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极浅的困惑自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无法隔绝地蒙在心头,仿佛多了一层暗沉的屏障,以至于每晚睡着之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
坏掉的地板和天花板早就修好了,但是,艾尔利并没有选择回到房间。
以前和他一起睡床的是小库丘林(准确来说,是小库丘林睡在他身上,他再躺在床上),如今恢复了原貌的Berserker显然不会再去跟他挤。
他刚好一想,不能留Ruler和Berserker在一楼,自己一个人跑到二楼睡觉,干脆就将那次三个人挤在一起睡觉的经历延续了下来,以后他们都打地铺得了。
因此,在每天晚上,睡在两个英灵中间的艾尔利合上眼却久久没有睡着的这显得格外安静的期间,他都在思索。
顺带一提,由于太过安静,很容易会被人误以为他已然熟睡。
——虽然很想直接问,但无论是Berserker还是Ruler,都不像是想告诉他的样子啊……
通常情况,正好是他这么苦恼地想着的时候,身边就会出现一些很难忽略的动静。
属于依旧靠墙而坐不肯睡下的那个谁的尾巴无声无息地探了过来,以大抵是尝试过许多次才摸索出的最为恰当的力道卷起了他,把他往靠近自己的这边拖了拖。
虽然没有直接卷走,安放在腿间与胸前,但至少是随便抬胳膊就能够碰到的。
这个时候,艾尔利只能装作自己真的在睡。
他现在已经能够凭借直觉大致摸清Berserker的脾气了,说不出具体原有,反正,这个节骨眼一定不能把眼睛睁开。
思索还没有结束,仍然在继续。
随后,右边儿没了动静,左边又有了。
似乎是Ruler中途起了身,为他重新把快要从身上滑下去的被子盖好。
如果他在这时将合起的双眼张开一点,最先看到的就是悬挂在白发少年的耳垂的那对银色耳钉。
Ruler把他原本的耳钉换成了艾尔利亲手做的十字架,说实话,做工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得上粗糙,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嫌弃。
给“睡着”的御主盖好被子,Ruler也躺了回去,全过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说,能让这么温柔又可靠的Ruler选择隐瞒他的事情,应该不会直接关系到他们,但肯定也是相当严肃的……
这么一想,艾尔利顿时更加纠结,更加睡不着了。
那还是问清楚吧,明天。
他对自己如此说。
然而,真的等到了第二天清晨,艾尔利又因为要去处理订单,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了。
反正总能找到机会问的,不着急——他这么想着,同时打开了花店的网页。
订单依旧那么多,每一天的两百份额度都被占满了,不会出现空缺。可最近还出现了一些比较奇怪的现象,不得不引起了艾尔利的注意。
评论区还一切正常,但只有店主能够看到的订单的信息页面,无缘无故地,多出了具有针对性的“谩骂”。
用的就是曾经那个不留姓名与地址的顾客的方法,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有字数限制的书写框中。
——流星街会被你们毁掉的,混蛋!
——去死吧!
还有不少侮辱性质太重的话就不再复述了,艾尔利看到之后,并不会因此而情绪起伏,他只是疑惑。
今天再看到这些话,尤其是,看到了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流星街”这三个字时,艾尔利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不妙的预感来了。
就像是事先已经等候了许久——就等他经过了前面的铺垫,终于看到这关键字词的此时此刻。
流星街。
流星街……毁掉……为什么要这么说?
艾尔利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
决定了。
“我要去花海的边缘看一看。”
听到这个平淡之中竟是掺杂了难以忽略的坚定的声音,天草的脸上不免显露出了诧异。
与此同时,库丘林的视线也偏移了过来。
“……master。”
“是吗,你察觉到了。既然如此,我已无颜再辩解,我们对你的隐瞒……”
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艾尔利就不禁打断了他。
“不,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相信你们,所以,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让你们这么担心,独自面对可能是因为我、才会出现的麻烦或是失误。”
他是真的相信他们,这份信任之中不掺杂任何不纯粹的杂质,澄澈得如他所拥有的眼眸。
他也是真的感到愧疚,为自己这不负责的master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让从者们担心。
“虽然我确实没什么用,不能对你们有太大的帮助。但是……应该也有我能够做的事,比如说,道歉,弥补过失……之类的。”
艾尔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此,先前伴随着话语而黯淡下来的眸子,再度明亮了起来,他甚至着急地要快些前去。
库丘林这时已漠然地收回了目光,只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一句蠢货。
天草面上的诧异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