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都彭刚才午睡的地方,拎起被他压得皱巴巴的和服和披风,把堀川国广的西服和衬衫抖落在地上,对看热闹的短刀抱怨道:“他是不是忘记自己还光着上身呢?”
短刀托着腮,若有思索地说,“别伤心啊和泉守……我觉得啊,堀川君他应该不是忘记你和你的衣服了,他看起来有点不敢看你,一定是你刚才逼问他把他吓坏了!”
打刀被乱的话安慰了,果断地说:“有道理,那等一会还是你去摊牌吧!”
当温室的娇花都彭大人洗漱完毕,各怀心思的付丧神重回战场,捡起了耽误许久的战斗任务。
堀川国广假装毫无战斗力的新刀剑,全程跟在都彭身边划水——以他扮演的级数,他不可能躲开敌人的全部攻击。可一旦被打到身上,溯行军可以给他造成的伤情却会暴露他的生存值。所以他根本不能不出手。
好在和泉守和乱藤四郎也没有多心。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了溯行军敌人身上,一振打刀和一振短刀,应对溯行军满编配好刀装的六人小队,就算在练度上占有绝对优势,还是太勉强了。
几次遭遇战后,乱藤四郎便被打成了中伤,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审神者,为了他跟时之政府战斗,愿望很美好,可现实摆在眼前,橘发短刀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离所有人稍远的角落,失落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本体。
在和泉守兼定的注视下,都彭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伸出手扯了扯堀川国广的袖子,给他指了一下短刀所在的方向——堀川和对面的打刀一样,身上的衣服全是褶皱,看着比被划破了长筒袜的乱藤四郎更加伤眼,就算造成了这些褶皱的人正是都彭自己,他仍然觉得难以直视他们。
堀川国广马上明白了都彭的意思,扬声说:“乱,主人想帮你手入。”
“唉唉?可是现在是在战场上啊,审神者大人应该也没有带手入的工具……”
失落的短刀一下子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把本体藏在身后,不想让审神者看到他布满细碎裂痕的刀锋——他还马上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借口:本来,面对审神者和堀川君,自己和兼桑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但要是把本体交给审神者,那可就不好说了!
“如果审神者大人真的愿意帮忙,还是治疗我的人形吧!拿着本体,万一割伤手就不好了。”像女孩子一样的少年乖巧地笑起来,把本体塞给和泉守,轻快地跳到都彭面前,弯下腰,双手合十拜托道,“胳膊、大腿还有脸上都有伤口,请帮我包扎一下吧,谢谢!”
在刚刚入职第一次为短刀手入时,都彭曾经面临过这个选择:是为付丧神的人形治疗,还是修复他的本体?当时他怕五虎退会在治疗中发抖和哭泣,而自己不耐烦应对,于是强硬地抢走了退手中的短刀。
但现在,乱藤四郎已经不算是陌生的小孩子——他是退的哥哥、一期一振的弟弟、药研和前田未曾蒙面的家人。都彭察觉到,他对这些付丧神的容忍度真的提高了很多很多。
他点了点头。
乱藤四郎欢呼一声,凑到了都彭面前坐下,主动褪下自己的长筒袜,撩开小裙子,露出里面藏青色的紧身裤,活泼地笑着说:“哈哈,衣服下面还有紧身裤,审神者大人从前有没有见过?看这里,有一朵花哦!”
都彭当然不会顺着乱的手指去看他短裤上的花。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就算乱的卫生习惯还好,这条短裤也是他早晨起床后换上,穿了将近一天的贴身衣物,可是这振短刀甚至连饭后洗手的习惯都没有养成……
审神者屏住呼吸,飞快地站了起来。在堀川国广疑惑的眼神中,他说:“去水边。”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跟着胁差少年走掉,短刀无措地站了起来。领路的堀川国广没有听到他跟上来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朝他招了招手。在乱迈开脚步前,和泉守已经先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解地问:“乱,你到底在干什么,是想要试探这位审神者吗?”
“是……”橘发短刀迟疑了一下,咽下了原本想说的“是啊我就是在试探他”,临时改口,一脸委屈地说,“我没有啊,乱藤四郎都是这样说话的嘛……”
第194章 真面目(1)
所有乱藤四郎都是这样说话的?听到这种回答, 和泉守兼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提醒道:“那你下次注意点, 国广的主人看起来不喜欢这样。”
乱藤四郎咬住了嘴唇,很难过的样子, 他只好拍了拍小短刀的肩膀, 推着他跟在审神者和胁差身后来到河边。
都彭蹲了下来,把手放在水里清洗起来。和泉守又推了短刀一把,乱顺着他的力度来到审神者身边。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和泉守和堀川都不知道,算上刚才, 已经是这个审神者第二次回避他。
审神者会不会是讨厌乱藤四郎的个性?
所有的乱藤四郎都会说差不多的台词, 刚刚被召唤出来会问“要不要和我乱舞”, 受伤时衣服破损了如果被审神者盯着瞧, 也会自然地开玩笑问“就这么在意人家衣服下面吗”。
虽然他直接把裙子撩起来是过分了一点……但是机会难得,能活着近距离接触到一个对付丧神很好的审神者,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对待自己的那些话。
因为刚开始时,他们那个审神者……对他流露出了那种意思后, 一期哥不是粗心的太郎殿,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一直忧心忡忡,不惜违抗审神者的命令,也要护着他尽量少出现在审神者面前。
为此,一期哥跟审神者的关系急转直下。本来就总是被为难, 前几天更是被频频派到危险的高阶战场上去,明明是稀有的太刀,却像其他粟田口的刀剑一样,即便受伤也得不到手入。
乱只能安慰大哥,“没事啦,大哥你真是紧张过度了!”“是我先开玩笑的,这也不怪审神者大人啊。”“哎呀,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啦!”
说得多了,乱藤四郎不由也怀疑起来:就算审神者想要乱来,也只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而已呀。在自己出现前,审神者除了对短刀太苛刻之外,好像也没这么过分啊?所以,这座本丸的失控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的错?
和泉守大概觉得他会这么想非常荒唐,因为他自己也被堀川君保护得很好,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乱藤四郎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对次郎殿的碎刀负有责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次郎殿就不会有事……
橘发短刀想寻找一个答案。他满腹心事,没有注意到都彭已经洗好了手,侧过身向他伸出了手。刚才还被他主动掀裙子的行为吓跑的、乖巧的、毫无攻击性的年轻人,动作迅速地拉住了他的黑色短裙下摆,拉住下面白色的底衬,刺啦一声把它扯了下来。
乱藤四郎发出一声下意识的尖叫,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都彭已经放开掀裙子那支手。轻飘飘的纤细“少女”被扯得转了个圈,摇摇晃晃稳住身形后,都彭已经不再理他,把手里的衬裙放进了溪水里,专注地搓洗起来。
布料撕裂的声音、少女的尖叫,以及审神者的后续动作,让一直关注着的和泉守兼定嘴角抽了抽——他是没听过“脱裤衩抽皮筋做弹弓打你家玻璃”这个笑话,但这不妨碍打刀觉得眼前这个审神者真的很像神经病。
乱被都彭突然的动作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河滩上,拍着单薄的胸口,眨了眨圆溜溜的蓝眼睛抱怨道:“啊啊,您怎么可以撕坏我的裙子呢,真是的,好过分啊……”
因为这位审神者大人被撩后只会躲开,让短刀产生了一种“他是被动无害型”的离谱错觉,所以刚才的事让他非常吃惊。也正是因为他太吃惊了,一丁点都没有预料到审神者会突然做这种事,于是就没有多想。
和泉守和乱都没有怀疑,为什么以短刀的机动,会躲不开一个普通的审神者,都彭也没有理会短刀的抱怨。
他洗干净乱的衬裙,拧干水分,这才站起身,来到短刀的身边。年轻人重新蹲了下来,把衬裙铺在自己的一只手上,隔着又湿又凉的布料,捏住短刀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露出被长发遮挡的脸颊,另一只手虚拢在他的脸颊上方,调动灵力输入他的伤口。
带水的布料微凉,审神者的灵力却非常温暖——烛台切曾把都彭普通版手入带给付丧神的感觉形容成醉酒的微醺。按照这种标准,乱藤四郎有些像一杯倒的山姥切。他安静下来,刚才被吓到加速的心跳也渐渐平缓。
跟酒后变得爱撒娇的山姥切不同,漂亮的小短刀酒品很好,诚实地说:“哦啊……好舒服……可是好困啊……”
当都彭开始释放灵力后,堀川国广便警惕起来。他四处张望,爬上了身边的大树,站在树枝上,自动担当起来了哨兵,注意周围是否有溯行军的痕迹,会察觉到审神者的灵力被吸引到这边来。
和泉守站在稍远的地方,不想被河水沾湿。他抱着藤四郎的本体,看着莫名安静下来的短刀,还有无底线纵容审神者乱来的胁差,叹了一口气——心好累,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年轻妄为,没想到走出自己那方天地,才发现自己竟然算是表里如一的稳重可靠。
莫名地,想到被他留在本丸里的国广,和泉守感受到了一丝理解和愧疚。那个家伙啊,平时看着他时,说不定就是现在他的心情。
短刀脸上的伤口很快在灵力的抚慰下消失了。都彭用衬裙擦了擦他小小的脸庞,抹去血迹和污渍。迷糊的少年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艰难地保持着清醒,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好累哦……”
就算面对着跟少女无异的乱,都彭也仍然保持着自己思无邪行无羁的优良品质。他没有搭话,而是摘下橘发短刀窄窄的裙带,逐一解开他黑色军装小短裙上的纽扣、还有裙子里白色短袖衬衫,脱下他的小靴子和长筒袜。
乱藤四郎只是非常困倦,并不是昏过去了。这个陌生的男性审神者在脱他的衣服——他在神情恍惚中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手脚利落的都彭已经把他剥到只剩下一条短裤了。他一下子慌张起来,可即便如此也没办法马上清醒过来,像平时一样正常地控制身体。
小短刀吓坏了。像都彭本丸中的山姥切国广一样,他之前几乎从未接受过审神者的手入,嘴里说着“乱藤四郎都是这样的”,可是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在中伤重伤后被手入就会这样困得要死,他还以为自己中了审神者暗算。
现在这个状态,他想不起来自己其实是比人类强大的付丧神,想不起来自己的本体还在和泉守的手里。他像一个真正软弱无力的小孩子一样,迷迷糊糊地哭了出来,虚弱地求救道:“不……不行……兼桑……救救我……”
和泉守兼定旁观者清,回忆刚才的扯裙子擦脸事件,再看着此时都彭的表情和动作,他不觉得这个审神者是想对乱藤四郎做什么不好的事。唉……可能是国广从白衬衫上扯下一块布来给审神者擦脸,把他教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