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就喊上哥哥了吗……我、我还什么都没做呐……
季寒川脑子里一阵晕眩, 他半边身子都被这小孩叫麻了,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 像一粒蠢蠢欲动要萌发的种子。
少年的身上满是清新甜美的味道,季寒川小心翼翼在他耳畔嗅了嗅, 不由深深呼吸,这是向导散发出的信息素的味道,透着馥郁的醇香,像是经藏多年的美酒……真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向导, 连信息素的味道都如此诱/人。
季寒川咽了咽口水,孩子连哥哥都叫了,他必须礼尚往来,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红着耳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小……乖乖?”
“哥哥, 哥哥!”十一埋在季寒川满脸毛乎乎的胡子里, 一张小脸滚来滚去,高兴地一叠声地喊,“我终于找到你啦!”
季寒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柔声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是在机甲大赛的视频上看到了自己,然后深入了解过自己的辉煌传说后深深仰慕上自己不可自拔, 继而初次见面就投怀送抱迫不及待要跟自己回荣耀军团了吗?
季寒川为自己脑补出来的剧本高兴得嘴巴快要咧到耳后去, 心脏也噗通噗通着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就说嘛, 没有人能够抵抗帝国最强哨兵的魅力……
小少年迷迷瞪瞪地抬起头, 大眼睛里汪着水, 委屈地瘪着嘴控诉:
“蛮蛮吃苦了,这里都吃不饱……”
季寒川心疼极了,元帅大人的词典里绝没有清廉刚正这个词,倒是“酒池肉林”,“烽火戏诸侯”,“特洛伊之战”等等典故根植于心:
“以后你跟着哥哥,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小乖乖,那贝塔星上我说了算,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十一苦着脸接着告状:“他们还放屁让我闻……”
季寒川勃然大怒:“哪个狗.日的敢放屁让你闻,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塞马桶去!”
“要把他关到蛋壳里……”
小孩麻溜地接口,他扬着手,一下一下揪着季寒川的胡子,“哥哥你为什么长胡子呀?哈哈哈,好像我的毛……”
季寒川嘴角一抽,这个比喻虽然让他们很亲近,但总归不太对头……
他想起小孩先前在视频中还挺嫌弃自己的胡子,略有些不自在地说:“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哥哥就剃了……”
“好看!我哥哥怎么都好看!”十一歪着脑袋看他,又去拉扯他的胡子哈哈笑,“真好玩!”
季寒川哭笑不得,十一突然问:“哥哥我送你的毛呢?”
他比着指头细细数了起来,“一,二,三,我已经送了你三根毛了,我的毛呢?”
十一伸手去扯季寒川的军装扣子,脑袋直往季寒川的衣领子里探去。
小孩被酒意熏染的热乎乎的脸颊蹭在季寒川的脖颈上,寻找着自己送给哥哥的翎羽。
季寒川哪里晓得着孩子在找什么毛,他只觉得一阵陌生而美妙的电流迅疾地在大脑中流窜。
老处男心道一声糟他娘的糕,这可是自己的向导,他哪里受得住这么猛烈的撩?
然而绅士风度这种东西平时可以给狗吃,面对自己的向导时抠也得把它抠出来。
季寒川咬紧牙,极力深呼吸,任那呼啸而过的罡风来冷却身体的温度,可是少年变本加厉地张口去咬,一边胡摸乱索着一边不满地嘟囔:
“我的毛呢?我的毛怎么不见了?”
季寒川龇牙咧嘴,“嘶嘶”地忍着疼:“什么毛?”
在千万机甲中的围攻中都能镇定自如谈笑风生的元帅大人此刻有些心惊肉跳,他手忙脚乱地腾出一只手去按住在他胸前胡作非为的小家伙,“你你你……你别这样……太、太快了……”
季寒川苦恼极了,这孩子如此主动热情让他受宠若惊,可他还没准备好,主要是这个地点很不合适,站在机甲之上,太空之中,虽然很是刺激,但季寒川觉得他跟自己向导的第一次还是应该走温柔缱绻深情款款风,这么激烈的地点……还是以后再试……
毕竟技术是个慢性活儿,不能一蹴即就,得悠着练。
元帅大人红着脖子,忍着爆血管的冲动,他将少年的身体竖过来一只手托抱着,然后抓着机甲的手臂跃进了舱里,季寒川把十一放在副驾上,一道银色光环倏忽扣住十一的腰,他不舒服地挣了挣,哼哼唧唧地抗议起来。
“乖,这是安全扣,必须得带,”季寒川耐心哄着。
十一挣脱不开,执拗地对季寒川伸手:
“我的毛呢?我送你的毛呢?”
季寒川好笑地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
“你的毛都好好长在你的脑袋上呢!”
机甲玄泽的空间内十分宽阔,在高空中不便现身的狮子王终于在此刻兴奋地扑向了软绵绵红通通的小粉团子:
“住手!”
季寒川怒瞪过去,狮子伸向少年的爪子顿在半空,委屈地冲着季寒川低低地吼,季寒川毫无商量的余地,他眯着眼睛,表明坚定的立场,
“这是我媳妇,你不许碰!”
狮子王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它呜呜地哼唧着,十分不服气,长长的尾巴一点点地往前探,眼看就要卷上少年的腰肢,季寒川厉喝一声:
“禽兽!你敢动他一指头试试!”
就算你是我的量子兽,老子也照样修理你!
狮子鼻孔里喷着气,暴躁地又低吼了好几声,悻悻地趴在副驾的后椅背上,巴巴看着坐在前面的少年。
十一却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一颗毛茸茸的硕大的脑袋,他捧着小脑袋呵呵傻笑了一会儿,忽然对着季寒川不住弯腰点头,胡乱地说起话来:
“给靖王殿下请安……哈哈哈……靖王哥哥,我要吃雪玲珑,你让芙蕖姐姐给我做……”
季寒川正将精神力输入机甲中控,准备驾机返航,听到十一的话不由一愣,这一打岔就像是有一把剪刀喀嚓一下剪断了他的精神丝,大脑一瞬间震痛不已。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向导,直到此刻,季寒川那颗被爱情冲昏头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运转,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少年嘻嘻哈哈,对着虚空里手舞足蹈着,他满脸染着桃花般的绯红色,目光都没有焦距,笑得喜庆但又透着傻气,明显是一副神智不清醒的样子……
所以——季寒川像是被狠抡了一棍子似的,一时间脑袋都嗡嗡炸响了——这孩子竟是认错了人。
狮子王呜呜地哼起来,用两只前爪捂住眼睛,这么惨烈的大型自作多情被揭穿现场,让量子兽觉得无法直视。
季寒川一只手在十一面前挥了挥,不死心地唤:“小乖乖?我是谁?”
十一抱住季寒川的手在嘴里啃,边啃边喊:“哥哥,哥哥……”
“我叫什么名字?”
“秦殊……靖王……哥哥……”
季寒川挫败地抹了把脸,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莱布恩特不是也有个弟弟嘛,小向导的哥哥那就是自己的大舅子,这个醋没什么好吃的。
相比于被认错,季寒川更关心的是玛格丽特到底做了什么,把他的小向导弄成这个样子?是给十一注射了什么药剂吗?还是破坏了他的精神力?
季寒川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驱动着机甲瞬间就落到了地面上,储物仓的其他人直到这时才相继奔出来,先前空中的一幕他们是完全没看到。
莫恩看到玄泽落地,终于松出一口气,机械臂张开,两个小向导掉了下来,莫恩一手接住一个,就见季寒川抱着十一跳了下来。
三个孩子两个晕着,一个笑哈哈手舞足蹈好像个傻子,莫恩深吸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季寒川大步走到玛格丽特面前兴师问罪:“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十一窝在季寒川扭来扭去,十足亢奋的样子,玛格丽特脸色一白,心里发虚,她让强森把向导关进了禁闭舱并释放了哨兵信息素,理所当然认为十一这是被激发了结合热 ,迎着季寒川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玛格丽特哪里敢说实话,她避重就轻道:
“刚觉醒的向导都会有很多不能自控的时候,给他打一针抑制剂就好了。”
季寒川催促道:“抑制剂在哪?赶紧拿过来!”
“不、不能打……”
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是西泽和洛林苏醒了,他们挣扎着从莫恩的臂弯中下了地,西泽赶紧说,“十、十一就是喝了抑制剂,才会变成这样的。”
“怎么可能?”玛格丽特很不以为然,“抑制剂对任何向导来说只有平抑兴奋的作用,你们这是无稽之谈。”
“是真的……”
洛林平时比西泽伶俐得多,但是他醒来后先是看到自己被莫恩抱着,就已经啪地在脑子里断了一根弦,接着又看到季寒川出现在眼前,整个人都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尽管他先前被大鸟带进高空,比踩在云上也不遑多让,因此他的声音比西泽还要细弱,但是依然极力给西泽作证,“我们亲眼看到十一喝完抑制剂变成这样的……”
“还是送校医院吧,”苏瑶赶紧道,“医生是全天候值班的。”
季寒川当即抱着十一往校医院奔去。
小小的医生办公室桌前挤了满满的人。
“他怎么样?”季寒川坐在医生对面,一边制止着怀里的少年胡乱扭动,一边急切地问医生。
医生的眼睛盯着检查仪上显示的各项数据,余光却不时往季寒川怀里扫,他嘴角抽搐着,几乎怀疑自己此刻正在做梦。
帝国元帅深夜抱着个小向导降临他这小小校医院,陪同的是莫恩中将,玛格丽特院长面色不善,还有其他几个向导个个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那头全帝国人民都认识的狮子王暴躁地绕着桌子转圈圈,不时用长长的尾巴拍打着地面,焦虑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咬人。
“啪!”少年扬手间,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元帅大人的脸上,所有的人都被吓得一哆嗦。
“你发什么呆?本元帅问你话!”季寒川冲着医生吼了一声,又低头去哄怀里的小孩,“乖,别乱动,给你看病哦……”
这一秒变脸又变声的技能简直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我没病!”十一红着脸嘟着嘴,气咻咻地反驳回去,“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好好好我有病,你乖一点……”
元帅眸光一转移到医生脸上,切换自如地换上了凶恶的表情,“问你话呢?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哦哦!”医生赶紧正襟危坐,狠狠咽了下口水缓过神,再仔细看了看检查仪,不由瞠大了眼,“你们给他喝酒了吗?他体内酒精超标……”
再结合这小家伙双眼朦胧,脸颊酡红,精神亢奋的症状,医生肯定地下结论,“这确实是喝醉了!”
玛格丽特最先冷笑:“原来他除了偷面包,他还偷了酒!”
苏瑶疑惑:“院长……咱们储物仓里……有酒吗?”
“谁知道他有没有从别的地方偷……”
季寒川怒极反笑:
“本元帅还没追究你们向导学院给我把人弄成这个样子,你们反来倒打一耙,说我家孩子偷东西,你们有证据吗?”
玛格丽特气急败坏:“储物仓有摄像,调出来一看便知!”
苏瑶小声提醒:“玛格丽特女士,储物仓的摄像头坏了……”
玛格丽特继续冷笑:“他被捉在当场,有无数人证!”
“哪个是人证?让他来跟本元帅说!”
“西泽!洛林!”玛格丽特大声喊。
两个小向导齐齐往莫恩身后缩去,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你们……”玛格丽特气得要疯,“你们是想躲赖不成!”
“三个刚觉醒的向导,进入‘守卫森严’的储物仓,那舱门上有指纹锁和虹膜密码,玛格丽特,你是想说你这向导学院的防卫是纸糊的吗?帝国还敢放心把向导们交给你吗?”
季寒川振振有词,“总之本元帅是不敢了!”
玛格丽特眼前发黑,一阵阵头晕目眩,她怎么也没想到季寒川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咬牙切齿地说:
“那门上被烧了一个大洞,你是看不见吗?”
“哦,你们不光校卫是纸糊的,连合金门板都是塑料的,随便来个人就能在门上烧个洞,玛格丽特,帝国每年给你那么多经费你倒是花到哪里去了?莱布恩特!”
“到!”莫恩两脚一磕,听候命令。
“给本元帅拟个报告,把这向导学院的毛病都给我列个清楚,本元帅要亲自提交给皇帝陛下和议会!”
莫恩心里直叫苦,跟皇帝陛下说也就算了,至于议会那帮杂毛,他们会拿着季寒川几十年才打出的一份报告笑个三天三夜吧!
玛格丽特再也不想跟季寒川说一句话,她甩袖就走,刚到门口就见强森苍白着脸色急急跑了过来。
可怜的校卫队长还没走回储物仓就听到巨大的爆响,等他赶到禁闭舱时正看到红光冲天,可惜他是普通人,视线不足以看到半空中发生的景象,也没有捕捉到巨鸟腾空的一幕,只是对着满目狼藉的禁闭舱傻了眼。
几个时间差一过,等强森再追到校医院,只能汇报出最终结果:
“玛格丽特女士不好了!禁闭舱的窗户全部碎掉了,里面的蛋仓也全都烧毁了!”
玛格丽特险些没站稳:“你说什么?”
西泽洛林悄悄对视一眼,往莫恩身后更深地藏了藏。
强森再重复了一遍,玛格丽特迅速转头瞪向季寒川怀中的少年。
元帅大人先发制人,捉着十一犹在胡乱拍打的一只小手晃了晃:“你可不是想把这账又赖到我们头上吧?玛格丽特女士,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家孩子还喝醉着呢!”
玛格丽特深深呼吸,按捺住想要咆哮回去的冲动,难道不是“你家的”小魔星趁着喝醉拆了我的禁闭舱吗?
储物仓门上硕大一个洞你闭口不谈,几个人证都在眼前被你威胁得一个不敢作声,这小混蛋喝醉了酒反倒成了不能放火烧屋的证据了,你他妈的还能再双标一点吗?!
玛格丽特跌跌撞撞地带着自己的员工奔赴禁闭舱,蛋仓的价格是十分昂贵的,这下子她真的要连夜再做一份经费申请报告了。
屋里剩下的人都被帝国元帅黑白颠倒不要脸的程度深深折服。
季寒川赖完了账接着问医生:“有没有办法给他醒醒酒?”
“打一针抑制剂……”
“怎么又拐到这了?”季寒川暴躁起来,“说了他不能打抑制剂!你们向导都他妈的把抑制剂当热水,什么毛病都用抑制剂来治是吧?”
本来就是啊!对于向导来说,没有什么毛病是抑制剂治不好的,如果一支不行,那就来两只……但是医生当然不能这么回答:“那就、那就等他睡着,再醒来后就没事了。”
季寒川蹙着眉,苦恼地看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孩,只得叹了一口气把人竖抱起来,看小家伙这精神头,这一夜怕是都要闹腾了。
医生之前就听出季寒川话里的意思,知道小少年是元帅的向导,便十分贴心地建议:“您可以给他做一个短暂标记,也可以帮助他很快入睡。”
季寒川正要往外迈出的步伐一顿,他面无表情地回身正想义正词严地驳斥医生,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西泽和洛林却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叫起来:
“不、不行呀!十一有心上人,不能被标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