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聚居地,立刻能感受到死寂、绝望的意境,蔓延各处,沿途的老弱妇孺更是个个眼如死灰,即便看到邱言、孟青骆等人走过来,也是没有半点反应。
“这就是一个部族毁灭时的景象吧。”孟青骆看着沿途之人的表情,感慨了一句。
邱言却是沉默不语,只是朝前迈步。
这片图阆部的最后聚集地,布局可算简单,显得杂乱无章,毕竟是逃难过来的,哪还有心思考究、布置。
在被邱言接连追击之后,图阆部残部投奔一部,便被安置在这里,成了那个部族的侧翼,用来抵御外敌,所以这聚集地的一部分,本和那个部族相连。
不过,在图阆部的青壮都被血祭,身躯干枯后,邱言掀动气柱,一鼓作气的攻破了定春子等修士,将之统统镇压下去,这等惊天动地的景象,早将收留图阆的部族吓住了,后悔不迭,却知道已经晚了。
最终,那整个部族,竟是决定逃离此处,匆匆逃跑,连和邱言照面都不敢。
如今,放眼望去,偌大一片营帐空无一人、处处杂物,地上更有很多混乱的脚印,可见那些人离开时多么匆忙。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还是有不少体弱、年老的人落下,这些人平时就是部族负担,危急时刻,又怎会被带上?
此外,不少奴隶也被留下,他们在看到邱言之后,立时兴奋起来,不住叫喊、跳动,若非被禁锢了手脚,立刻就会跑来。
这也是邱言的名声,在草原上流传开来了,为众多部族之奴所知,根本不必再宣扬什么,就有人投诚。
对于这些人,邱言都有过安排,会有人过去收拢人,而眼下,他的目标却很清楚——
位于图阆残部中央的营帐。
尽管是逃难,难以讲究太多,但牙帐、中庭还会区分出来的,这牙帐周围是权贵上层的帐篷,他们自认血脉高贵、性命尊贵,要用其他人的帐篷作屏障,分布外围,作为防卫,关键的时候,还能给他们的逃离争取时间。
不过,如今的他们却是难以逃遁,定春子这次破釜沉舟,用巧妙之法,血祭整个部族,为达到最大效果,需要图阆部上层之人的气运加持,所以早就以术法将牙帐周围的空间封闭。
身处其中之人,不要说逃跑,就算想挪动一下位置,混入外围的老弱妇孺里,都做不到。
不过,这道无形屏障,却挡不住邱言,他走到跟前,轻甩衣袖,便听噼啪脆响,屏障破碎,化作无形灵气,就此散去,然后其人一步迈出,人如急箭,转眼就到中央牙帐的前面,抬手虚抓。
凝!
牙帐周围空间尽数凝固,那帐子里面,众贵族们本来被禁锢了身子,难以动弹,但在邱言破碎屏障的时候恢复自由,蓄势待发的几人立刻就要运劲逃跑,却被邱言的这一手,给直接凝固了身子,身躯僵硬,一脸恐惧的看着邱言与孟青骆走进帐中。
帐子里聚集了不少人,模样颇为粗糙,但衣着甚是华贵,都是族中高层,因被定春子锁住了周围营帐,惊慌之下,聚集在牙帐之中。
“饶命!”
“我等愿奉您为主!终生侍奉!”
“强者为尊,愿尊您为汗!”
……
经过多日追击,他们早知道了邱言的样子,也大致猜到了邱言的性子,一见情况不妙,根本就不多说,直接表态、求饶。
“现在,你们已然无法讨价还价!”邱言却不理会,他自还记在那城门前,这个部族的少主布义齿,是如何嚣张跋扈的,更记得那支马队是如何一言不发,就把车队围起,这个部族之人,可谓虎狼之性,根本不讲仁义,只认实力,越是求饶,越表明他们的凶残,想要“卧薪尝胆”。
再甩衣袖,帐中风起,将几名想要逃遁、凝固身躯的人托起,落在人群里面,这一下,更让众人心中惶惶,越发恐惧,不知邱言到底想要做什么。
“谁是多木合?”
随后,邱言的一句问话,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转头,视线落到了一人身上。
这是名中年男子,但面容显得很是苍老,精气神格外颓丧,只是从筋骨和体格上,能看出昔日风采。
此人正是领兵袭击定昌军之人,当时的他尚显强健,更是精气勃发,但邱言攻破图阆,几番追击,在体能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下,这名部族头领之子,很快陷入草木皆兵的精神状态,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越发苍老。
若论身份,他还可以说是那布义齿的兄长,布义齿奉左贤王之令,往定昌城试探,以为有部族和左贤王撑腰,没人敢将他如何,所以有恃无恐,到了地方更是飞扬跋扈,将从前虐杀中原人的性子展现出来,却被邱言击杀。
这本是仇恨,被图阆部算到了定昌城身上,在柔罗人发出命令给四个最大的附属部族,让他们出兵骚扰敌后时,图阆部立时自告奋勇,但他们没有想到,会因此惹来巨大灾祸。
“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那人看了一眼邱言,垂头丧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邱言点点头道:“两国交锋,各为其主,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算不上什么,而且我杀了你们少主,这也是仇怨,你们想要报仇,天经地义。”
听到这话,无论是多木合,还是其他的上层贵族,都是一愣,跟着露出喜色,生出希望,以为邱言会像从前的中原官员一样,用怀柔手段,给予仁义。
他们虽不讲仁义,却喜欢中原人对他们仁义,加以利用。
“若阁下能放我等一条生路,我等愿意南拜内附,世世代代为大瑞镇守边疆!”年龄最长的老人出言说道,这图阆部的头领叶护,本就身体不好,内忧外患下,在不久前归西,而混乱中的部族,便以长者与几位头领血亲为首。
不过,邱言接下来一句话,却将他们重新打入深渊——
“你们投奔柔罗的时候,是否也有如此表态的?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为主卖命,报仇起兵,就要有被追究代价的准备,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绝对,你们信奉力强者通吃,落到今日的地步,应该没有怨言才是,又何必作那儿女之态?况且,邱某也与人有诺,没有理由放过,你们可以报仇,邱某一样可以践诺,是非曲直,自有因果。”
说到这,他看了那多木合一眼:“给你一个机会,在此自戕,这图阆部的残余,我不会赶尽杀绝,但也不可能再留名号,会归入其他部族。”
“你!”多木合眼睛一瞪,就要发作,但旋即泄气,知道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跟着却露出冷笑:“你说的不错,有所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今日你强,将我等逼入绝境,但柔罗人却也不弱,说不定会将中原灭绝,我先行一步,在地府等你!”话落,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随后猛然暴起,朝近在咫尺的邱言扑了过去!
顿时,杀机四溢!
就在刚才,邱言说话时放开了禁锢之力,让这多木合恢复了行动之能!
不过,寒芒一闪,刀刃转向,直接插在了其人胸口上。
“噗!”
多木合瞪大了眼睛,口涌鲜血,眼中满是不甘和恐惧,随后扑倒在地,手脚颤抖起来。
“不……我不要死……我不该死的……不想死……”
声声呻|吟中,这具颤抖着的身子,最终寂静不动。
“夺人性命时威风凛凛,自己性命流逝时,却惊惧至极……”看着脚边尸体,邱言摇了摇头,“若有一天,我的意识也要面对归墟和破灭,不知又是何等模样……”
想着想着,他抬头一看,视线扫过众人,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
“愿降……”
年老长者叹息一声,跪在地上,其他人纷纷效仿,这是要依邱言所说,归入其他部族了,从此,图阆部、图阆人这个名称,就要在大漠南北绝迹了。
话声刚落,虚空层面忽然波涛汹涌,与图阆之名相缠的因果气运,似沸腾的江河一样,从虚空中倒灌而出,直落在邱言之身。
轰!
在通使三水后,邱言的气运已然暴涨,而今却是更加澎湃,不住升腾,好像粗大气柱,直指天际!
只是,在这气运中,还有股浓烈黑雾,乃是罪孽。
灭人国、绝人族、去人名,这是莫大因果,修道之人根本难以承受!
不过,旋即又有金色光辉升起,内里显现北疆阵亡将领之笑,诸多草原奴隶的因果,纠结起来,与罪孽碰撞,彼此抵消,散落开来的气息,最终汇成一道承诺。
“果然如我所料,无缘无故灭人国族,那是罪孽,若是出兵有因,反而能功过相抵,顺天应人,反得气运加持,难怪古来出兵,骑兵之人,必要寻一借口,就算没有也要编凑几条……”
这样想着,五道秩序从天而降,那道承诺升腾起来,两者相容,缠绕几道英灵光辉,老凯的身形,赫然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