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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舌尖才被含住,祝微星就忽然道:“不会一走了之……”
    姜翼抬起眼,目光牢牢地锁住他,像在等祝微星的后话。
    祝微星在他压迫的注视下,轻轻道:“因为……你在这里。”
    即便没了躯壳,只有魂魄,他也会千方百计的回到此地。
    因为他知道,有个人对自己,执着强势,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
    姜翼像看透了祝微星眼中深意,仿佛一个人于山谷咆哮日久后终于听到回响,空灵清昶,奏出连绵不绝的震荡。
    姜翼面上像因压抑什么而瞬间显出几丝凶戾,他眉头紧皱,眼神狰狞。然很快,一切表情归于平寂,被收紧的手臂,凶猛的亲吻代替了心中激涌的情绪。
    他一翻身将祝微星压在身下,一手捏着人的唇吻至最深,几乎要把祝微星的舌头都烧融了。另一手扶至他胸前,轻轻一扯,伴着撕拉声,衬衫的前襟崩开一片。
    祝微星吓一跳,想要阻止,推出去的手却因想到什么止于半空,最后直接被姜翼一把扣在身侧。
    姜翼的吻热烈缠绵,在快要把祝微星亲到窒息前,终于从他口中离开,沿着修长的脖颈缓缓而下,一路畅通。
    祝微星像浮于湖面的青苹,随着涟漪一圈一圈旋宕,莹白细指在床上张开又紧握,最后指尖轻颤着垂落在身侧。
    呼吸频乱间,他像在虚空中看见斗转的星辰,他看见姜翼仍面带隐忍,却最终只是铺开薄被裹住了自己,却像铺开一张天幕,送了他一场颠倒穹宇的旅程。
    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祝微星疲惫的闭上了眼。
    姜翼竟没错,他成功的让祝微星在体力流失后陷入了沉眠。
    然很快,那种舒适的虚乏便慢慢从祝微星的周身退却,一股力量开始从内部将他撕扯。
    许是久远没有游魂,躯壳已与魂魄黏连,这样的分离比之过去痛苦很多。
    祝微星抵抗着,煎熬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脚下一轻,有风顺畅的从他每片皮肉中穿过。
    再睁眼,他已不在姜翼身边。
    他站在一栋陌生的巨大别墅前,身处黑夜。
    第129章 骨灰
    别墅楼高三层, 四面环湖,两旁没有住户,只门口有座码头, 停靠着一艘游艇。
    草皮间四排射灯拢出其高大轮廓, 黑金花岗岩墙面, 深色玻璃幕墙,一半岩石一半透明的建筑结构莫名让祝微星觉得熟悉。思索一番才发现,这楼竟像极了故人坊街上的月光园。只一栋雪白,一栋沉黑。
    不知内里是何构造。
    当祝微星这么好奇时, 他不见形体的人和其视角像镜头一样向那建筑极速拉近,自外向内, 顺利跃入门后。
    果然, 屋内和屋外一样华丽,交错的黑色吊灯映出一片开阔大厅,上有云雾色天顶, 下铺黑羊绒地毯,深沉又颇富冲击的室内风格。
    很漂亮很时尚,但祝微星不是来参观人家里的,粗粗略过,他便找寻着这里的不同。
    屋内像无人, 灯色却大亮,像极了之前自己游魂去楼家老宅的那一夜。而今天, 他又为什么会游魂到此?
    祝微星猜,这别墅的哪处一定有异状。
    很快, 祝微星就感觉到屋内有一股力量在前方盘桓, 对他,仿佛吸引, 又仿佛召唤。
    祝微星顺从着直觉朝那里而去,他本以为力量在楼上,可当来到楼梯口时,却发现是在楼下。
    沿着下了两层楼,祝微星才在尽头看见了一间极大的房间。
    见房门未关,他犹豫两秒,走,不,飘了进去。
    书架、书桌、电脑、投屏,这竟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
    又不同于一般书房的是,屋内正中摆放了一张极大的沙盘模型。
    祝微星走过去,都不用细细打量,几乎一眼,他就瞧出了不对劲。
    左面,三幢大厦并肩,右上,四五栋建筑排列,右下,一片白色小楼连绵,而这三处,都由正中一条狭小又不凌乱的小街串联。
    这是巨象百货、科技馆、音乐厅、故人坊……和羚甲里的沙盘模型,惟妙惟肖,细致入里,仿佛一比一缩小。
    望着这一切,祝微星的心中浮出了四个字——“白金走廊”。
    这栋别墅的屋主就是这片商圈改造的背后推手?可又不是十分高难度的艺术建筑,需要这样把沙盘搬回家里日日盯视夜夜欣赏?
    更诡异的是,整片沙盘上有数不清的车与房,却只有一个模型小人。
    数一数,正站在羚甲里的七号楼前。
    祝微星再不信这是巧合,他的背后的确有一只手在,像扮演着神明,操纵着他的人生。只不知自己于那个人,是反复演练的谋划,还是心血来潮的游戏。
    而他,又是谁?
    再一次努力感受周围,祝微星察觉那召唤自己的力量的确就在这间房,可他左顾右盼依然没有找到。直到来到一处墙边,缓缓挨近,产生了磁石般南北极遭遇的吸引,祝微星才察觉,异状原来在另一头?
    但他没看见有通往那里的门,后又一想,现在的自己或许根本不需要门。
    果然,当生出想往前的想法时,前方的墙体并未对祝微星产生阻碍,他这无形无体的灵魂,轻易就穿了过去。
    本以为墙后会是什么密室暗格,谁知走进去却见到一片室内花园?!
    花园呈半圆形拱状,因处于地下二层,背后的墙体为契合别墅三层的外立面,便足有五层之高,而墙上竟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铁线莲,一路攀延至顶层,仿佛接云连天,顶上有可开合的天顶,该是做白日遮光避雨之用,而此刻,天顶正打开,有月光从上面洒落下来,银辉点点,神秘幽翳。
    祝微星怔然的看着那座墙,良久,他慢慢贴近,在月光弥散的正中心发现了一方壁龛。
    龛中有瓮白玉坛,被繁茂的藤蔓隐藏,静谧安然,仿佛深眠。
    看到他的第一眼,祝微星就被强烈的亲近感蛊惑,他觉得自己不可控的要往那坛子靠拢,像海边遇到漩涡,半空遇到龙卷风,本就漂浮的身体变得越发稀薄破碎,几近虚无。
    迷离恍惚间,祝微星拼命后退,拼命抵抗,他不能留滞在这里,虽然眼前这一坛灰烬,哪怕曾是他的归宿,可现在不行,他答应过那个人,他不能言而无信,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或许是脱离原躯壳日久,魂魄已没那么认主,又或是祝微星的执念够强,意志战胜了不科学的玄力,在最后关头,他成功远离了那白玉坛,没被吞噬。
    正当祝微星筋疲力尽头晕眼花时,余光里发现了一抹冷色。
    祝微星循之看去,继而骇然。
    那笼壁龛的不远处,竟还有一方壁龛,而龛里,摆了……另一个坛子?!!
    祝微星不敢置信,借着月色,他又反复观察后,确认不是自己看错。
    可如果眼前这坛是自己的骨灰,那另一坛又是谁的?
    正当祝微星努力思考,想理清出线索时,竟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祝微星一惊,直觉想躲避,却又马上想起,他游魂那么多次,只被姜翼一个识出过模样,一般人应该发现不了自己。
    可祝微星心内仍升起不安,随着那脚步趋近,他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与寒意向自己而来,这是他在外徘徊那么多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状态。
    察觉到那声音是从墙后而来,祝微星没忍住悄悄往后远离。
    才刚转身,就听一道男声开口。
    “你想怎么样?”
    祝微星一僵。
    “我在……你放心,知道了……”
    下一刻祝微星又确认,对方原来是在打电话。
    可祝微星仍然无法松口气,那人的声音很轻,很平,却极其冰冷,言语间没有寻常人的情绪,仿似机械。
    明明祝微星才是鬼,他却觉得,墙外的人比自己更有危险性。
    好在那人只说了两句,又渐渐远去。
    直到听不见那脚步,祝微星才缓下神经。
    但他依旧不敢再在这花园里待下去,最后看了眼那骨灰,祝微星退回了书房里。
    他还未确认这房子属于谁,他觉得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除了那片沙盘模型,书桌上还堆放着一摞摞的资料,显然屋主常在这里办公
    可祝微星没有实体,他无法翻动也无法拿取,围着书桌转了两圈,只能干瞪眼。
    忽然,他发现书桌上被自己盘绕着的台灯似隐隐闪烁了一下。担心是错觉,祝微星又尝试了好几遍,在转到第七圈还是第八圈时,他亲眼看见,那灯泡的确有瞬间的明灭。
    立时想到惊悚片中的常用情节,每每鬼魂出场,屋内灯光都会随之呼应,难不成不是骗人?
    不管真假,祝微星开始努力尝试。
    他将目标瞄准墙上的壁灯,妄想能短路人家一只灯泡,最好还能碎了,灯可以落下,将书架上的竖着摆放的文件砸落,让他看看封皮内页有没有隐藏什么线索。
    可惜愿望很美好,能量却很渺小,除了让灯泡又频闪了几下外,屁作用没有。
    但祝微星的优点之一,便是不轻易放弃,他像是同这法子耗上了,反正暂时也回不去,他便在那里一遍遍反复练习。
    许是熟能生巧,又许累积了能量,反复失败后,祝微星抱着最后一击的想法,终于撼动了屋内的东西!
    可惜不是灯泡,伴着一声咔哒,他竟打开了屋内的投屏。
    一片白光在正对着书桌的墙面展开,没一会儿,其上便出现了画面。
    祝微星本以为会是什么商业资料或视频会议,结果,那里显示的却也是一间书房。
    当祝微星正觉那地方的装修摆设莫名眼熟时,一个男人走入镜头里。
    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挺括且扣到脖子的白衬衫,头发修剪得十分整齐。
    可惜相对于他穿着的考究,他的容貌憔悴消瘦,双颊凹陷,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唯一可取的是眼睛依然有神,清明且坚定,才让他在枯寂的病容里保存了几分往日的精致清俊。
    那个男人在镜头前缓缓坐下,他像是有话说,却又一时难言,盯着摄像机呆然了几秒后才轻轻地开了口。
    他说:“在你们看到你段录像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有一些话,有必要对大家交代一下。”
    “有人曾告诉过我,楼氏……早晚要倒。他说我知道问题在哪。没错,我的确知道。”
    “六七十年来,楼氏决策人的权利过于集中,导致整个企业都需时时倚靠上层反应来行事,一旦权利中心出现问题,便顿失重心,大厦将倾。这七、八年,我一直尝试改制,许是我能力不够,又许是时机不对,终究没能成事。”
    “这是我的错误,我难辞其咎,我愿承担所有责任。很快,楼氏就将破产清算程序,我会尽力将资产拍卖抵偿,希望能减少各位员工和股东的损失。也感谢大家这些年来的帮助和努力,希望你们在离开楼氏后,可以一展宏图,事事顺意。”
    说着,他起身对着镜头重重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
    半分钟后,他才慢慢坐了回去,那一刻像有些头晕,用力撑了撑桌面以稳住身体。
    又过了几分钟,他平缓了呼吸,重又抬起头来望向了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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