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动,刚刚上车还没站稳的谢冬清身子一歪,栽到了梅阁怀里。
梅阁顺手圈住她,扶她坐下。
谢冬清红着脸,端坐好,避开了他的目光。
等马车走了好久,谢冬清才出声道:“你身上这衣裳……谁给的?”
卫坤立刻闭上眼装睡。
梅阁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身绿莹莹的衣裳,抬起头淡定道:“好看吗?卫坤给的,说是出门要穿的喜庆点。披麻戴孝的不吉利。”
卫坤开始有意将呼吸声放缓,以表示自己睡熟了。
谢冬清想瞪卫坤,可卫坤在装睡。好半响,她别过头,再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卫坤在梦中对接近谢冬清的人多带有些许敌意,但因本性不错且一根筋也整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只是略微玩点小手段。这个梅哥是知道的,开始几个梦还会头疼,然而现实中见过卫坤后,梅哥就表示看开了。以及,梦是有去伪存真的效果的,因此,现实中很温柔体贴的人,有可能在梦中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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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命【大祭司】
四方城坐落于这块大陆的北疆广漠之中,从谢刀门出发,大约要走十天才能到。
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马车颠簸着。
因是深秋,两旁的景色十分单一,到处都是枯枝残叶。
谢冬见梅阁微皱着眉,目光专注地望着外面的枯树残枝,愧疚道:“怪我,昨晚忘了跟你说,四方城在北疆,这个时节,恐怕已经下雪了。”
梅阁看着自己身上这件能上台唱大戏的莹绿色衣裳,抬头说道:“没事,我自己带的有斗篷。”
那件白色绣梅斗篷十分抗寒保暖,而且还带兜帽,下雨下雪都不怕。
前方,望山派的马车停了下来。
谢刀门的车夫紧随其后,也慢慢停了下来,回头提醒谢冬清:“当家的,望山派的停车了。”
谢冬清撩起车帘,看到张不悔从前方的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来,指着旁边的小茶棚问她:“谢门主要喝茶水吗?走了这么久了,下来说说话,喝碗茶,透透气。”
“好。多谢张公子。”谢冬清说完,回头问梅阁,“要下车吗?路还长,咱们下来透透气吧。”
张不悔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向梅阁。
谢冬清察觉到了,以为是在看梅阁身上的这件亮绿色衣裳,脸红道:“花……他,咳,家里没有合适的衣裳,让张公子见笑了。”
她本想叫他花九,可话到嘴边时,又觉得不妥。
出了白骨楼,就不能一直叫他的花名,要想个正经名字给他,让他跟着自己姓谢……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张不悔温柔笑道:“无妨,我并无取笑他的意思。”他指着梅阁说道:“要是这位……”
梅阁叫什么,张不悔也不知道,顿了一下,他才道,“要是这位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先穿在下的衣服。”
梅阁侧过头,看到他的身高,实话说道:“不用了,不合身。”
他也没明说张不悔个子不高,然而此话一出,再加上梅阁脸上冷漠的表情,张不悔的脸色明显变阴沉了。
谢冬清察言观色,连忙道歉:“张公子莫要多想,他没有别的意思……”
张不悔扭头就走。
望山派的随从一脸笑容,捧着茶水跑上前,高兴叫道:“三少爷,不凉不热,刚刚好!”
张不悔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呵斥道:“滚开!没眼色的东西!给我爬起来,走!”
他狠狠一撩下摆,登上马车,望山派的车夫立刻驾车往前走。
谢冬清懵了一会儿,低声让车夫跟上,转头安慰梅阁:“没事,不是你的错。我来之前不知道这个张公子是个急脾气,往后……往后你多多避开他就是了。”
一直假寐的卫坤此刻也睁开眼,叹道:“望山派的掌门姐姐还说她弟弟是个办事稳妥的人,瞎说的吧。这哪里稳妥了?不高兴也不能这样吧,何况花九也没说他什么。”
谢冬清斜了他一眼,道:“这时候倒是替花九说话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家里那么多衣服,怎么独独挑了这件给花九?”
卫坤嘟囔道:“别的他都不合适!”
“你还敢顶嘴!”谢冬清虚晃了一下,做出要拔刀的姿势。
卫坤连忙闭上嘴,挠了挠头,两眼一翻,又装睡去了。
谢冬清转头,对梅阁笑道:“抱歉,我师弟他不太靠谱,其实他是没有恶意的。”
梅阁淡定道:“我知道。”
卫坤入梦,大概也是控梦人的安排。但并不是完魂入梦,看样子,大概是牵魂。
作用应该是用来在梦中保护谢冬清。
按照前几个梦的进展,在控梦人未出现前,卫坤是谢冬清的护花使者,每次角色定位都是护卫者,职责大约就是将谢冬清安全送到控梦人角色手中。
梅阁思索完,说道:“对了,我叫梅阁。不叫花九。”
谢冬清和卫坤俱是一愣。
卫坤也顾不上装睡了,睁开眼好奇道:“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想起自己名字了?那你记得自己从哪来吗?为什么要到白骨楼去?”
梅阁不予作答。
他看着谢冬清的眼睛,再次说道,“我叫梅阁。梅花的梅,楼阁的阁,记住我的名字。”
谢冬清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莫名熟悉的名字,半晌,冲他微微一笑,答道:“好的,我以后,就叫你梅阁了。”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打斗声。
马车停了下来。
谢冬清对卫坤说道:“去看看。”
江湖人士从来不怕路上遇到这些突发情况。卫坤抡起刀跳下马车就往那边跑去。
张不悔派了两个小弟子跟着过去看情况,自己下车,来到谢冬清面前,笑道:“刚刚失态了,希望谢门主不要介意。”
谢冬清慌忙说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失礼在先。”
千万要和他保持距离。
这人喜怒无常,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所以能不去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免得无意间得罪了他,被他记恨。
她的礼貌让张不悔快速收了笑意。他就这么一手撩着车帘,一手拿着剑,盯着谢冬清看了好久,目光冰冷又炽热。
谢冬清一脸茫然。
可是哪里又得罪他了?为何这样看着她?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诡异,梅阁伸手把谢冬清拉了回来,开口道:“我……头晕。”
谢冬清的视线立刻转到他身上,慌忙问道:“可是马车坐久了难受?怎么样?先吃点东西垫垫,有胃口吗?”
见她移开视线,去关心梅阁,张不悔目光一冷,狠狠甩下车帘,转身离开。
梅阁嗯了一声,问她:“我们这一路,都要跟着望山派的人?”
谢冬清拿了块肉饼,用纸包好,递给他:“十几天的路程,途中多变数。望山派是大门派,跟着他们的马车,麻烦会少一些。”
“之前你认识这个叫张不悔的人吗?”
谢冬清摇头。想到张不悔阴晴不定的性子,无奈说:“既然都跟着望山派了,不管他是什么性子,我们忍忍就好了。”
马车外,传来望山派弟子们的叫喊声。
“谢门主!谢门主!”
一个望山派弟子匆匆跑来:“不好了!卫少侠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张不悔也走了过来。
望山派的弟子说道:“我们前去打探情况,发现德兴镖局的镖师和穿着无情教衣服的人打斗。我们本想去帮忙,但对方却说这是他们无情教的私事,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我跟师弟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插手此事,正打算回来,结果贵门派的卫少侠……”
“他怎么了?”
望山派的弟子说:“卫少侠他见无情教要杀押镖队中的一个小女孩,冲动之下,抢过小女孩,拔刀上前砍人去了……”
张不悔跟谢冬清齐声惊道:“什么?!”
梅阁疑惑地看了眼张不悔反应,又垂下眼,端正坐好。
张不悔急匆匆持剑赶去。
谢冬清攀着车门,转头快速嘱咐道:“梅阁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卫坤。他性子急,恐怕已经惹上麻烦了……”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卫坤半身是血,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朝这边走来。
见状,张不悔呆住,想上前拦他,脚迈出去半步,又收了回来。
卫坤径直走到谢冬清面前,把表情痴傻的小姑娘按进她怀里,嘴一咧,笑着说:“师姐,对不起,我惹上事了……我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她还是个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情教的人……杀她……”
他慢慢跪了下来,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可惜我没练好刀……好在救了一条人命,不亏……”
在一圈人地惊愣中,卫坤扑倒在地,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天。他背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还在往外冒血。
“卫坤!”谢冬清把手中的小女孩递给梅阁,跳下马车,去探他的鼻息。
一探之后,她瘫坐在地上,抖着手,合上了他的眼。
张不悔表情怪异,好久才道:“谢门主……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带上卫少侠赶快走,我们天黑前赶到最近的彭城,好好葬了他便是。”
谢冬清低着头,未说话。
张不悔叹了口气,招手让两个望山派弟子上前,抬走卫坤。
他说:“谢门主马车不够宽敞,卫少侠的尸体,就先放在我这里了。”
谢冬清抬头,好久,说了句:“多谢。”
梅阁被卫坤的突然死亡震惊到了,直到谢冬清上车,看向他怀中的女孩,他才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节哀。”
谢冬清未答话,扭过脸,一行泪流了出来。
梅阁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看她流泪,一紧张,捏疼了怀里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