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蕙来看吉吉了,在毕业十年之后。 蕙蕙还是高中生的样子。清汤挂面的发型,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一双平跟鞋。和以往来吉吉家不同的是,蕙蕙的保镖兼司机爸爸没有同到。据说是来了,但是吉吉没在家,蕙蕙一个人在等。吉吉一进屋,和蕙蕙四目相对然后移开,看着环坐在桌前的孩子们,都叹气了。都说着“没变没变” ,却不忍端详。蕙蕙说找了吉吉好久,问遍了高中所有的同学都没有吉吉的消息。只好在天涯论坛上发寻人帖。还是没人跟帖。
蕙蕙和吉吉是非同班校友,却是难得好友。从十五六岁一直到蕙蕙恋爱结婚,好久以后吉吉嫁人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才断了联络。是那种有了男朋友会带给对方看的闺蜜。认识蕙蕙的原因非常简单:同在学校食堂排队就餐。高中以来,吉吉在学校搭餐。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的吉吉觉得学校午餐真是美味。
比如土豆烧牛肉、宫煲鸡丁、海带排骨汤、西红柿蛋花汤、梅菜扣肉,还有什么水笋、小南瓜、酸菜炒肉,样样好吃,只嫌饭太少!蕙蕙是独生女有点营养超标,有点超重,她跑不动。从教室到食堂窗口,饿了一上午的同学们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的,吉吉必定努力排到靠前头,等蕙蕙啃哧吭哧地跑来时,吉吉正好快到窗口,一起打两份,不管身后骂声滔天。然后,在校园找个凉快的位置一起吃。吉吉和蕙蕙从此结下了友谊。
蕙蕙声音非常好听,好听到她后来的老公就是听她的电话声音来找她的。怎么讲?就是那嗓子里有一湾深潭,声音从深深的潭底发出,及到水面涟漪圈圈波开去……蕙蕙毫无知觉,一如既往地上学、放学、回家。蕙蕙上学真是不敢恭维,基本上除了语文好,其它都差得不像话。为什么呢?因为她妈妈是小学语文老师,读《辞海》,家里有四门书架。
蕙蕙从小看古典文学,时刻都沉浸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千秋大梦里。上课常常走神,一有精神就捉弄前排男生。她是唯一一位能在高中时代毫无杂念地和男生交往的女生。蕙蕙总有一万个学习点要问,结果和年级第一名的男生对上眼了。蕙蕙无意间成了全年级女生的“心头恨”。和蕙蕙呆一块,时间过得飞快,她很健谈,又风趣。从来都不担心分数,永远有梦,不用醒来。
蕙蕙说她出书了。吉吉能接受。但吉吉并不想看,说不出为什么。踏入社会的这些年,吉吉勇敢地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大到定终身买保险,小到一杯酒一支音乐,时光变幻,昨日已经不见了,同在一个时代,各自经历了生活的大考。在不相同的生活层面上,各有各的冷暖,各有各的坚强。写作有个不成文的标准:判定一个人的文章值不值得读,是要等这作者死了以后。欲哭无泪啊!现在这年代早已不似从前,写书的人也都壮年居多,甚至少年郭敬明。说死,太遥远了。一来,实用著作马上要用不在此列;二来,人人都有表达的权力。三来,作家明星化,热闹才是真的。
蕙蕙回去以后,吉吉往她的QQ邮箱发了一封信:是蕙蕙没说出来的话。两三天以后,蕙蕙回信了,说没事多联系。有事打电话。吉吉就懂了。
偶尔在人前提起蕙蕙,大家都像吃了糖一样舒服。蕙蕙有很多让人高兴的办法,她用凝望地眼睛看你,认真地听你吹牛;很自然地摸摸你的手,告诉你要剪指甲了;会在有限的优点里夸奖人,让人觉得有勇气继续改善;她也是理想主义者,不过她只要求自己。如果她对你撒娇,那你就得提高警惕,事态很严重!
现实中的你我,难免被生活推得团团转,而蕙蕙早就明白她所要的:父母安享晚年是她所要的;一位“飞行员的老公”是她所要的;一个至美的家是她所要的;至于工作,只要有就好了。蕙蕙全力以赴地朝着目标前进并实现了它。
蕙蕙最早在航空售票处做柜员,穿着白领职业装,扎个斜条纹的蝴蝶领结,(那时候吉吉还在学校里和试卷战斗)朝九晚五地和电脑打交道。只听到蕙蕙说——她考了航空系统的PICC票务资格证;她考了——电算会计证;她考了——空姐,因为是独生女选择做地勤;她谈了——男朋友帅;她谈了——男朋友钱;她认识一名飞行员——新到黄花机场实习的,让吉吉陪她去见一见。
那天傍晚,蕙蕙带着吉吉打了的士到航空公司职员生活基地,下车就看到十米外有个年青人在等着,确认无误顺利会面。这位年青人面相很老成啊,与吉吉对男生印象相去甚远,但是有一口标准好听的普通话。吉吉听着蕙蕙用女王般的华丽的语气和他交谈,那年青人也受宠若惊地一五一十地交代个人情况:大学是本科双学位,学飞行曾在澳大利亚受训;(据说,国家签约培训一名飞行员至少付出百万金,规定不能为其它国家服务,否则有法律责任。)家里是北方的,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第一次到南方,听不懂长沙话。听到这里,大家一起笑了。
那年青人带着蕙蕙和吉吉去宿舍管理办公室坐,吉吉在办公室里看到了新潮的饮水机。办公室值班大哥热情地用南航专用的一次性透明塑料杯给两位美女倒了水。蕙蕙提议去看看那年青人的宿舍,顺走道过去就到了。大家立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那年青人指了一下他的床。那是一个大间,里面或坐或卧有几个人。十来张单人床是固定款式,深蓝色的床头罩上印有“航空公司职员生活基地”的统一文字;雪白的墙壁,靠里有挂衣杆,都是深蓝色的制服,整齐有序。一切都简单明了,此人靠谱。时间渐晚,蕙蕙和吉吉告辞。
接下来,蕙蕙跟吉吉聊天的话题就围绕着这位年青人,她说:“哦,他不帅!”“哦,他的薪资有点高!”“哦,他陪我逛春天商场了,我买了宝姿的连衣裙4000块!”“我带他去见我爸妈了。”“我妈可喜欢他了,但是我爸爸不喜欢他。”直到蕙蕙家里乔迁新居,吉吉上门贺喜,才看到蕙蕙家里已经把这位年青人包含了进去,为他准备了牙刷口杯毛巾和专用的床和柜子,这些是吉吉都没有过的待遇。
吉吉常常想起和蕙蕙一起的时光:要去逛街,永远是大牌商场虽然码不好找;蕙蕙的理论是买一件就穿一件。蕙蕙从来不用一次性纸巾,总是用各种花色的小手帕;蕙蕙甚至会到五一路的文物商店去看,看那些小玉坠、景泰蓝手镯、香木扇、绸缎丝巾等看起来很值钱但价格可以接受的小物件,转眼就挂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闪闪发光,凸显不一般的审美品位;蕙蕙也画画,只画速写;也不买颜料,只用彩铅。后来蕙蕙快结婚了,整套房子的装修都是蕙蕙一手做的:门口玄关选的是黑色铁艺到顶,不到一张桌子宽,豪掷10000块;整套墨绿色的皮沙发带大理石的茶几,营造奢华氛围;客厅吊顶更是独一无二的偏心明月光,如梦如幻。见者无不啧啧称颂。
蕙蕙老公出差,偶尔会让吉吉去她家玩到一起睡。那天,吉吉应邀到蕙蕙新房子里去玩,看着电视,吃着水果,逗逗鱼儿,全屋都转了个遍。天色渐晚,蕙蕙找给吉吉一条真丝喷香的睡衣让吉吉凑合穿一晚,然后她自己施施然地去冲凉。吉吉半瞌睡地靠在蓬软的席梦思床上等蕙蕙。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看到蕙蕙和着一件大大的男式白衬衫,拨弄着湿润的头发进来了,里面什么都没穿。等拱进被子,定睛看到是吉吉,忙侧身在床头柜拿小裤穿上。
吉吉知道了,蕙蕙婚后在家是不穿的(敬告:打算结婚的爷们,不买房子后果自负)。还有一次,蕙蕙那年还小,吉吉去她家玩得很晚就留宿了,也遇到蕙蕙冲凉后直接从浴室穿过客厅走进房间来。蕙蕙父母都在客厅看着电视,然后,她妈就惊叫地带着宠爱的声音说叨她:“玲玲(蕙蕙的乳名),你都这么大了,要穿好衣服再出来……”2010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影片里,柯震东背面全裸出镜以及他同裸就餐的爸爸那种家庭氛围,令吉吉第一时间想起了蕙蕙。见怪不怪,裸只是一种生活习惯。
蕙蕙在十几岁就装大了,别人问她多大,她就说自己二十四了。问者一听,马上否定,然后蕙蕙就不停地笑,然后问者就越问越来劲,蕙蕙更花枝乱颤,在一起的吉吉觉得猜年龄一点也不好笑。真的。吉吉认为十九岁相对十五岁已经老了,直到二十来到挂个零从新出发,才感觉好了一点。
蕙蕙的确能让她周围的男人都喜欢她。蕙蕙的美就象帝王家的名品:真丝刺绣牡丹花,雍容、华贵、顾盼流光,众人仰慕。蕙蕙皮肤真好,肤如凝脂恰如其分;眼黑眉翠,粉色香腮让见者钟情。蕙蕙尽力减肥,直到后来认识她的人打死也不肯相信她曾超过百八。及到现在,蕙蕙维持在百十几,对于她165cm的身高,已算不上肥,而是匀称正好。吉吉想:即便不提蕙蕙的容貌,大家也愿意想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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