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仲裁例会,当事人做一番陈述的必需的,尤其是受害者,没有声泪俱下足见其定力。
樊娟话音一起,大厅里迅速恢复了静悄悄的状态,专心致志听樊娟讲话。樊娟以微笑开场,从容与淡定较柔玉更甚,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柔玉才多大点儿小屁孩儿啊,如果没有那场天塌下来的变故,相信此时柔玉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安逸的工作和安逸的生活,每天磨着志豪带她到什么地方玩儿呢。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在座的各位装聋作哑,充耳不闻罢了。”
樊娟淡淡一笑,志豪从笑容里敏感到了无限凄婉,听得樊娟继续说道,“家父在时,也不曾慢待各位,如今樊娟这里有难,大家这样的态度,樊娟心痛,但绝无任何怨言。如果注定了帝都不能在这座城市里分大家一杯羹的话,那么过错都在樊娟一个人身上,与大家无关,更与跟随樊娟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们无关,希望看在故去的家父脸面上,善待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有点儿生离死别的悲壮,离别遗言的凄然,大厅里一片肃静,志豪隐隐感觉到了心痛,曾经青龙会不是一样面临这样的境遇吗?只是白虎帮突然出手,连点儿预兆都没有,青龙会一夜之间覆灭。
绝不能让这一幕在这里重演,志豪面无表情,大脑在高速运转,即使与自己没有太大渊源,一样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现在是自己扬威立信的最佳时机,如果此时没有作为,那么在这个城市里,今后将默默无闻了。
志豪明白,樊娟的话,当然有博得大家同情的意义在里面,可帝都此时的境遇,比樊娟描述的也好不在哪里。昌平步步为营,如果正如樊娟所言,各帮各派坐视昌平做大,那么帝都的覆灭,那是迟早的事。还有,昌平灭了帝都,下一个目标是哪家呢?
志豪看了眼樊娟,樊娟稳稳站在沙发前,如风中摆柳,临风不动,坚强中隐隐透出种女子弱弱的柔情,志豪暗暗一叹,本来是受人呵护的女子,现在却不得不站在风口浪尖了。
樊娟提高嗓门,继续说道,“邬老大曾经与家父存在过往,这些大家有目共睹,这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樊娟的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平缓。樊娟接管家业以来,兢兢业业,处处与人为善,与昌平更是和睦相处,想用自己的努力来平复家父与邬老大的芥蒂,这些大家一样有目共睹。可现在的邬老大,似乎已经超出了对旧怨的泄愤,目的已经无限膨胀。我倒想请问一下邬老大,是不是非得让帝都从此在这里消失,邬老大才能称心如愿啊?”
大厅里一时无语,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邬振国身上,看来此时邬振国如果不站出来说几句,似乎万万不能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表态,也可能从此成为众矢之的,陷入群起而攻之的命运。
邬振国从从容容一笑,慢条斯理站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语未出口,已惊四座。
“各位兄弟姐妹,邬振国有苦难言啊!”
如果此时的邬振国还在叫苦连天的话,那么天底下还有多少苦不堪言的人呢?就比如说眼前的樊娟,甚至玉儿都可以算作其中一个,家破人亡,亡命天涯。志豪暗暗一笑,也不插言,且听邬振国老大是怎么个有苦难言。
“大家都知道,帮派之间的争斗本是家常便饭,此消彼长,得得失失更是司空见惯。这段时间邬某侥幸占了点儿小便宜,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弟兄们多有伤亡,还落了个欺负弱女的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邬振国像在自嘲,语气多多少少有些侃侃而谈的意味,讲话还在继续,“邬某与樊娟的老爹的确有些过节,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已经相隔两代,邬某气量再小,也不会揪着这个不放,与樊娟妹子之所以造成这样的误会,实在是因为帝都先占了我们的地盘伤了我们的兄弟,昌平是不得以才出手的,这是自卫。”
“好一个不得以出手自卫。”
樊娟冷冷一笑,“邬老大不会忘了吧,是谁挑起的事端?是我们先动的手不假,弟兄们那是忍无可忍,如果说到动手,那也是被你邬老的,你逼着我们动手,我们不得不动手!这正中了你的下怀,是不是?说什么侥幸占了点小便宜,大家伙都看看,我的地盘被昌平占去了三分之二,一半儿以上的生意不得不关张,多年来追随的弟兄悄悄离开了帝都,邬老大说说,这是小便宜吗?”
“是吗?有这样严重吗?”
邬振国一声夸张的惊叹,“我一直蒙在鼓里,我的本意只想派弟兄们出去闹一闹事,顺便给樊娟妹子一个警示,做事嘛,别那么顾头不顾尾的,你还年轻,许多事不能恰当把握分寸,呵呵……没想到弟兄们背着邬某这样贪心不足,我得约束一下手下的弟兄了。”
“邬老大这是在得意吧?”
樊娟冷冷一笑,反唇相讥。
如此下去,肯定是一场唇枪舌战,柔玉忙笑着阻止樊娟和邬振国,“两位且消消气,坐下来喝杯茶。在座的各位都是玉儿的前辈,德高望重,现在的情形,还请各位给玉儿出个主意,看如何给帝都和昌平调解调解。”
邬振国和樊娟还算给柔玉面子,都坐下来不说话了。其实现在的局面,大家都是清楚的,可站出来说的每句话,都有得罪人的可能,既不能向着这家,也不能偏着那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是什么样的局势,闹不好啊,得罪了人,引火上身,给自己找麻烦。
大厅里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虽然在柔玉和志豪的意料之中,可这样抛头露脸的机会,如果做不好的话,扬威立信谈不上,恐怕无能无知的印象,一生都甩不掉了。
柔玉笑盈盈望着大家,依然没人站出来说话,也不窃窃私语,大厅里回荡着的,只是唏嘘的喝茶之声,单调而乏味。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志豪看了一眼,是个以小商品批发起家的商人,后来成为一方势力,小本经营,人手不多,却积累了一大笔财富,志豪来这里之前,已经派大伟出去,将这些人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我呢,论实力没有实力,论人手更没有多少人手,只能依仗各位,混口饭吃,今晚本不应该站出来说话的,这里也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啊?”
那人一声干笑,“既然玉儿总经理让我们说两句,我也就斗胆说说自己的看法了,大家见笑。”
“您说,您是前辈,必有高论。”
柔玉客客气气道。
汪文清暗暗一笑,高论,什么狗屁高论,不知道拿了邬振国多少钱,肯定是站出来给邬振国说话的。
果然此人接下来的高论,引起了志豪微微不悦,虽然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可话嘛,还没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
“帮派之间的争斗,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以拳头说话,拳头硬了,腰板就直了,说话也有份量。以我的意思,现在帝都和昌平已经闹成这样,我们其他帮派也不便插手,再说别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按照前辈的意思,我们坐视不管,等着弟兄每天继续流血,继续家破人亡吗?那这个仲裁委员会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柔玉浅浅一笑,不亢不卑,“还有,前辈的意思,实力决定一切,那么今天这家实力强了,就可以吞并另一家,另一家明天实力恢复,是不是也可以回过头来吞并这一家呢?这样争来斗去的,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这个嘛,本不是你我能决定了的事。”
那人又是一声干笑,“我们私下议论了一下,决定推举邬振国为仲裁委员会委员长,要不把手头这事放一放,先举办个就职仪式,活跃一下气氛,不知各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