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乡官仗势欺烈女    烈女冲冠刃乡官]
    第3节  第三章：“打人民”
    第三章：“打人民”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大队嘈杂的人马抬着一具死尸从远处走来。有哭叫声，有怒骂声，还有高呼的呐喊声。走近来一看，抬的正是郑大毛的尸体。肥雍的身材把四个抬他的人累得气喘吁吁。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刘小真敢目无王法，持刀行凶，今天我们就要拿她的命来偿还。”一个男子高声呼喊。
    可小真这时已被关进监狱了，这伙人胆子再大，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到监狱里去索她的命，只好拿她的家人出气。
    “对，先抄她的家，再枪毙她，让她为我们的郑站长垫棺材。”一个女子哭丧着脸愤怒地说。
    在乡俗里，这叫“打人民”。如果谁将他人致死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除官办惩处这个人外，死者的家属还会纠集亲朋好友到对方家里去，杀他家的猪，放他家的粮，掀他家的房，抄他的家，让他倾家荡产。
    刘小真被公安机关抓进去了，一时奈何不了她，但她的父母却逃不了。
    郑大毛的尸体就摆在她家的堂屋正厅里，吓得她父亲刘大根，母亲孙桂莲六神无主。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他们也不知如何对付。
    来人凶狠狠地说：“你家小真杀了人，今天我们要在你家设灵堂，祭奠死者。”
    “有事政府会解决呀，你们这样做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刘大根哭喊着乞求。
    “你生养了一个会杀人的女儿，你也有责任。”
    “我女儿都被抓了，你还要我们怎样呀？”孙桂莲吓得哆哆嗦嗦说。“我又没叫她杀人。”
    “别理他们，先抄她的家。”
    随着一声叫喊，一伙人拿起锄头砍刀和棍棒就乒乒乓乓往他们家的墙壁上砸，往屋顶上捅。顿时，墙被砸烂一大片，屋顶被掀出几个大洞，家具砸得东倒西歪，四分五裂。打砸完后，他们各有分工。
    几个男子拿出他们自已带来的绳索，来到小真家的猪圈。一头半大不小才一百来斤，准备养到过年的年猪，被嗷嗷叫地拽了出来。它好像在哭诉我又没犯什么罪，这么小就要挨刀上杀场。可是由不得它的诉说，几个壮汉轻轻一提，它就被提上案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它就呜呼哀哉了。
    妇女们则掀开他们家的米缸，量了十几大碗米出来淘。农村人会吃，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一共来了几十个人，饭不能煮少了。
    这时，他们杀猪肉的杀猪，淘米的淘米，生火的生火，还有人跑到他们家菜地里负责摘菜，准备在这安营扎寨。
    看到这破败不堪，一片狼藉的家，和这些熙熙攘攘怒目对视的人群，刘大根和孙桂莲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哭喊道：“老天呀，我这走的是什么运呀？”
    老百姓在遇到不幸和无助的时候，首先是责怪自己的命运，认为自己的运气走得不好，并非怨天尤人，埋怨现实和周围的环境。怨天尤人，愤世嫉俗那是有点权力和势力人的专利。
    郑大毛的几个亲属，见小真的父母蹲在墙角号啕并不解恨。郑大毛的老婆说：“子债父还，女债母还。你们的女儿杀了人，你们做父母的就要为她还债。”
    “还，还什么债？”刘大根和孙桂莲瞪大眼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给我老公带孝，寻灵。”
    接着，她的几个亲属窜过来，就抓住刘大根和孙桂莲，把他们俩按在郑大毛的尸身前下跪磕头垂拜。
    刘大根和孙桂莲就像刚才自家猪圈里被人架上案的生猪，再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他们嚎啕大哭，喊着老天爷呀，老天爷，这是为什么呀。
    刘大根气不过说：“你们再怎样为难我也没有用，有本事你们到牢里去把小真给杀了。”
    “你说什么，我们真的奈你不何是吧？”一个小年青走上前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刘大根眼冒金星，找不到东南西北。
    “我小真杀了人是我们的错。”孙桂莲说：“古话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现在就一命还一命死在你们面前。”说着就往他们身上撞。
    “谁要你这猪命狗命下贱的命，我们要小真的命来给我老公陪葬。”郑大毛的老婆气势汹汹地说：“他生得不到她的人，死也要小真做他的鬼。”
    这句话终于激怒了刘大根和孙桂莲夫妇，原来女儿是不堪受辱，才持刀杀人。这事发生后，他们一直就想不通，不时杀鸡都不敢，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小真，怎么会去杀人呢？
    “你们欺负我女儿，被她杀了活该。”刘大根大声吼道。
    “你女儿要到那种地方去挣钱，还不能让别人欺负？”郑大毛老婆说：“要立贞洁牌坊，就别去做婊子。”
    “谁做婊子了？谁做婊子了？”孙桂莲冲着郑大毛的老婆大声质问。
    这句话在农村是不能乱说的，会影响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清白。说了人家就会掌你的嘴，叫你记住以后不能乱说；搬石头砸你家的锅，叫你家断火烟。说这句话的后果就有这样严重。
    可今天他家死了一个人，而且是你女儿将他杀死的，那人家再说什么话也占在理上。刘大根和孙桂莲不要说不敢去掌他们的嘴，砸他家的锅，就是现在他们杀他家的猪，掀他家的房，公然在他家生火煮饭“打人民”，他夫妇俩也只能躲在一边哭泣。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一点事情起因和缘由，原来郑大毛是为了得到女儿，才被女儿杀死的。按他们说得轻飘飘的得到，就是霸占，霸占良家女子。可女儿不是做那种事的人呀，她也不会做那种事呀，做父母的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当初女儿要到温柔乡去上班，他们都劝过女儿，说在那地方上班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可小真说那里的工资比其它地方要高很多的钱，她说自己做人做事会有分寸的。父母也知道小真决不会为这了钱卖身的，给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做那种事。她不是怕吃苦的人，她从小就懂事，孝顺，不怕吃苦。
    想起女儿的悲惨遭遇，刘大根和孙桂莲夫妇两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真呀，你真不该为那几个钱到哪种地方去上班，受人欺负还要坐牢，是爸妈对不起你，供不起你读书，还要你去赚钱。”
    “她何止是坐牢，还要枪毙。”郑大毛的老婆恶狠狠地说。“你们还要为她担负民事责任，我要你们倾家荡产，要你们家破人亡。”
    “你们把我俩也杀了算了，我们也不想活了。”
    刘大根和孙桂莲想到女儿不是平白无故杀人，而是受了欺负还要坐牢，气得也不想活了，豁出命来和他们对抗。
    “我要你们死，但不会让你们这样轻轻松松地死。”郑大毛的老婆说：“我要慢慢折磨你们，让你们像我一样痛苦得生不如死。”
    说着便指挥几个亲友说：“小真不在这，就让他的父母做我老公的孝子，披麻戴孝，为我老公守灵。”
    那几个亲友冲上去就把刘大根和孙桂莲按在地上，给他们穿上麻衣，带上孝帽，一人一边跪在郑大毛的尸体两侧。
    屋外站满了围观的群众，看到郑大毛老婆这样虐待刘大根和孙桂莲夫妻，虽然觉得过分，却也不好去劝说，毕竟死了一个人，总得让人家出口气。
    在农村，这种“打人民”的事经常发生。过去，村子里经常会因两家人争田争地争屋基打起来，一方失手打死另一方的人，他们首先不是那么报案报官，而是纠集亲朋和本房本家到另一方去“打人民”；若是一个村和另一个村争山界争水源打死了人，那么这个村的人就会集中起来，到另一个村去“打人民”。
    碰到这样的事，一般伤人一方再有理，他的亲友也不会再去帮他。原因是人家死了一个人，你总得让人家出口气，你最多被打得倾家荡产，而人家人死了却再活不过来了。
    但“打人民”归“打人民”，你不能也把人打死，如果打死了人，那你十有理也会变成无理了。
    过去有些事辩不出有理无理，这样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家死了一个人，你家受此重创这辈子也很难起家，双方在心理上就算找到些平衡。
    若是他打死了你一个人，你再去杀他家一个人，他气不过又杀你一个或几个人，你再去杀他全家，这样杀来杀去就无了时，世上的人都会被杀光了。就像一些和电影里的报仇，报仇之后又复仇，复仇之后又报仇，一来二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过去是这样，现在就不同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有理说理，有冤伸冤，一切有法可依，一切由法律来裁判。可是在农村，如一方势力过强，他硬要打你的“人民”，也会遭到人们的遣责的。
    兴许是这样的电影电视剧看多了，郑大毛的老婆是老法新法一起用。既要你还血债，又要打你的“人民”，而且还打得太过份，周围的群众只能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960*90，创建于2013-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