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丁香兰浮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情绪发生转移,渐渐融入李家的这个家庭。她忙时下地干农活,闲时赶着一群羊,悠然行走在荒地、河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平淡淡的农家生活。
顺子娘坐在院中旁边摆着几个线络。她摇动着络子,手执抽动的一丝青线缠绕在络子上,丝丝缕缕的棉线撑在转架上,青线带动旁边的转架。
丁香兰坐在堂屋里的一架织布机上,机轴上密实裹着的花格布,布头引出撑的绷紧的经线穿过镶在木框内的竹篦,中间起拱两端挑起流线木框用绳子吊在悬挑出的木架上,透过上下交错的两道滤网,上下绕过与的机架一体的两根光滑的圆木,密密麻麻纬线回到发源处,紧紧缠绕在两侧对称带着六片驳齿的转轴之上。机架下部铺上两块长坂,长板远端处各自衔接着两根粗绳,与中间高架上部半转滚轴的四道板撑对角相连,板撑端头引出的另外两道粗绳牵引着滤网上部木棍。
丁香兰从筐里捡来一块白蜜蜡,在竹篦前的经线上来回地按涂着,前后搬动了几下篦框,然后弯下腰接上摩断的一根红棉线,调试好以后,从身边的针线筐里苇杆彩线团换在木梭里,木梭带出纬线,在整齐的上下层经线之间的通道飞快地穿越,她两只手左右抓着梭子紧接着搬动着篦框,双脚不停的踏上踏下,循环往复,又在不时倒换木梭用来调整纬线的颜色。她停了下来剪断花格布上露出的线头,松动了后部上的木管件,倒换驳齿然后卡上,抽出布轴上的一条铁柄,右手缓缓撬动铁柄,左手拍打着胸前的布面,将织好的花格布紧紧缠绕起来,在轴端的通孔中卡紧了铁柄。
随着最后一道纺线落地,转架渐渐停了下来。顺子娘换用了纺车,把络子倒扣在地上,尖锭一头插上芦苇短管,缠成尖尖的线团。
瑞丰饭店的后院,宰杀了很多鸡。李雪梅前身披着围裙双臂手戴上袖套,坐在满是血水的摊位前,将白条鸡的一对翅膀转过半个圈,翅尖从喉部的刀口伸进去又从鸡口里穿出,再把两只鸡爪弯折后伸入后腹的孔洞里,转身把一只蜷曲的鸡放在旁边的铁槽里,槽中摆满了一大堆的鸡。
李雪梅将一只只鸡在熬制好的糖液里翻滚,充分浸润着色,然后把配好的香料和油黄的鸡投入一个大锅中盖上铁篦,点起炆火慢慢的炖。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李雪梅拿着叉把熟透的鸡取出了锅,破绽的红皮露出粉红的肉丝。
考场上一片寂静,老师迈着轻轻地脚步走动。王春生全心投入应试状态,表情沉着冷静,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快速的试卷,一边敏锐的思考一边在草稿纸上画上公式图形写写算算。
时间在一分一秒度过。
碧蓝的天空,明媚春光撒在校外碧绿的杨叶上。
王春生答完了最后一道题,字体清晰、卷面整洁,翻过试卷开始回头检查。
铃声响起,考试时间结束。
王春生的心情在考试过程中十分愉悦,放下笔松了一口气,伸了一下腰回头望向了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李雪梅肩上挎着一个花包,手中端着盒饭,静静的在外面等候。
王春生从教室里,将妻子高高的抱起。
“春生哥,亲一个;春生哥,亲一个。”
王春生回过头看到班里的同学,他们积聚在门边和窗口朝自己呐喊。他在妻子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同学们鼓起热烈的掌声。
李雪梅唬起脸打了一下王春生的肩膀,说:“快把我放下,羞死人了。”
“你是我同床共枕的媳妇怕什么?”
“那也不行,又不是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当着那么人的面,岂能随随便便,太不像话了。”李雪梅撅起嘴把脸转向一边。
“媳妇,给我带啥好吃的来了?”
李雪梅把饭盒双手递给了王春生。
王春生小心打开了饭盒,看到青菜上面放了两只鸡腿,“哇,这么好的菜?”
“今天发工资,我买了一只烧鸡,把鸡腿带过来了给你吃。”
“还是媳妇真心疼我。”
“你心中有数就行。”
“来,咱们一块吃饭。”
“你自己吃吧,家里还有事,我要回去。”李雪梅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返回来递过肩上花包,“我还带来一兜山楂,给同学们分吃吧。”
同学们高举着一包鲜红的山楂传来传去。大家把王春生团团围坐在一起,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着饭。
“王春生,你好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王春生停下来吃饭回答了一句“命好。”
“日子过得挺幸福哦,怨不得开学了迟迟不来上课。”
王春生一边吃着饭一边直点头。
今日又逢城里百货大市场的轮回大会,会场的通道被过往的人群和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满载木料的车子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车夫的脸上个个流露焦急不安地神色,有的人跳上车踮脚眺望左顾右盼,还有的人唉声叹气骂骂咧咧。李大顺龇牙咧嘴垂头丧气,看了看前前后后的长队,心里明白这种场面一时半会难以解围,必须等上一段时间,伸下头去,贴在车把上的衣袖上摸了两下额头上的汗。
一片丛林里传出吆喝声“卖鞋、卖鞋,款式新颖、价格便宜的胶底布鞋,快来买啊。”
李大顺看到一群人正在围着看,心里觉得特别好奇,于是走过去凑热闹。只见摊主手里拿着一只鞋来回的扭曲翻折,又让近处围观的顾客检查是否破损。一双双色度鲜艳、做工细致、结实耐穿的鞋子受到人们的青睐,不少人纷纷出钱购买。
李大顺动了心,提高嗓门问:“买鞋的,多少钱一双?”
“便宜价,八块。”
李大顺掉头跑了回来,高兴地对李二顺说:“兄弟,那边的鞋摊买的鞋挺好看的,八块钱就能买到一双,给香兰买回一双鞋吧?”
“好啊。”李二顺掏出十元钱交给大哥。
李大顺站在鞋摊前看到鞋号有大有小,一时拿不定主意犯了难。还好自己旁边一对年轻夫妇正在挑货试鞋,况且眼前的女人跟丁香兰的个头差不多,跟着别人要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新鞋,闻着沛人心脾胶皮味,心中乐滋滋的返回。
夕阳西沉,压在西边的枝头,兄弟俩进了村口。
李木匠抡起木锛,一下一下地砍着脚下的木料,丁香兰坐在凳子上衲鞋底。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碰上一个大卖家,盘下了我们手中的全部的货。”
李二顺从提包里拿出两个夹着羊肉片的烧饼给爹娘一人一个。
“香兰,你猜我们今天给你买了啥?”李大顺得意洋洋的问。
丁香兰非常高兴,说:“给我买了东西?”
李大顺微笑着点点头。
“猜不出,想不到还惦记着我,难得啊。”
二顺此时才想起鞋的事,在包里摸了摸立刻慌了神。”中午买回的一双新鞋不翼而飞,用吃惊的眼神看了看家人。大顺夺回了包又翻了一遍——东西丢了还会有假?李大顺满腔怒火顿时冲上心头,把包往地上狠狠的一摔,火速冲进了厨房,手持着一把菜刀就往外冲。
“大哥,咋的了?你这是干啥去?”丁香兰想都没想跑上前去拦住李大顺。
“日他娘,他们太欺负人了,我找人算账去。”李大顺推开了面前丁香兰。
“顺,千万别给家里添乱,快把刀放下,娘怕事,听娘的话。”娘慌慌张张跑出屋来。
李二顺从后面紧紧搂住了大哥腰,拖住他不放,说:“哥,多大的事,不就是一双鞋?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
李大顺仍然一是个劲往外挣脱。
“一群狗东西存心欺负人,以前不光偷我带去路上吃的东西,还背地里放了我的车气,这回新买的一双鞋又给偷去了。”
“找谁算账去?当时没有抓到人,现在又要去找谁?给我回去!”李木匠举起一把斧头做出要砍的姿势,“你要是敢再往前超一步,我就劈开你的脑袋,你信不信?”
“哥!”正当一家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丁香兰再次阻拦在大顺的面前,大家再一次盯上了丁香兰,“你这样出去跟人闹,是不是想让所有的人的都知道,你给我买了一双鞋?让你自己说,哪有大伯哥给弟媳妇买东西的理儿,别人会怎么想?况且你还是一个没娶上媳妇的人,是不是该有人说李大顺给丁香兰买东西不会想从她那里得到好处吧,一旦传出去会招来闲言碎语。你不怕人笑话,我还嫌丢人呢,再好的鞋我也不喜欢!”她顺势夺回了李大顺手中的菜刀,转身离去。
一家人终于稳住了李大顺冲动的情绪。
他垂头丧气朝着一个凳子慢慢走去,缓缓地坐下来,交叉的双手放在膝头,心中郁闷憋满了委屈。
“东西被人偷了,怨得了谁?只怪你没有保管好!人心隔肚皮,盛东西的包岂能随便乱放?”李木匠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自认倒霉吧,以后多加小心不让坏人钻空子就是了。”
“大顺大顺大顺,”李木匠手中握着墨斗一连喊了几声。”
已在院中呆呆地坐了好长时间李大顺才慢慢回过神来,抬头往父亲这里看了一眼。
“下线。”
李大顺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将两条长马凳平行放稳,把一块块木板摆放在上面。父子俩在每块木板上一侧的木板上弹上墨线,然后标注完尺寸又在另一侧弹上了线。
李二顺上下拉动锯条沿着木板的墨线把木板解离开来。
桐林镇上,一条较为偏僻街道旁的厂棚内,安装了一台崭新的跑车木工带锯。锯条在电动机的带动下飞快的旋转。李大顺和开锯的师傅一齐利用撬杠,将一根巨大的原木转移到钢车架上。开锯的师傅一一打紧卡销把原木牢牢固定,转动车床近端铁柄圆盘,整根原木渐渐靠外移动,然后推动有轨跑车缓缓前行,钢带条触碰原木发出尖锐的声响。站在锯口后端的李二顺,手扶着脱离的边料,随着跑车倒行,一条边料很快被切割下来,被他托在手里。
李木匠家的院里到处都是半成品的木器,父子三人忙着往一块拼装,各自挥舞着工具乒乒乓乓敲打不停。
明莹的烛光下。满是碎布的针线笸箩里摆有线穗、荷包、和剪刀,还有一双新的虎头小靴。身怀六甲的丁香兰坐在床头忙于在红布兜上刺绣。竹篾圆撑展开细腻光亮的红绸布面,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呈现俯冲而下回首仰视的姿态。白色舒卷的祥云点缀在周围。麒麟满身青绿的鳞甲,坚挺的四肢下是褐色的脚蹄。脊背上黄色鬃毛延续至高跷的尾巴。头部浅蓝色长毛中生出一对粗壮的犄角,折皱长面圆目睁睁,上颌端部两个外凸的鼻腔孔。张开的嘴锋牙参差,露出粉红的舌头。整个图案布局得当,五颜六色的丝线搭配的色彩十分协调,柔和的线条,鲜亮的色泽,更加衬托出麒麟的威武气势。
拦路抢劫
夜深了,瑞丰酒楼中一群小青年还在喝酒,
杨庆明走进家门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用手指赌起自己的鼻孔,松开手再次仔细闻了一闻。他来到牲口棚,注意到小黄牛并没有象往常反刍,眼睛失去了光亮,肚子肿胀、腹泻不止,拉出的痢疾顺着两条后腿流淌,摸了一把牛耳朵感觉出冰冷。杨庆明马上想到牲口病了,赶快出去找人了。
粮仓和公社兽医站医生赶来时,倒在地上的黄牛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畜牧医生简单查看一下病情,迅速掏出金属壳体注射器,配上止痢药剂,给黄牛补上一针,然后戴上听诊器查找病因。兽医的救治并没有缓解牛的病情,开始口吐白沫、踢腿抽搐,牛肚子渐渐地肿胀,黄牛最终不治死亡。满头大汗的医生站起身,说出了原因:牛中了毒。
粮仓急急忙忙跑到牛槽前,看到木槽的边角残留着几粒黄豆,说:“叔,一定有人给你家的牛投毒了。”
粮仓的一句话提醒了杨庆明,使他想到了刚进家门闻到的一股异常的气味。杨庆明最在意的不是一头牛的死活,更担心的事情是会不会投毒害人。
杨庆明慌慌张张的跑进厨房,将桶里的水倒进了锅中,原本清澈的水在锅里翻滚平静后出现了白色的浑浊物,他意识到要坏大事。
“粮仓,马上给公社打电话报案,有人在我家投毒!”
明阳县公安局来到大庄园,针对杨庆明家被投毒一案,走访调查。杨庆明是土改时就参加工作的干部,迄今为止已经干了三十多个年头,因为工作关系结下的仇人比较多。杨庆明本人提供的线索也是千头万绪,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难度,排查持续了几天,案件无果而终。
天还没有亮,窑场的工棚热闹了起来,周围赶来的民工争先恐后的跑进来,每个人拉起一辆花架车匆匆离去。由于来的人多车子比较少,几个民工之间发生了争执,他们拉扯着一辆车争来夺去,谁也也不愿做出让步,双方大吵大闹几乎要动起手来。
工棚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刘建瑜,于是他就赶过去看。在双方为一辆车争执不下的时候,刘建瑜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说:“吵吵闹闹干啥哪这是,不怕外人笑话?”
几个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刘建瑜摇着黑折扇左右扫了一眼说:“我警告你们不要在窑场里面闹事,要打架到外面去,出了人命与我们无关。”
“刘主任,他们的人已经拉出去了五六辆车,还回来跟我们抢。”
“你们的人把好车都拉走了,这辆车就应该归我们,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们给占了吧?”
双方各执一词继续争吵。
“哎哎哎,大家都别吵了。”刘建瑜啪一声收起了折扇指向墙角,“那儿不还有一辆车吗?”
“这辆车锁住了。”窑场的一个维修工说。
“你说什么?”刘主任疑惑的问,“有人故意锁车,谁干的好事?”
“桐林镇的王春生。”
“是不是那个白面书生?”
“对。”
“又是他,整天在这儿跟我玩花样,不管那么多,先把这辆车打开再说,他们两班人各分一辆。”
“我的车,还我的车。”王春生站在工棚出口,伸出两只手刚要阻拦却被人推向路边,于是急忙返回车棚,大声质问:“谁动了我的车?”
刘建瑜回过身对着他坏笑。
“刘主任,我的车不经过我同意怎么能随便让人用?”
“好小子,口气挺大啊。”刘建瑜走了过来,“你敢说那辆车是你的?那可是窑场的车,怎么一下变成了你的了?”
“不是我的,可我每天都在用啊。”
“你十天半月不到这里来,我们也要把车给你好好的留着?”
“我也并没有十天半月的不来呀,今天只是晚来了那么一小会儿。”
“哎呀,窑场有我们的规矩,哪怕是晚来一分钟都不行,更不要说一小会儿。”
“车没了,你让我咋干活?”
“你今天就不干,明天早早的过来抢车。”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你要是对我们有意见,可选择离开。”
“我以前的工钱还没有到手,你一句话就像把我打发走?”
“发工资的期限还没有到,你的工钱一时还真拿不走。”
“有活不让干,工钱又扣着不给,你总得给个说法。”
“我可没说不让你到窑场来干活,还有一份差事,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干?”
“什么差事?”王春生来了兴趣。
“你以前不是赶过毛驴车吗?你还赶你的车不得了,把这边的红砖运到买主家里去。”
王春生正在装着砖,汗水湿透了衣背。李雪梅骑着自行车左顾右盼的来到窑场,羊肠小道越来越难走,她只好把车停下靠放路边,举着一封快件信直奔王春生跑来,兴奋的喊:“春生春生,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
王春生摘下粗线手套,拉下围在脖子上的一块毛巾,把手上湿汗擦了又擦,抬头看了一眼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从信封抽出录取通知书,这是一份来自省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反反复复地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听邮递员说,桐林镇只考上两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
“大庄园的张岳山。”
“太好了。”
王春生劳累了一天返回到家门口,卸掉驴身上夹板和软套。他牵着的一头毛驴来到一片空地的松土上兜了几个圈,毛驴低下头弯腿卧在了地面上,在扬起的粉尘中舒舒服服地来回打着滚,杂草和尘土裹满了黑驴的大半个身子。
天空浮动着几朵白云。蓝天白云映衬着一棵葱翠冠枝的老榆树,粗壮树杆扎根于李木匠家的后院。
怀胎十月的丁香兰躺在床上,一副痛苦的表情,咬着牙痛苦呻吟,汗水润湿了秀发,双手不时地抓握床单。旁边放上接生用具和半盆温水,接生婆婆做好准备坐在床边照应着。
“快了,开始露胎了。”
儿媳即将临产,李木匠一家人心情既兴奋又紧张。李二顺心神不定地坐在院里的长凳上,李木匠在正屋来回走动着,老妻在送子观音神像前点燃佛香,眯上眼念念有词的祈祷,梅子在东屋厨房听候安排,李大顺在石磨前的拣着黄豆时不停地朝着这里观望。
“放松一点,别紧张,深呼吸慢用力。”
时间依然不快不慢,一点一滴的过去。
新生儿呱呱坠地,啼哭声冲破了庭院的宁静,一家人把目光转向了西屋。
“下生了,生个大胖小子。”产房里传出接生婆婆的大声呼喊。
全家人片刻缓过神来,心情十分喜悦,母女俩拥在门口,二顺站了起来透过窗子向里瞧,大顺停下来朝这里张望。
丁香兰在床上侧身而卧,头上裹着围巾,清秀的脸庞略显几分憔悴,凝神的目光注视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她缓缓伸出手温柔地试了试孩子的脸蛋。
火炉上的砂锅里炖着一只老土鸡,顶动的盖子吐出水汽,香味弥漫。一只深腹平底的敞口粉彩瓷碗,里面放着一把白色汤匙。
李二顺提着一个柳编小篮熟鸡蛋走进门来,放在床边的桌上,伏下身来仔细观看孩子,关切地问:“香兰,饿了吧?快吃些东西。”
李二顺捡起一个鸡蛋啪啪摔了几下,扒去破碎的外壳露出白腻的蛋清,送至丁香兰嘴边。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去一小口。他翻动了几下砂锅里沸动的鸡块,盛出了一碗鸡汤,用汤匙搅动了几下,舀出一勺吹了几口气,给丁香兰喂下。此时,俩人静静对视着。
小两口一个扒皮一个吃,柳编小篮里还剩下最后一个鸡蛋。李二顺拿着扒好的鸡蛋偷偷瞄了丁香兰一眼,一口吞下去,稍加费力地往肚里咽。
“哟,跟谁生闷气呢,这是?”丁香兰整理着孩子的衣襟,头也不抬说。
李二顺低下头捂了捂嘴慌忙说:“没,没有。”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你,自己吞下去了。”
李木匠站在芦苇小河的岸边,撒开一张圆圆的大网,整张网渐渐沉入水底,然后挽起长绳缓缓收网,渔网收拢在一起被提出水面,在水面来回涮了几次,几条大小不一露出白肚皮的鱼儿粘在网里奋力跳跃着。李木匠翻动着沉甸甸的网硾,清理出网底的枯枝败叶,把鱼摘下来放进腰间的口袋里。
美满温馨的小家中。丁香兰对儿子细心呵护、关爱倍至,亲吻了一下怀里熟睡中的儿子。
“给儿子取个啥名好呐?”丁香兰抱起孩子直了直腰,手轻轻的拍着被窝里的孩子,心中盘算着。
“该叫啥名叫啥名。”李二顺大口吃着午饭,回了媳妇一句话。
“瞧你那没出息的窝囊样,说出的话跟没说一个样”,丁香兰瞥了李二顺一眼没好气的说,“谁跟你说话了,胡插言,我是在问自己。”
丁香兰思考了一下,“哎,叫小军咋样?”
李二顺吃着饭默不作声。
“问你话呐?”丁香兰带着不满的口气,“只长一颗吃饭心,猪啊还是饭桶?”
“好与差我哪知道,你的话真让人为难,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丁香兰听了忍不住笑出来,说:“对我有意见是不?”
“全听大当家的一句话,叫小军不很好嘛。”李二顺转念一寻思,伸出一指头接着说,“按李家辈分往下排,孩子是‘君’字辈,就叫‘君军’吧。”
“‘君军’这个名字好啊。”丁香兰高兴地点头,“我儿子有名字喽,我儿子有名字喽。”
“咱儿子就叫李君军。”
丁香兰听到李二顺的话立刻拉下了脸说:“儿子不能跟着你家的姓,应该姓丁,好儿子长大后一定要比你爹有出息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