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是周末,踢完足球后一群少年们聚餐到挺晚, 快十点了才稀稀拉拉往学校里走。
顾意泽难得主动要把十一托付给杨朝:
“我明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你帮我照顾下蛮蛮,我午饭后回来。”
“啊?”杨朝挠了挠头, 为难道, “我明天也有事呢,我爸要带去我去吃酒席, 挺重要的。”
小孩仰起头:“哥哥明天不要我了吗?”
“哥哥明天去的地方不好玩。”
顾意泽要去参加顾老爷子的生日宴会,而他在顾家的立场一向尴尬, 私心里他并不想让蛮蛮看到,也怕顾逢安那群人不识数,带累自家小朋友受委屈。
如果可能, 顾意泽不想跟自己跟那个老子再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顾家的老爷子顾震霆对顾意泽还是很不错的,顾意泽他妈走的时候, 孩子才六岁, 要不是老爷子让人照应了许多年,顾意泽也不能健健康康长到这么大。
十岁的时候顾意泽得肺炎,连续烧了半个多月, 老爷子把他带回大宅亲自照顾,就为这情分,每年老爷子的寿诞顾意泽都一定会到场。
“我要跟哥哥去, ”十一晃着顾意泽的袖子, “要是哥哥不方便, 就把我揣口袋里吧!”
顾意泽是去吃酒席的,要是把小孩藏口袋里,只怕他闻到味儿当场就能蹦出来,顾意泽只好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好吧,咱们一起去,但是你要答应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在那里使用法术,吃完饭我们就回来。”
顾家那样的地方可不像学校里如此单纯,能人异士心思复杂的人不知凡几,顾意泽不能让小家伙暴露身份。
“当然啦,我一直都藏得很好的,我是一个有道德感的神仙哎!”
一句大言不惭的话说得杨少爷狂翻白眼,顾意泽也忍不住捏他的脸:“我们蛮蛮是不是长得胖了些?瞧这小脸皮都厚了一层!”
把球场搅得跟锅沸水似的人也不晓得是谁哦!
第二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乌沉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
十一穿着件顾意泽给他买的藏蓝色风衣,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翻在外面,黑色的牛仔裤脚收在马丁靴里,又精神又漂亮,这孩子本来长得就是人间绝色,顾意泽又特别爱打扮他,带到哪里回头率都是百分百的。
顾意泽满意地在小孩脸上亲了一口,拿了伞,背起包,带着给爷爷准备的礼物,一手牵了小孩出门,两人上了公交车。
“这条路线很长,你先睡一会。”顾意泽带着十一坐在最后一排,让小孩窝在他怀里,抽走他手里的手机,“等地方到了,哥哥叫你。”
这条通往郊外的路线岂止长,进入老城区之后还有一段路颠颠簸簸,十一昏昏欲睡了一个多钟头,汽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报的站名就叫“顾家大院。”
如果说朝阳集团的杨家是京都的“极富”,那顾家就是华国的“极贵”之一。
顾家的老太爷是华国的开国元勋之一,如今的家主顾震霆也是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人物,现在虽然退下来了,但是顾家的几个儿子不论从政或是经商,个个都依然是能翻云覆雨的人物。
这座顾家大院是华夏现存不多的,文物级的私人府邸。
高门阔瓦,白墙朱壁,庭院深深,站在门前会让人有一种时空回置的恍惚。
两座汉白玉大石狮一左一右,如同守护门神,宽阔雄伟的大门正上方,还有一块古朴深沉的太极八卦镜。
顾意泽从来心细如尘,他一眼就分辨出这面八卦镜不是从前那柄,华夏的国情是打击封建迷信,顾家这样的大宅虽然保持着一些旧时传统,但顾家一门都身居高位,以前正门上悬挂的八卦镜是面凹镜,取招财纳宝之意,更多的只是用来装饰。
而如今高悬在门上的八卦镜却是面凸镜,球面里雕刻的一对阴阳鱼仿若活物,因为蛮蛮的身份,最近顾意泽看了不少玄学方面的书籍,此刻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顾家大院突然换了八卦凸镜,这是要镇宅化煞?
顾家什么时候相信这个了?
顾意泽有些奇怪,这时站在正门口迎接客人的顾家三兄弟都已经看见了他,其中老大顾明修就是顾意泽的亲生父亲。
顾明修的气色不是很好,眼睑下有淡淡的青黑,面带土色,十分憔悴,顾意泽微微一怔,但是他跟顾明修的关系一向不好,目光淡淡掠过他,看向一旁的顾二爷和顾三爷。
“二爷,三爷。”
没有喊二叔三叔,也是相当生分了。
顾二微微点头,倒是老三顾明言对顾意泽很亲切:
“小泽来了,快进去,爷爷在文轩苑,你堂兄弟们都在,就等着你呢……这位是?”
顾家三兄弟的目光都落在十一身上。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凤十一,陪我一起来给爷爷祝寿。”
顾三笑道:“原来是小泽的朋友,小伙子长得真是好!老刘,你带四少爷去文轩苑,也招待好这位小朋友!”
姓刘的佣人走过来把顾意泽往老爷子书房所在的院落引去。
顾明修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皱着眉,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烦躁和不耐:
“这里是能随便带外人过来的地方?越来越没有分寸!”
“大哥,今天你就少说两句吧,贺寿这样的喜事,本来人越多就越喜庆!”顾三捏着额角,有些疲惫地劝道。
“你们没看到他那样子?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连他带来的那个朋友都不懂叫人,这是什么家教!”
顾二眼神有些冰冷:“大哥,你也说了,家教家教,小泽的家教是谁教的呢?”
整个顾家就这么一个污点,顾二顾三都觉得自家老大这个事儿做得实在上不了台面,弄个私生子出来已经丢尽脸面,还不闻不问,更是给外人增添话柄。
顾明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恼怒地又瞪向那个儿子的背影,微微一愣。
只见顾意泽带来的那个小少年也正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像一汪深潭,定定看了他一会,忽然拉下自己的眼皮,吐出舌头,对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顾明修差点又被气得倒仰,这小孩真的是没有教养!
顾意泽带着十一跟着那佣人往大院里走,这院子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门厅、轿厅、花厅、楼厅,左一进又一进,看得人眼花缭乱。地面上铺的青砖石,一栋栋石雕的白色小楼掩映在疏落的林木间,高高低低,像是起伏连绵的小山群。
任何人进了这种古意盎然,韵调悠远的古宅里,都会情不自禁放慢脚步,放低声音,然而四少爷带来的这个小孩儿……
佣人保持着沉稳的步伐,好似目不斜视,嘴角却忍不住抽搐着。
每经过一座院落门口,十一就会蹦起来去够那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灯笼都是找匠人订制的,寻常地方买不到,每一个造型都十分别致。
有一座楼前的灯笼是肥肥的长耳兔抱着圆咚咚的大南瓜,看上去十分可爱,小孩期待地看着顾意泽:
“哥哥,我喜欢这个。”
顾意泽一脸坦然地问佣人:“这个可以送我们一只吗?”
那佣人张口结舌:“可、可、可……可以……”
佣人摘下了一只兔子灯笼,小孩开心地咯咯笑,一路抱着跳上石桥,他把灯笼往顾意泽怀里一塞,趴到桥栏上看着碧绿池水里游动的锦鲤,忍不住砸了咂嘴,又仰头问顾意泽:
“哥哥,我们今天有鱼吃吗?”
顾意泽一手揽着他半边身体,防止小孩滑脱下去,一边含笑回答:
“应该有的,鸡鸭鱼肉虾,酒席标配啊。”
“哇哦!我要吃大龙虾。”
“你昨天晚上吃了两只,你把白队都吃哭了,今天可不能吃那么多了。”
“可是这里看上去很有钱呀,应该不会哭的!”
“有钱也不能吃那么多,你的肚子受不了。”
……
佣人一脸木然地仰头望天,一向清冷矜贵,但是行事得体的四少爷,怎么变成这个画风了?
果然是宅子里最近风水大有问题么。
“四少爷,文轩苑就在前面了。”
佣人出声提醒,这时他手里已经提了一个灯笼,一个装着两条锦鲤的小鱼缸,顾意泽则拿着个大石榴,一颗一颗地剥着喂给那个摇头晃脑的小少年。
顾意泽往前看去,满目温柔笑意尽皆收敛。
顾逢安和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正站在文轩苑的门口抽烟,看见顾意泽走近,要笑不笑地睨过来。
李川是顾逢安的发小,也是来给老爷子贺寿的,他没个站相地立在文轩苑的门槛上,挑着眉明知故问:“逢安,这谁啊?”
顾逢安懒洋洋地说:“这是我们家的四少爷啊。”
“哦~”,李川拖长了腔调,“原来就是他啊,我当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天才少年也只长了一双眼睛两条腿,没什么特别的啊!”
顾逢安嗤笑一声,顾意泽恍若未闻,继续往院子里走。
“哎!”顾逢安拦住亦步亦趋跟着顾意泽的十一,“这人是谁?怎么还带了个尾巴呢?”
“这是我朋友。”顾意泽说。
“爷爷的文轩苑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顾意泽,你还懂不懂点规矩了?”
“顾逢安,”顾意泽冷冷地说,“我以为你是个带脑子的,你确定今天在这里你还要跟我杠?”
这座小院连着后厅正院,那里错落搭建着许多花棚和椅子,很多客人围坐着在聊天喝茶,也顺便能把这边的情景一览无余。
顾逢安如果在这里跟他找茬,那真是平白给客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