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兰子的脚步是沉重的,或者说蹒跚的,本来身子不方便,再加上心情不好,走路也抬不动步,这时迎面开过来一辆汽车,她躲闪到路边,车到她身边,吱一声,停了下来,车玻璃摇下,李虎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 呀,这不兰大组长么?这大清早的要去哪啊?” 李虎子阴阳怪气的说。
大兰子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两个人心里有隔膜,曾经动手撕把起来,还滚到了一起。所以别人叫她官衔她挺受用,感觉是对自己的尊重,可李虎子叫她官衔,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 要去哪还用跟你回报么?” 大兰子反击道。
“ 那不用,我是想要是远的话我送您一层。”李虎子说。
“ 我何德何能,怎么敢劳您大驾?” 大兰子说。
“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现在是谁呀?是我们的领导,致富带头人,人们的公仆,您为了村民跑断了腿,操碎了心,我送送您还不应该的么?何况我还指望您把道修好,这老破道,我一走就窝心,您要是给修好了,我代表全家感谢您八辈祖宗,我做鬼也不放过您。对了,这修道的事怎么样了?我听说来设计的干部让您气走了,您可真有气节啊,道可以不修,人格不能丢,鸡更不能丢,我佩服您,有种。” 李虎子说了一大套,是连讽刺带挖苦。
“ 李虎子,心里有不满就直说,我大兰子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别放屁掺沙子。” 大兰子厉声说。
“ 兰大组长,那我就直说了?” 李虎子故意卖关子。
“ 说吧,我洗耳恭听。” 大兰子说完,侧耳准备听。
“ 我说话不中听,您可别恼火。” 李虎子说。
“ 您磨叽什么?我最烦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快说。” 大兰子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李虎子四处看看,而后凑近大兰子的耳朵,小声说:“ 兰姐,你**好大呀。”说完,一脚油门,车飞出去了。
“ 呸,流氓,都说十个司机九个骚,一点不假。” 大兰子冲着汽车背影骂道。
大兰子来到黄三光家,老远就看到老组长坐在院子里,头歪向右边,右手成五指装放在头边上,好像是支撑着逐渐耷拉的脑袋,又好像是在招手示意,此时那群鸭子正从他的眼前走过,呱呱的向他致意。他身后一颗银杏树的几片金黄树叶被风吹落,正好落在他的面前,有一片落在他的脸上,他也没去理会。大兰子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酸酸的,眼窝有点发热,她甚至有些自责,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竞争组长造成的。她在一瞬间甚至有了后悔的想法,无官一身轻,这当个破组长,想干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她想着想着就到了黄三光跟前,黄三光依旧那个坐姿,仿佛没有发现她来了,大兰子正不知是否打扰他的宁静。黄三光却开口说话了:“ 来了,自己找个凳子坐。”
“ 三叔,天凉了,你就别出来了,别受风了。” 大兰子关心的说。
“ 没事,屋里闷得慌,出来心里还能透亮,每天看看这些鸭子不知疲倦的奔波,觉得活着挺有意义。” 黄三光开朗的说,嘴角居然有一丝微笑。
“ 三叔叫我来有事么?”大兰子单刀直入。
“ 也没什么大事,听说你遇到困难了,来设计的人拿把你了?” 黄三光直截了当。
“ 可不是么?活还没干就要我杀芦花给他们吃。什么德行?” 大兰子愤愤的说。
“ 要吃就给他们么,不就是一只鸡么?咱们有求于人家,不能忤逆了人家,人家手里有权,越少捏吧捏吧,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黄三光客观地分析说。
“ 那可不行,杀我都行,杀芦花没门,它可是咱杏花沟的品牌,你出去说杏花沟,没几个人知道,你说母鸡打鸣,地球人都知道,这就叫明星效应,我还指它给咱带来效益呢?” 大兰子说。
“ 可道要修不上,什么愿望也是白扯。你说哪头重哪头轻?” 黄三光说。
“ 也是,我正为这事犯愁,你说这帮犊子,吃人饭不干人事,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个,是一推六二五。你一找他们有的是借口。” 大兰子说。
“ 是啊,你不过一个村民组,人家可管着全县呢?”黄三光说,他好像倒挺理解他们的。
“ 三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大兰子谦虚的请教。
“ 别急,好事多磨,水到自然渠成。” 黄三光胸有成竹的说。
“ 不急?那他们要是一年不来给设计呢?” 大兰子问。
“ 那你就等一年。” 黄三光说。
“ 什么?你要我像你一样,干了一辈子也不给老百姓修道?” 大兰子一着急,嘴也没有把门的了,话顺着舌头就秃噜出来了,黄三光的头当时就颤颤起来,身体一哆嗦,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