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开门,顾培风生怕他进来看着些什么,门刚开条缝,陶子被他一掌推了出去,紧接着,顾培风闪身出去,死死扣上了门。
“他没事吧?”
顾培风皱着眉,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苏齐云应当是用盐水洗了胃,又强迫症般地觉着恶心,想去清理一下。可他药劲没过,四肢虚软无力,沾了水的浴缸本就无比滑腻,于是就这么摔在浴缸里。
他听着门里面又开始有流水声,一时间顾培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更不敢再离开这门半步,就堵着这门,听着响动。
他和陶子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动,也没再吭声,直到这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潮润的沐浴香气先涌了出来,苏齐云裹了件新的浴袍,伴着水雾走了出来。陶子当下要扶,那手被他巧而无力地摆了摆,挣脱开来。
他硬是咬牙坚持着,自己走到床边,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迷糊得不省人事。
这一睡,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卧房里刚传来些响动,陶子推了门,看到苏齐云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躺着,白皙的后颈露着,脊沟优美地往下延伸。
陶子没敢看,偏着脸问:“吃点么?我点了淮扬菜,有你爱吃的水乡四宝,清爽。”
苏齐云几乎淹在床铺里,低低地应了两个音,陶子误会了他的意思:“那我去热热?”
“让一让。”
陶子下意识闪开,就看顾培风端着碗什么往床头放着,他矮下身子,凑在苏齐云脸庞的高度,轻声问:“哥,醒了么。”
苏齐云阖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屋子里漫着一点家常的咸香,让人联想起一家人围坐时,妈妈做的晚餐。
顾培风放轻声音:“我擀了面。家里没别的,就烩了点青菜豆腐。”
苏齐云忽然睁开了双目,眼神里流转着些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讶然。
顾培风的声音简直轻柔得像耳语:“吃点么?”
他的眼神极沉,看了顾培风许久,好像想从里面找出什么线索似的。但对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无迹可寻。
苏齐云微微垂下眼帘,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摸索着需要起身,顾培风见状赶忙扶了一把,又帮着在他后背垫上枕头,过程中,苏齐云稍稍侧着头,神色居然难得有些温情。
他的手指还有些虚抖,顾培风看了一眼,端着面,配合着苏齐云的进度,一口一口吹凉了给他吃。
苏齐云微微低头,吃得斯文,可他没吃上十几口,忽而又摇摇头,不愿再吃了。
“再吃几口。”
他闭上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算了。”陶子站在门口劝,“云哥几次洗胃都这样的,他不舒服,能吃就不错了。”
“几次?”
顾培风一怔。
所以,家里那些生理盐水……
“培风。”苏齐云忽然低声唤他,“你先出去吧。”
顾培风看着他苍白的脸,手上端着还温热的面,愣着没动。
“听话。”
无法,他乖乖地走了出去。
门即将阖上的一刹那,他看到苏齐云从抽屉里悄悄摸出了什么,就着白水,仰起头,吞服下去。
他的身姿和记忆里一样挺拔,只是背影愁苦复杂了许多。
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苏齐云一家彻底从刺桐城消失。
活跟蒸发似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