吕真标抱在赵三中腰上的手忽然松了，赵三中怕他跌下车，赶紧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吕真标怔怔地坐着，赵三中侧头看着他：“哥，你怎么了？”
    吕真标眼里闪着泪花，伸手慢慢地把他的头盔揭了下来递到赵三中手里，他看着一下子瘦了两圈的赵三中，忽然搂住赵三中的头，用前额顶在他的脸庞上：“兄弟，哥对不起你……”
    这是吕真标自从生病以来，第一次和赵三中这么近距离地说话。
    赵三中知道他心里的苦楚，只是一直以来找不到突破口，让他说话，想不到今天冷风一吹，居然让吕真标开口说出了这么动情的话。
    赵三中赶紧轻轻地说：“哥，咱们回去慢慢说吧，这儿太冷了。”
    吕真标松手，让赵三中重新戴上头盔后，他双手又环抱住赵三中的腰，两人向赵家而去。
    很快，远远地看到了赵家的院子。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柿子树叶子几乎掉光了，剩下的几片叶子枯而泛黄，在风中摇摇欲坠，枝头还挑着几个红透的柿子，三四只小鸟在枝间吃得正欢。
    一进院子，车刚停下，吕真标就仰头看着柿子树。
    赵三中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哥，今年的柿子没人摘，东一个西一个全掉光了。”
    吕真标苦笑：“这几年忙来连柿子是什么味道都忘了，可是到头来居然落得这个下场！”
    赵三中要将他往屋里拉：“别想那么多，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想想以前，咱们不是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
    吕真标长嘘了一口气，摆脱赵三中的手，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坐在了院里的一把竹椅上。
    赵三中见他在沉思，就赶紧往屋里走去，直奔厨房。
    两人在厨房门口差点碰上。
    王兰桂：“哎，你找的人呢？”
    赵三中：“在院里坐着。你做好了菜没有？”
    王兰桂：“早做好了。他今天精神如何？”
    赵三中点头：“一大早出去就跑到工地去转了，看样子他也想通了。”
    王兰桂向院门走去，她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吕真标的背影，眼泪流了出来。
    赵三中在屋叫：“叫哥进来喝酒了。”
    王兰桂赶紧哎了一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吕哥，快进来。”
    吕真标没有听见。
    王兰桂向他走过去：“吕哥——”
    吕真标忽然起身向屋里走，经过王兰桂身边时，他没有看王兰桂一眼就径自往屋里去了。
    王兰桂跟在他身后：“饭后让老赵陪你去理个发吧。”
    吕真标门口愣了一下，迈进了屋子。
    王兰桂又忍不住挥泪。
    饭后，赵三中提着篮子去吕家给师傅送吃的，吕真标走在后边。
    赵三中：“师傅这次可是伤得不轻。”
    吕真标：“哎，是我不好啊。”
    赵三中：“别那么自责，再养些日子就好了。”
    吕真标擦着泪：“自从他病了，每天都是你和兰桂照顾他，我这做儿子的却连他想要一个孙子的想法都不能完成，我实在是——”
    赵三中：“你也病着，照看你们俩是我们应做的事儿呢。”
    吕真标：“今天我在工地站了那么久，终于想通了。钱财不过就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就没有了，何必折磨自己呢？”
    赵三中：“哥的心思只有我最清楚，赔点钱还不至于让你那么伤心。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哥，看远点，好好休息，明年开春咱们好好干，我就不信，没有咱们的活路！”
    吕真标苦笑：“我这下成了人家的笑柄了。钱没了，老婆也跟人跑了，还连自己的老子都被人伤了，我这人做得简直太失败了。”
    赵三中听他这话，怕他又伤心，看着他：“哥，女人算什么，想当年，那么多女人追你，这如今，不过就是虎落平阳嘛，咱们重新来过，另外找个女人。”
    吕真标笑笑，摇头：“女人，女人伤人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省心又快乐。”
    赵三中一听这话不对劲儿：“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呢，师傅还等着抱孙子呢！天下女人多得是，咱睁大眼睛，明天再找一个就是了，想当年……”
    吕真标伸手去推院门：“当年，当年，呵呵，想不得啊！”
    赵三中也笑：“当年啊，你是那么多姑娘追求的对象！收到那么多求爱信……”
    吕真标：“你知道我收过多少求爱信？”
    赵三中点头：“是啊，加上兰桂，你说过不下十二个！”
    吕真标哈哈大笑，摇了摇头：“你还是当年那么可爱……”
    进了吕家院子，吕真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赵三中：“哥，我先进去照顾老爷子吃饭，出来陪你去理发。
    吕真标仰头：“我这样挺难看？”
    赵三中笑：“兰桂看了个女人，人不错，已经约好了，这两天来看看你，你多少总得整精神一点呢！”
    吕真标摇头：“有那个必要么？”
    赵三中指了指屋里：“老爷子可等着呢！”
    吕真标是个孝顺儿子，赵三中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总是抬出师傅这个挡箭牌。
    两个月来，吕真标陷入深深的矛盾中，思维有些混乱，神情自然就显得呆滞了一些，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样子，才被人疯传，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