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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关于‘翡翠菩提’,”薛纯茶敲了敲文件夹,“天然调查的结果是这里的确是‘翡翠菩提’的产地,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几座荒山野岭,其实不符合茶树生长的条件,虽然的确长有不少野茶树,但茶叶的品质都非常差。那么‘翡翠菩提’这种神奇的茶王是哪里来的?”
    霍星听得迷迷糊糊,“难道‘翡翠菩提’也是假的?”
    “鱼塘里的染色剂已经存在很久了,水里的石头都有些变了颜色,你捡到一个装香料的盒子,储存的茶叶藏在稀奇古怪的地方,这里既没有茶山、也没有茶厂,所以‘翡翠菩提’肯定是假的。”薛纯茶又敲了敲文件夹,“假的‘翡翠菩提’,但我们谁也没有找到茶叶到底存在哪里?茶叶肯定是不见了,而‘翡翠菩提’的神话是怎么出现的?那种很诱人的香气、漂亮的颜色,能预防苍蝇蚊子的功能是怎么来的?这其中一定有很多很多问题。”
    “难道品茶大会的专家也喝不出茶叶是假的?”她越听越迷茫,“茶叶会到哪里去了?不是警察之前搜走了?”
    “专家喝不出来有可能是专家本身有问题,或者是‘翡翠菩提’造假的工艺非同寻常。而茶叶到哪里去了我认为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薛纯茶提起文件夹敲霍星的头,“你老大我,个人认为苏释的目的就是那些茶叶。”
    “茶叶?那些茶叶不是假的吗?要假的‘翡翠菩提’有什么意义?”霍星的脑筋转了几转,“难道是有钱的大老板听说了‘翡翠菩提’的大名,花钱雇了职业杀手来抢?”
    “孺子可教也。”薛纯茶又敲她的头,“有可能。”
    “但他只是要茶叶,为什么要杀人呢?”霍星摇了摇头,“茶叶不都已经拿走了吗?”
    “这有很多种可能,我倾向于临时起意,并且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另外一个人来。”薛纯茶再次提起文件夹要敲霍星的头,这一次她本能的避开了,他露出牙齿笑了一笑,“最好是能抓到王子,问问他就知道是为什么?”
    霍星跟着他露出牙齿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
    薛纯茶眯着眼睛看她,“唉呀~~~我狡猾的内心是怎么被你看穿的?”
    “你的眼睛都发绿光了,说吧,你想出什么办法抓苏释?”霍星苦笑,她的反应能力已经一点一点的回来了,“想要我怎么样?”
    “没怎么样。”薛纯茶指了指外面的山头,“不如你去外面跳崖,说不定那个小子会来救你。”
    “跳崖?”她张大嘴巴,“跳什么崖?老娘我为什么要去跳崖?”
    “因为你心情不好喽,被人骗了喽,梦想破灭喽,太过伤心喽,失恋喽,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啦我都不介意。”薛纯茶挥挥手,“总而言之,今天晚上半夜三更你就去跳,我想苏释那小子十有八九会来。”
    “为什么?哪有人为了这种事跳崖的?”霍星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从哪里看出来苏释会来救我?他干嘛要来救我?早上他恨不得杀了我。”
    “no、no、no……星星宝贝,你太不会看人了。”薛纯茶摇了摇手指,“苏小子是个非常、非常浪漫的人,你听他瞎编的故事啊,你看他早上没对你开枪啊,就知道他是个对爱情充满浪漫幻想的——黄毛小子,并且从、来、没、有、真、的、谈、过、恋、爱!你去做伤心欲绝状,只要他知道,十有八九要来救你的,他会相信的。”
    霍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说,“老大,算你狠!老娘要是不肯呢?”
    “那我会把你绑起来扔下去。”薛纯茶闲闲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开始表演伤心欲绝,怎么想不开怎么演,一定要闹得轰轰烈烈,搞得鸡飞狗跳,尽人皆知。”
    “我已经哭完了。”霍星揉了揉眼睛,“连眼泪都没有了。”
    “免费赠送一瓶眼泪。”薛纯茶丢给她一瓶眼药水,“需要什么道具找天然,他什么都能给你整出来,很好使唤。”
    使唤?霍星干笑的看了认真听着的姜天然一眼,她可不敢“使唤”这个魔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8 真相02
    大半天的时间渐渐过去,天色渐渐暗了,星星闪烁在灰色的云层后,而云开雾散便是月色,迷离又充满了神秘的柔光。
    苏释坐在高山的岩石上,抱着右膝盖看月色,那眼色也如月色一样迷离而神秘。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却又背着狙击枪的女孩冷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一切就这么静着,静谧、却并不安详。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丢了块东西给他,“吃。”
    苏释接过那东西,撕开包装,那是一块糖果,他看了一眼,放在地上不吃。
    “东西已经到手了,人也已经杀了,连警察都被你引来了,还不死心?你还想在这里等她多久?”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冷笑,“她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没什么意义,她全家都给我们杀了,你还想能和她怎么样?和你继续写信,画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继续谈那种柏拉图式的恋爱?少做梦了!”
    “只要你不杀她,我就走。”苏释的眼神清冷得像玉,“其他我都不管。”
    “她老爸敢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东西骗钱,就要敢承担后果,你收了钱要她家的茶叶,我收了钱杀她家满门,我没干涉你的工作,你也别来干涉我!”女孩冷笑,“不要以为你帮我杀了一个,就可以换理佳一条命!”
    “我绝对不会让你杀她!”苏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雪白精致的五指在月下轻轻动了动,他的指节圆润,几乎没有褶皱,月光之下令人赏心悦目。
    女孩冷眼看着他的手,“你是想说我要杀她你就杀我吗?苏释,我们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你害我被几百个警察围困在这座山上,我还没和你算账,你是要先威胁我了?”
    “咯”的一声微响,苏释手中枪刹那指到了女孩额头,动作之快,简直就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而且他已经打开保险扣动了扳机的第一道锁,“莎莎,杀你,我不觉得可惜。”
    女孩冷冷的看着他,有点鄙夷的翘起了唇角,“你几乎不会杀人,别摆姿势了,骗谁?”
    苏释缓缓收回了枪,继续静静地看着月亮,映着月轮,他的眼睫很长,眼神清澈而忧郁,有一种隐忍的坚持。
    他在等人。
    一直在等人。
    他等的人始终不来,但不论等待有多么难熬与艰苦,不论要冒多大的风险,他依然在等。
    他要保护一个人。
    绝对会做到。
    莎莎端起了长长的狙击枪,检查了一下枪击,叹了口气,在她心里苏释和白痴没啥两样。
    杀手是无情的。
    会感情用事的杀手,不忠于自己的杀手,一定会死。
    而她也一直觉得苏释长得很好看,他如果早早死去,她一定也会觉得很遗憾的。
    就在两人再度静谧的时候,山下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啊啊啊——让我去死吧!”风中隐隐约约传来的是这么一句,说话的人拖着鬼哭狼嚎的腔调,“我真是太可怜了——苍天啊——”
    莎莎一怔,“咯啦”一声端起狙击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夜晚光线黯淡,即使是狙击枪的镜头也看不到树林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释也显然怔了一下,这个声音很耳熟,就是霍星的声音。
    “啊啊啊啊——”伴随着哭爹喊娘的声音,夜空中飘渺的传来了撞击声,还有喧哗声,有人大喊“拉住她,别让她跑了!”又有人喊“别让她跳下去了”,还有人叫“没收她的东西,别让她吃安眠药——”
    莎莎冷笑,树林那头好热闹。
    苏释微微蹙起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树林那头。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是白痴——”
    树林这头,姜天然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霍星拿着个小小的扩音器,对着麦克风,看着薛纯茶写给她的“台词”,拖长声音凄凄惨惨的吼着。姜天然用麻袋装土做了个沉重的沙包,一会儿往树上撞,一会儿往地上撞,发出挣扎扑跌的声音。薛纯茶一个人扮三四个路人,一会儿吼“别让她跑了”,一会儿大叫“别让她吃药”。
    吼了七八句,霍星无奈的转过头来看着薛纯茶,关掉麦克风的开关,“你一定一定一定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听到这种声音哪有人真的会相信,哪有人真的会来救人的?”
    “别闹,乖,继续继续。”薛纯茶嘘了一声,“再喊两句,我说‘卡’你就往外跑,你这长头发真好,披头散发的很有失心疯的味道。”
    “我靠!还‘卡’呢?你真以为你在导戏?”霍星甩了甩长发,她的头发乌黑顺直,披落下来其实很好看,只是她额头高而光洁,长发披散很有点狂野叛逆的味儿,不见优雅高贵的女人味。“等我跑到山崖边,他要是还不来,我就可以不演了吧?”她实在是累了,心累,身上也累了。一个人失恋也就算了,还要卯足劲演失恋,不管多觉得这“失恋哭戏”有多荒谬,吼到那些“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真是太可怜了”,也真的有些眼泪夺眶而出,伤心原本很简单,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说不清是因为对苏释的幻想破灭而伤心,还是对自己的失望、对自尊的磨折、还是对现实的嫌弃?看着薛纯茶写的“台词”,本来觉得很可笑,却莫名的希望自己吼的每一句话,苏释都能听见。
    虽然很荒唐,但那每一句都是她心里真的想说的、真的想骂的、真的想问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是白痴。
    让我死了算了吧。
    “卡”薛纯茶凉凉的喊了一声,做足导演架子一挥手,霍星转身往外就跑。
    撩开帐篷帘子的时候,一阵凉风穿过领子和衣袖,山里的夜很冷,风很冰凉,到处都没有灯,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地上是高是低,是水坑还是岩石,就这么向前跑着。
    我干嘛要这么听话?
    我为啥要让姓薛的猪头这样指挥?
    我为什么要真的跑出来?
    我要跑到哪里去?
    9 真相03
    她恣意的跑着,树影随着山风在晃动,仿佛四周有千千万万的妖魔鬼怪,但她却一点也不怕。
    随便被谁吃了都行,无所谓的,反正这世界上根本没人在乎她到底存不存在。
    她索性专门往偏僻阴暗的角落跑去,期待着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能在夜色中出现,吞噬她整个灵魂。
    她从小就不和父母一起住,爸爸妈妈对弟弟非常好,对她却一直很客气,因为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一直把她寄养在外婆家里,等到生活条件好了,她和爸妈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也出来读大学了。
    等她大学毕业,外婆去世了。
    她回不去那个对她相敬如宾的家,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繁华的都市里寻觅留驻之所。
    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车水马龙的地方给过她一个又一个的希望,希望似烟花那样一朵一朵的开,又似烟花一朵一朵的熄灭。人家往北京漂的叫做北漂,像她这种在全国各地到处乱漂的,难道是国漂么?
    恣意的轻松的奔跑中,她笑了笑,却又流了眼泪。
    姜天然是好人,他其实是收留了一个已经弹尽粮绝口袋里没剩下几块钱的女人,像她这样的人很多,她并不觉得自己或者谁可怜,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遇见了友善和有趣的人,找到了刺激又报酬丰厚的工作。
    她是真的很幸运。
    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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