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不够啊。
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哪里是这么容易去除的呢。
因此,在魔力恢复的不久之后,暂时过滤出去的“东西”又会回到原处。
也因此,前一个晚上还能蜷缩在英灵的颈边,趁他睡着时悄悄用牙齿摩挲近在咫尺的皮肤的幼兽,在深夜之中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已经能够感觉到,今晚就是仅剩的时间了。
什么?高不高兴?恢复原状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早就等不及了!不过,好像是有点……啧。
等着吧,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就不是缩成一团趴在你肩头的模样了,而是——
*****
艾尔利已经在木屋门前等了很久了。
快到黄昏,去远方清理杂草的Ruler和Berserker这么久都没回来,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虽然并不觉得他们两个会出意外,但是,他还是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异变,发生了。
“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艾尔利怀着忧虑,这么对自己说道。
因为还要照看master,他不能离太远,但去远处观望一下有没有正往这儿回来的熟悉的影子,还是可以的。
被轮椅承载着的蓝发英灵因此,没入在了风信子的花田。
淡蓝色的花卉亲密地簇拥着花葶,犹如坠在枝节上沉重的累累硕果,而他就在花田的边缘略显焦急地四处张望。
忽然间,之前还寻觅不到目标的视线突兀地顿住,艾尔利几乎是下意识地捏紧了轮椅的扶手。
“那是——”
惊诧的神色也在他的面上浮现。
还在远处的,正朝这个方向缓步而行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被死亡气息环绕的野兽。
极难看到这般高大的身影,
被噩耗般的红与黑混杂,顺着那双赤色血眸窥探进去,看到的亦只有被血海填充的无尽深渊。
异兽的骨骼化为缠绕于身的铠甲,布满无比锋利的阴暗尖刺。
而如今,被他身后的沉重尾骨拖延过的地方,被将他包裹的黑刺穿破的地方,被他紧握在手的荆棘之枪无情撞破的地方——
是他们曾经一同浇灌过的花田。
从荆棘与铠甲上滑落的森森血液,淋湿了所有残破的花叶,它们在被无情粉碎后,又被踩在脚下,被迫嵌入融进了血水的浑浊土壤。
“——”
艾尔利就在相隔不远之处,与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看不见。
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他破坏的、被他践踏的、被他毁灭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在融入无尽冰冷的眸子里印入半分印记,因为他,只会看向前方。
……是巧合吗?
他的前方,正是艾尔利所在的方向。
坐在轮椅中,被蓝色花蕾簇拥着的英灵,在目光相触的瞬间似是不自禁地将神经紧绷。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无论怎么看,正向他走来的,都是一个想要远离的危险的存在……
不对。
并没有“远离”。
在那一瞬的震惊过后,艾尔利就反应了过来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推动着轮椅向前,焦急地想要去询问男人的遭遇——浑身沐血的Berserker,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与你同行的Ruler人呢?
可是,在他将要脱离风信子花田的范围之前。
那个男人早就看到他了,虽然眸光依旧冷漠,印刻着血纹的脸庞,也依旧透露着几乎要让靠近之人魂魄撼动的冰冷危险。
这也说明,他的眼里“看到”他了。
嗯,确实看到了。
“Ber——”
艾尔利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就维持着愣神的表情,脱离了轮椅深处自带的阴影。
沉默的野兽只用了一只手就将他提起,目光初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撞进这个男人的眼底,他便被那瞳孔深处所蕴藏的含义镇住了。
以至于没能注意到,男人把他提到近前,鼻尖微动,几乎要贴着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嗅了几下。
没找错,就是这家伙——仿佛这么说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难以猜测了。
他松手,把艾尔利丢进了由蓝色花球组成的花丛里。被辗轧的花团发出了痛叫的呻吟,却引不来任何多余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