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衍宇不悦地问:“我去,这人谁啊,凭什么使唤你?”
“病区主任。”何羽白摸出家门钥匙,连同刚买的切片面包一起扔给他,坐进驾驶座拽上车门,从车窗里探出头说:“我也暂时走不了了,你先去我家吧。”
“喂,我还没吃饭呢,你就不能——”
“先吃面包!”
没等欧阳衍宇把话说完,越野车已经原地掉了个头,驶向地下停车场。
病区主任?甩着钥匙举着面包,欧阳衍宇微微皱起眉头。原来刚才的大叔,就是何羽白进病区第一天害他扔清创室里那个冷晋。
行,欺负我的小白,你给我等着。
冷晋正和急诊大夫一起抢救患者,突然感觉周身泛冷,寒栗爬满皮肤。但他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感受,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抢救中。所幸这莫名的恶寒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患者被诊断为急性心肌梗死伴心源性休克,需要进行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也就是俗称的搭桥手术。可令医生们头疼的是,患者的血压血糖都很高,又因为心脏问题长期服用洋地黄类的药物导致肝肾功能受损,凝血功能也不好,上了手术台,未必能下的来。
可如果是保守治疗,患者要在ICU里常驻。一天数千上万的费用,试问有几个家庭承担的起?而且对患者来说,住在ICU里天天听着仪器叫,旁边还动不动就死一个,早晚被折磨出神经病。
冷晋找家属谈话,向对方说明情况。动手术,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另外百分之五十是患者至少有十年都不用再为心脏问题所累。
跟车来医院的是患者的儿子,听冷晋说完,他也拿不定主意。他反复地问冷晋,做手术是不是比保守治疗要好。
冷晋明白,这是家属希望借医生之口来做决定。他当然无法给出承诺,可对方纠缠不休,最后把他问毛了,拉下脸来冲对方吼道:“去跟你家里人商量,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
旁边何羽白正在和麻醉科的主任讨论患者的手术方案,听到冷晋的吼声,他抬头看向对方。冷晋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与之前在病房里安慰失恋女孩时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家属的情绪也爆发了出来:“你才是医生,我们又不懂!你都做不了的决定,我们怎么办?”
冷晋的一句“你说的是人话么”还没出口,手腕突然被何羽白攥住。赶在患者家属与冷晋吵起来之前,何羽白把自家主任拖出急诊抢救室。
冷晋的情绪起伏很大,刚刚跟家属争执时的怒气已消散,此时垮下肩膀,垂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弯腰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瓶矿泉水,何羽白将其递给冷晋,轻声说:“冷主任,你刚刚……有些失态。”
接过矿泉水瓶,冷晋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半瓶,叹息道:“我想起我妈了,她也是这种情况。可她的身体条件太差,上了手术台,十有八九下不来,就一直保守治疗。”
何羽白皱皱眉,问:“决定保守治疗的是你母亲自己?”
“她是想做手术,像她那样活着一点生存质量都没……”冷晋摇摇头,“我爸从国外请的专家团队制定手术方案,可讨论来讨论去,成功率最高也只有百分之二十,最后他决定不做手术。他说,我妈要是下不来手术台,他得恨死自己。问题在于,我妈也没坚持多久,要是她当时做了手术,现在可能还活着。”
沉默片刻,何羽白说:“做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后悔,你不该为此纠结。”
冷晋垂下眼,凝视着手里的水瓶,眉间刻出道深纹。
这时抢救室的护士跑到走廊上,看到冷晋跟何羽白后疾步走过来,告诉他们患者又发生了一次室颤。
“必须得手术了。”何羽白喃喃道,“再一次,他必死无疑。”
“给家属下病危通知书。”冷晋迅速起身,“何大夫,走,制定手术方案去。”
何羽白微微勾了下嘴角,跟上冷晋的步子。
欧阳衍宇睡了个倒时差的觉,睁眼一看表两点了。见何羽白还没回家,他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喂,你怎么还不回家?”他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冰箱上,拉开冰箱门后对着空荡荡的冰箱皱起眉头。
何羽白的声音听起来也像刚被吵醒:“患者还在手术。”
“你能进手术室了?”
“没,我在外面等,这个患者归我管床,我得等他出来,定用药方案。”
“你那脑子,当医生纯粹是浪费。”欧阳衍宇拿出桶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还回不回来?我上午十点回公司开会,晚上还得跟我老爸飞印尼,要到周末才回来。”
“嗯……一起吃个早饭吧。”何羽白歉意地笑笑,“诶,你和羽煌怎么样了?上礼拜他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又吵架了。”
举着牛奶杯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欧阳衍宇冷哼道:“也就看在他是你亲弟弟的份上,要不我早把他拉黑了。”
“我弟他……不是挺好的?”何羽白的话略显底气不足。
“是,真好,马上要打联赛了,我还得去警局保释他。他脑子里长的是肌肉吧,留下案底还打个屁的球!你知道我找了多少关系才把他的案底给抹了么?”
“衍宇,他是为了你才和别人动手的,他说他看到那人试图往你杯子里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