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佛堂,前边是栈道,是凌空搭建的木质栈道。三三两两的红卫兵一个个提心吊胆地看着脚下,神色惊惧大气也不敢出,两臂展的像护雏的老母鸡。这里宽度有限,自然就有一种凌空飞渡的感觉。往下看,顿时头晕目眩。最令人胆怯的是脚下的木板在踩上去后居然吱吱作响!细心体会,甚至还能感到栈道在微微晃动。
马碎牛走在最前边。他上下跳动检测着栈道的弹性,那栈道就忽悠悠晃动。马碎牛自言自语:“明明感觉到它在摇呢,咋就掉不下去?”正在栈道上行走的人纷纷向两头逃窜。水平吓得尖声大叫:“马碎牛,你疯了?这是啥地方,你乱跳!你叫我们还敢不敢跟着你走了?”马碎牛一边跳动一边说:“你放心,它都悬在这儿一千多年了,凭我就能把它晃下去?说不定在我之前有上千人想把它晃下去也没成功。不要怕,大胆走——谢凯、李武民,来,咱三个一块跳。”水平急忙后退,柳净瓶也吓得不敢迈步,高声责备:“马碎牛!你不要跳了行不行?你要吓死我们呀?你要再跳,我们就回去了。”马碎牛兴致受挫,情绪一落千丈,说:“好、好,我不跳了,你们过吧——真没意思,你们的胆子也太小了!”水平和柳净瓶这才敢踏上栈道。等她俩屏息静气、如履薄冰地走过一段路后,赵俊良回头一看,说:“秃子还在后边呢。”这才发现秃子就没动地方。
他站在栈道的端头,面有愧色,急的抓耳挠腮,审视着栈道就是不敢下脚。
马碎牛鼓励他:“秃子,大胆走,没事!”秃子难为情地笑着,壮起胆来伸脚试了试栈道的强度,又连忙缩了回去。李武民则传授高端走动的经验,说:“不要往下看,只管看着我们往前走。”谢凯用了激将法,一边坏笑一边大声说:“秃子,你是男人不?是男子汉就挺着胸膛往前走!”秃子这回到是狠下了心,照着李武民教的办法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几步,那提心吊胆的样子就像是脚下踩着一堆玻璃叮当。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壮胆,说:“人家就不是胆小!咱自小在平原上长大,哪走过这忽悠悠的悬空路?叫我看,修这条路的人就没安好心,纯粹是要看别人的哈哈笑呢。”
走过十多步,步态略有自然,也许是说话分了心,怕走到边缘去,就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就这一眼,秃子立刻吓得脸色发黄,两腿分立一站,两臂一抬,再也不敢动了。他浑身慢慢颤抖,不料越抖越怕、越怕越抖,不一会儿就抖的十分吓人,栈道似乎也随着他的抖动而晃动了起来;看上去比马碎牛跳动时造成的幅度还要大。六人见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喊大叫,这反而更加让秃子恐惧,以为栈道已经在往下跌落了。秃子慢慢弯下腰,两只手扶在地上跪了下来。他想退回去,但意外地发现手脚已经无法协调,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指挥了,为了保险,干脆就“大”字形爬在了栈道上。他抬起头求助地望着前边,眼泪长一行短一行地哀求道:“碎牛,救我。”
马碎牛骂了一声“没彩”。刚要起步,赵俊良一把拉住了他。他对秃子喊道:“秃子,桂荣来了!”“真的?”秃子不抖了,他抬起头,在搜寻过栈道上稀稀拉拉看他笑话的游人后,又失望地低下了头,嘴里喃喃地埋怨着:“又骗我。”终是不愿起来。谢凯刺激他说:“秃子,你爬在地下,万一让桂荣看见了,你还活不活?就是让你大舅子看见了,你也没脸见桂荣了。”这两句话似乎有了效果,秃子小心翼翼地往起挣扎,但也只是改成了坐姿而已。
已经有许多人在看热闹了。马碎牛觉得丢人,也实在不耐烦了,放开脚腾腾腾地跑了过来,一把提起秃子,拽着他就往前走。说也奇怪,有马碎牛在身边,秃子胆量也大了起来,虽然还是十分狼狈,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犹如惊弓之鸟,但总算是走过来了。
谢凯问他:“你不是已经‘心如死灰’了麽,咋还怕死?你不是决心要在这儿出家了麽,咋连个栈道也不敢走?刚才在路上还轻松地说什么飘然而下呢,这栈道以后就是你家门口的路呀!你不但白天要走,夜晚还得走呢。你不但晴天走,下雪天还得走呢。你不但风和日丽的时候要走,就是刮十级大风也得在上边走!要是正好大雪天又刮起了大风,而你——天然的大和尚恰恰又正巧走在这栈道上,心无旁骛、专心念佛,不料大风一刮、脚下一滑——”
秃子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想象着他描绘出来的场景,越听越怕。当听他说到脚下一滑时,不由得就打了个趔趄。
赵俊良也有些奇怪:“你咋还没有女生胆子大?柳净瓶和水平都能走过来,偏偏你就缩在后头。”秃子稳住神辩解说:“你们都知道怪我,可你们都不想想:走遍天下那有把庙修到半山腰的?悬空寺,悬空寺?我看纯粹是整人寺!”
马碎牛问他:“还出家不?”秃子面露惊怯之色,嘴却硬的像鸭子。说道:“出家是一定要出的,谁让我心如死灰呢?但也不一定非得在这儿出家,我看五台山那地方就不错。”
谢凯不同意,说:“五台山不理想,太远了!最好是在铜川煤炭子校对面给你盖一座庙让你出家,不然你咋能安心念经呢?”秃子不好意思地笑着,强辩说:“我在哪儿都能安心念经。”虽然嘴硬,但从此以后秃子再也不提出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