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秦恒正好就在这个伤兵营中照顾伤员,看到黎木醒来便过来为他诊脉。
“嗯!”黎木由于失血过多,唇色苍白,应起声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运气不错,都是些皮肉伤,修养上几天就没事了!”秦恒放开手点头说道,黎木的右腿中箭却没有伤到主要经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多却也没有致命的。
“多谢!现在城门上是什么情况?”本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又被自己捡回一条小命,黎木扯起嘴角笑了笑,随即又担忧起城墙上的战况了。
“今天应该能守住!”说起战况秦恒叹了一口气,这次西夷军队攻城之心坚决,都已经攻打了整整一天了,看着一批批送进来的伤员,秦恒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医者仁心,纵使他每天都在和伤员打交道,见惯了生死,却依旧天真的妄想这送来的伤员能够少点,受伤的人能够少点。
“快,军医!”说话间,门口又有一批伤员被送了进来,秦恒快速的走了过去,整个军营的军医总共就两人,加上一些学徒和助手也不过十来个,应对起大量的伤员来总是人手不足,他们需要抓紧一分一秒,快上这么一点时间说不定就能够多救一人。
透过伤兵营的门望向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今天的战事应该快结束了!黎木收回目光,心中叹息,面对十万大军的进攻,纵然做了应对措施,却依旧十分艰难,只能期许援军能够快点赶来。
“呜……我还不想死!我才娶了夫郎,还没有孩子……呜……”刚刚被送进来的那批伤员中,一名年轻的士兵躺在地上哭泣,声音悲切,他舍不得死去,他不想死,新娶的夫郎,疼爱自己的爹么,十六岁的年纪,一切都刚刚开始,可是他却已经被下了死亡通知书。
少年小兵的悲切让整个伤兵营都染上了一层哀伤和寂寥,被判了死刑的不止他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的也有许多人,就算熬过了伤病,这城池能不能守住也还是个未知数,身上的伤痛以及对明天的迷茫让所有人都情绪低迷,仿佛一下子就沉入了黑暗之中,看不见明天的光亮。
黎木拖着受伤的腿,慢吞吞的走了过去蹲在了少年小兵的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救人,没人注意到他的行为。
“别哭,你可能还有救。”黎木的声音十分平淡,带着伤后的虚弱,却让小兵止住了哭声,瞪着眼看着眼前这名百户,满是惊诧以及不敢置信,在黑色眼眸的深处又夹杂着一丝期许。
“你谁啊,别瞎说,自己还是个伤员呢,快去躺着!”一名学徒正好走过听到了黎木的话,当即开口呵斥,这名小兵军医都说了治不好,居然还有人敢信口开河!
“你能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反应过来的小兵再也顾不得其他,此刻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想要活下去!
“别担心,我会救你的!”黎木抬手拍了拍小兵的手,转头看向那名学徒开口道:“麻烦你帮忙准备干净的针线、白布、开水还有油灯。”
学徒皱眉,这个时候这么忙,他哪有时间去给这个不知名的人准备东西,刚要开口拒绝,却见秦恒走了过来,根本就不问黎木是不是真的能够救人,二话不说就让那么学徒去准备了。
“多谢!”黎木对秦恒道谢。
“你打算怎么救?”秦恒的手上衣服上还沾着血迹,他蹲下身子再次检查了一番小兵的伤情,胸口被砍了一刀,虽未伤及內府却伤口太长,血流不止,就算用上再好的金疮药恐怕也止不了血。
“缝合伤口,能够止血!”缝合之术并不是西医独有,据黎木所知中医上也很早就出现了,他却没想到这边人居然还不会。
没等秦恒多问,方才的学徒已经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黎木也不再废话当即就动手开始处理,先清理小兵的伤口,又将针放在火上烤,将线用开水过滤,这边的条件太差,连高浓度的酒都没有,黎木也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消毒,希望能够有用。
深吸一口气,黎木稳住了自己手,低头专心的开始缝合,这条伤口很大,皮肉外翻十分狰狞,即使是前世他也没在人身上动过针线,只拿动物试过,更别说后来上了军校就更没机会了,事到临头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当他集中心神,摒弃一切杂念的时候,黎木的眼中只有伤口,手中只有针线,他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就这个小兵。
“呼!”整整缝了三十针,黎木剪断线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行了?”秦恒一直待在边上看着,有些紧张的问。
“给他喂点盐水,晚上可能会发烧,熬过去的话就没事了!”黎木一边清理,一边说话,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这里还有几个类似情况的,你能不能……”秦恒对黎木这手缝合术很是好奇,但此刻他只想问黎木能不能救治更多的人。
“行,你安排一下,受伤最重的先来!”黎木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在人的身上动针线,这样的举动在一开始根本想都不敢想,可是在生与死之间选择,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黎木闷头救人,前前后后总共缝合了二十六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他松懈下来,刚起身眼前就一黑,头脑发晕连站都站不稳,他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有吃,一口水也没喝,再加上本身还是名伤员,精神高度集中救了这么多人,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却被人一拉,顿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待眼前黑暗过去,黎木才看清抱着自己的居然是生人勿近的白渊。
“你怎么在这里?”白渊不是应该在城墙上指挥战斗么?怎么会出现在伤兵营。
“敌军已退,将军过来看看伤员,你没事吧?我居然忘了你身上还有伤!”秦恒一直在边上帮忙,看黎木倒下去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同时心中懊恼非常。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没事,只是有点饿了!”黎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都已经黑透了,他不好意思的朝秦恒笑了笑。
“去备上一份饭菜,黎百户随本将军来,有事相商。”白渊吩咐了一声,也不再巡视伤兵营带着黎木就往外走,丝毫容不得人拒绝。
被白渊搀着,黎木起先有些不自在,尽量的不靠着对方,但是小腿处却不争气的传来阵阵疼痛,似乎察觉到了黎木的动作,白渊扶着黎木的手一个用力,将人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几乎让黎木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
黎木心中一惊,却不好挣扎,这样行走确实减轻了自己右腿的负担,自己总归是受了伤,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争强好胜黎木慢慢的走着,这样想着黎木也不再抗拒,心渐渐的静了下来,鼻尖隐约传来一丝丝的血腥味。
“今日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这人又救了自己一次,黎木知道之前在城墙上下令投石的人肯定是白渊,没有白渊的命令谁又敢在那个时候投石断了敌军架设的木桥,而最后拉了自己一把的人也是他,算上第一次上战场那次,他已经欠了这人三次。
白渊的脚步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要报恩?”
黎木站直了身子,转身抬头看着白渊,神色认真的道:“从今以后,我黎木的命,就是将军的!”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想报,更别说是救命之恩了,黎木没有发誓,却比发誓更为郑重,从今往后只要白渊一句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