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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
    夜深了,悄然无声。儿子偎依在丁香兰的怀里贪婪地吃着奶,她伸开手掌轻轻的梳理着孩子的头发,心情一片凌乱。她在走与留的抉择中处于两难的境地,内心无比的纠结,让她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儿子。李二顺在床的里边,面对着墙侧身酣睡,响亮的鼾声忽高忽低。
    丁香兰正准备起身,发现孩子的小嘴巴紧紧吮住拉长的**不放,奶头刚刚脱离孩子的嘴他就被醒了,哇哇直哭。丁香兰慌忙下了床赶紧抱起儿子,来回扭动着身子,不停的走动,哭声渐渐停止。孩子吃饱了奶,安静的沉睡了下来。丁香兰正要再次离去,又发现儿子的小手正紧紧的拽着自己衣襟。她慢慢掰开孩子的手,只见儿子四肢抖动了一下。
    丁香兰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悄悄的打开柜子,从里面摸出一双新布鞋,塞进一个包裹,挽在手里。她路过儿子跟前,在儿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顺便瞄了一眼熟睡中的李二顺,吹灭油灯,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街边深巷里窜出一个黑影,一只手抓起丁香兰的手,两个人手挽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疾步向村外跑去,一路惊起一阵持续的狗叫。
    孩子一直哭闹不止,李二顺被吵醒了,抬起一只受伤的胳膊,轻轻拍着儿子。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李二顺挪到床边坐了起来,把油灯点亮,发现衣柜是敞开的,打开的锁带着钥匙挂在铁环上。
    “香兰,香兰,香兰。”李二顺喊了几句无人回应。
    李二顺摸了摸妻子分居的被窝,感觉出还有些余热,突然感觉到苗头有些不对,立刻睡意全无,打起了精神。
    他半踏着鞋跑进厕所,没发现人在里面,又急忙返回到院子里大喊:“爹——爹。”
    “啥事?”李木匠透过黑洞洞的窗子问。
    “香兰不见了。”
    李木匠衣服没顾上,光着两只脚走出来。
    “你快去厕所看一下,人有没有在里面。”
    “看过了,没有。”
    “这深更半夜的她人能到哪里去?”
    “肯定出事了,柜子打开了。”李二顺既焦急又恐慌。
    母亲赶过来问:“柜里的东西动过没有?”
    “没看出来呀。”李二顺挠了挠头。
    “难道是外面的人来偷东西,顺便把香兰一块给劫走了?”
    李木匠下意识的向大门口走去,一下拉开了两扇门,他回头朝母子俩喊出了一句:“坏事了,院门也是打开的。”
    “我马上到外面找人!”李木匠的口气十分坚决。
    他们一口气跑出了村庄,心里稍许安定,停下来的丁香兰弓着身子喘息。徐文杰又拉起她向着南面的河道一路小跑。俩人顺着桥头朝走下河滩。
    黑夜深沉的夜晚,河谷郁郁葱葱树木与漆黑的夜色连成一片。
    丁香兰弯腰解开鞋袢,甩掉脚上的鞋,走下河去。
    李木匠敲开了杨庆明的门。
    “家里出事了,老杨哥。”
    杨庆明慌忙坐了起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家里的门和柜子都开了,香兰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马上去找。”
    杨庆明快速的穿着衣服,看到手足失措的李木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立刻发火了,说:“还愣在这里干嘛呐,你赶快出去敲铃,把大家都集合过来,多派点人去找。”
    “哎哎。”李木匠连忙点头退去。
    李木匠用力拖拽着铃绳,轰鸣铃声显得格外的响亮,在肃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
    铁铃发出巨大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夜间铃声是集合的号令。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纷纷穿上衣服,准备一看究竟。
    水岸上的徐文杰的搀扶着丁香兰在浅水中走动,他们脚下趟着哗哗响的河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走。两个人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丁香兰清洗了双脚上的泥巴,扣人心弦铃声传到十里河畔,丁香兰听到村里传来的铃声心情稍微有些紧张,转头回望着大庄园的方向。
    “我们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丁香兰愣在原地,什么话都没有说。
    “赶快走,一会有人要追上来了。”
    徐文杰一把将丁香兰的拉上了岸,为他穿上一双新鞋,拉着她的手急急忙忙往前走。
    “出什么事了?”有的人整理着衣襟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
    “大家注意了,李二顺家里出大事了,香兰半夜不见了,情况紧急啊。”
    一个妇女说:“前一阵子狗叫声把我给惊醒,我还听到了外面有奔跑的脚步声,好像是往东去了,我还寻思一下是不是来了贼,会不会是?”
    “你好好再想想,到底是不是往东走的。”
    “不会有错,俺家的房屋紧临着街道,接下来就听到了东边人家一连串的狗叫声。”一个中年妇女认真的回答。
    李二顺一听这话来了劲,在杨庆明的面前钻出人群跑掉了。
    “那好,这样我们就有了明确的查找方向,从东头开始向外找起,你们几个人集合一个小组,马上分头去找,黑天暗地的路上要当心,一旦发现什么情况立刻回来向我汇报,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杨庆明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抄起路边堆放的柴棍紧急离去。
    “粮仓,二顺一个人去找人了,你带几个年轻人跑步过去追上他,不要只顾着找人,还要照看好二顺。”
    大庄园的村民多路出兵,骑自行车人顺着村子东头通往向外边的各条道路寻找失踪的丁香兰。
    粮仓一行人在桥头追上了失魂落魄的李二顺,大家拿着手电筒走下河滩,在河边发现了一双鞋。
    李二顺捡起鞋握在手里,重重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大声疾呼:“香兰、香兰,你到哪里去了香兰?”
    “香兰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投河自杀了?”几个人议论开来。
    “香兰你快回来。”李二顺望着滚滚流动河面,早已泣不成声,心情可想而知。/>    粮仓脑筋马上转了过来,对身边的人说:“胡说,你们几个到河对岸去,都给我找仔细点。”
    “咱们都顺着河道往东找下去,小五子你赶快回去报信。”粮仓扶起李二顺,大家顺着岸边往河的下游一路找去。
    两岸的灯光交织闪烁,大家一边行走一边观察着水流湍急的河面,聚精会神的找人,每个人都期待着奇迹能够出现。二顺踉踉跄跄跟在大家的后面。
    大伙慌慌张张跑了一段路,粮仓突然似乎有所发现,说:“快看,那里好像是一片脚印。”几根光束立刻对准了粮仓手指的地方,亮点投射在水泥交融处的一滩烂泥上。
    粮仓马上警惕起来,举起手说:“大家先不要急着过来,躲远一点,不要踩乱了漫滩。”所有人开始倒退着往周围躲闪几步。
    粮仓从一个人手中接过电筒,自己走上前去辨认,“不会错,的确是刚留下。”
    几个人慢慢凑了上去,贴在粮仓身后。
    “难道,有人在这个地点上岸?”
    一小片湿漉漉地面上留下踩踏的泥窝,粮仓伸手去摸并捻了捻指尖,自言自语说:“分明是从河里带上来的水痕,人还应该在附近。”
    李二顺擦了一下朦胧的泪眼,紧盯着灯光中粮仓的面孔。
    对岸的人停止了前行,等着这边的人传去消息。
    粮仓开始横行着向河岸走动,仔仔细细地观察,直起身说:“继续查找,注意脚尖的朝向。”
    “看到这里,怎么一下就变成了两个鞋印?”另一头寻找的人刚走出几步远,有人做出提示,粮仓的视线转了过来。
    “一双脚印和一双鞋印,至少说明有两个人在这里出现。”粮仓断言,当大家疑惑不解时,他联想起丁香兰和人约会的场景。
    一伙人终于有了目标,一直顺着脚印找下去,印痕越来越模糊,最终地消失在河岸的毛草地上。
    “这种情况恰好说明香兰并没有死。”粮仓很是自信。
    一群人看来看去,最后都把目光齐刷刷对向了李二顺,只见他低着头满面泪痕。
    大河对岸转过来晃动的灯光,远远传来喊话:“你们那边有情况吗?”
    “咱们把对岸所有的人集合到这里来。”粮仓回想起前一段时间,突然明白什么,“估计人还没有走远,大家还是再分头找找吧。”
    “你们几个回到这里来。”一个人把手冲着河对岸人喊话。
    “香兰,香兰。”
    “香兰香兰,快回家吧。”
    许多人在河堤的树林里散布开来,灯光交织闪烁。
    “香兰赶快回家吧,孩子在家哭着等你呐。”
    乡亲们三人一组五人一对的凑在一起,在茫茫原野寻找着销声匿迹丁香兰,大家依据判断,对她可能的藏身之处进行着仔细搜寻。
    李二顺的媳妇丁香兰离奇失踪,牵动着全村人的心。李木匠家中聚集了不少人,顺子娘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邻居们左一言右一句,劝慰着老夫老妻。
    “你们不要着急,没准香兰有啥事出去了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半夜三更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我心里能不急吗。”顺子娘一脸紧张的神情,最担心的是儿媳的安危。
    “昨天还好好的嘛,今天怎么就突然离家出走了。”
    “前几天和她在一块聊天,没看出有啥不对头的地方。”
    丁香兰的这一举动让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
    “叔——叔——叔”,小五子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李木匠的家。
    “发现新情况了?”杨庆明拉着小五子的手问。
    小五子慌慌张张的赶来,令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我们一帮人正和二顺在一起,在桥东不远处的河滩水边上发现了丁香兰的一双鞋。”
    “这么说来,丁香兰可能会出现意外?”
    大伙都心神不宁的紧盯着小五子。
    “走走走,我们一块过去看看,赶快加大人力,全体集合到东南地,到河滩周围去找人。”在杨庆明的带领下大家一同前往。
    两个人手挽着手,慌不择路的逃出了大庄园的地界。
    一路狂奔丁香兰早已耗尽了体力,她索性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来背你,咱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徐文杰背起丁香兰,走进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广袤沙柳林中,这里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夜宿的几只鸟被惊动了,突然拍打起翅膀向远处飞去。俩人心头一惊,然后目光随着鸟儿飞去方向转动。万籁肃静的夜晚,夜鹰叫声响起,露珠从潮湿柳林丛上滴落,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远处的河道里隐隐约约传来水流的响声。
    丁香兰看到灯光不停地闪烁,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找她的人离他们所处的位置越来越近,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晰。她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矛盾起来,牙齿紧紧咬着伸进嘴里的指尖,备受煎熬。自己和儿子朝夕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又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尤其令自己愧疚的是因一时冲动烫伤了老实本分的李二顺。
    正当丁香兰鼓足勇气起身想要走出沙柳林时,颈项却被一条强劲有力胳臂挽住,徐文杰一只手捂住了嘴,把她死死的按了下来。
    徐文杰压低声问:“丁香兰你真的要回去,我不拦你。可你想没有,大半夜你人消失了,又在荒郊野外现身,到了家里怎么跟他们解释的过去,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头的路更难走。”
    丁香兰听完徐文杰的话变得心灰意冷,有一种失落感,支撑不住的身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她对自己的逃逸举动懊悔不已,深刻体会到身不由己的痛楚,于是掩面抽泣。
    徐文杰面对着丁香兰盘坐在地上,他手中夹着一支燃烧的烟,此时情绪非常低落。
    盛夏,丛林遍布、草长叶茂,想要从中找出一个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未间断的寻找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渐发亮,依然没有结果,村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陆陆续续回了村。
    李木匠家中挤满了人,杨庆明坐在人群当中。
    杨庆明说:“粮仓,顺子的爹娘都在这里,你把这件事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也好给这一家人有个交代。”
    粮仓喘着粗气仔细回想了一番,稍作镇定开了口:“我们是跟李二顺同时赶到南河,发现河边摆放着一双鞋,二顺认出正是香兰白天穿过的那双鞋,岸边有踏进河里的脚印。当我们看到这种情况,所有人的心情都开始紧张了起来,认为丁香兰可能遭遇不测。在场的人立刻分成两路人马,在河道的南北两边亮起灯仔细寻找,当然是希望能够看到人在水面漂浮起来,顺着河流的方向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大概走了两里路又发现留在沙滩上的脚印,而且是两个人的,一双光脚,一双鞋印,当时水迹还没有晾干,几步远的地方就全部变成四只鞋印。一方面我把马上河对岸的人召集回来,朝着远离大庄园的方向重点搜查。另一方面我又派出小五子回村报信,后期赶到的人加入找人行列。所有人倾尽全力的去找,结果人还是没有把人找回来。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水边看到间间断断的两只鞋印,是往东走的。”
    杨庆明最后做了总结:“这么说来,丁香兰从柜子带走了了一双鞋,她或他们故意制造了一个投河自杀的假象,用来迷惑我们?通过我对丁香兰离家出走时留下的蛛丝马迹进行了梳理,有意或无意留下种种迹象表明,丁香兰并没有死她还活着,可以断定他和另一个人私自跑掉的,甚至说他们的出走是有计划有准备的,只能这么理解。这个人会是谁,我们一时还说不清楚。”
    “丁香兰真是活做,放着好生生日子不过,非要往这条路走。”
    “此事事关重大,二顺明天一大早你需要马上去一趟大营寨,到香兰的娘家找人,向她爹娘实事求是的说明这件事发生的情况,防备以后他们反过来向咱们要人,免得到时候咱们有理说不清。”
    时间已是黎明,街面上出现了人。粮仓沉默着一路走回家,这时候他才明白丁香兰离家出走绝非偶然,对于其中的原因自己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将之前有关丁香兰感情经历的所见所闻一个个全串起来。
    东方的太阳高高升起。一辆南下的大巴车上,疲惫脆弱的丁香兰靠在徐文杰的身上睡着了,靠窗而坐的徐文杰一只手拥抱着丁香兰,头抵着车厢,眼睛斜视着窗外。
    李二顺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去了一趟大营寨询问丁香兰的下落,依旧没有音讯。他推着自行车瘸着脚步走过红砖拱桥,正在屋后李木匠披着蓝大褂默默抽着土烟,当他远远地看到返回的儿子,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李木匠伸出一只手挡住车,急切的问:“她们娘家那边有啥情况,没有?”
    李二顺只是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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