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清早,天上飘下了鹅毛大雪。镇上派人来到平塘村,借了几副大门板,在村口的地坪里搭起了台子。台子正面紧挨着两根残存的大石柱,再往前几步远的泥地上,烧起了一堆熊熊大火。
兰子一家吃完早饭,把碗筷一丢,早早地来到了村口。“扁脑壳”维持会长还没有押到,但地坪里、稻田中已经挤满了十里八村的黑压压的乡亲们。兰子他们站在飘满雪花的稻田中,急切地等待着。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声:“来哒!”人堆里顿时出现骚动,大家踮着脚尖朝镇子方向的官道上望去。
由十几匹高头洋马组成的马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众人迅速为他们让开一条路。兰子认出骑在第一匹枣红马上、身材高大、穿一身黄军服、腰里别着手枪的人是大表哥胡天龙。
马队中,有匹马背上驮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这就是在平凉镇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并带日本兵来平塘村杀人放火的维持会会长“扁脑壳”
跟在马队后面一路小跑的县保安团那百十来人则端枪迅速散开,把所有人围在中间,现场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胡天龙率先登上木台子,紧接着又上来四个人,他们分别坐在事先摆放好的椅子上。台上那层厚厚的积雪,被他们一双双高统马靴踢得纷纷扬扬。
一个穿马褂、留分头、戴金丝眼镜的人首先站在台子中央说话。兰子隔得远,听不太清楚,大概是说公审大会开始之类吧!
胡天龙走到台前,对下面一挥手,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抬着脱光了衣服,只穿条短裤衩的“扁脑壳”走上台子。这时的“扁脑壳”耷拉着,看不出扁和圆了。
“扁脑壳”被摁倒在台子上,四个大汉用粗麻绳分别绑住他的两只脚踝,然后抬下来,将两条腿趴开倒吊在两根贞节牌坊的石柱上,就像一截倒悬在半空中的树丫。
兰子听见有人嘀咕:不能让这个狗汉奸弄脏了石柱!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公开说。
哇哇叫“扁脑壳”被倒吊在石柱的那一刻,愤怒的百姓纷纷捡起石头、泥块向他砸去。宗祥挤上前,对准“扁脑壳”狠狠地一石头,砸出的血立刻滴在雪地上。宗祥想再上去补一石头,却被一个端枪的保安兵制止了,那兵说:不能让他这么死!
当胡天龙宣布“扁脑壳”死刑的时候,一个大汉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通红、食指粗、有五、六尺长、杀猪用的铁钎,奔上台子。
大人们赶紧用手蒙住细伢崽的眼睛,只有极个别胆子特别大的人才敢用余光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啊”的一声怪叫,那根通红的铁钎从“扁脑壳”的屁眼里捅了进去!
青烟腾起的同时,一股黑血随之从“扁脑壳”的屁眼里喷涌而出……
兰子成亲第四个秋天,生下了一个“稗子”。兰子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小女伢将来能平静地生活,故取名叫:小静。
这年的冬天特别长、特别冷。一天半夜里,兰子起床给小女伢换尿布,窗外有人喊“兰子姐!兰子姐!”
兰子听出是再福的声音,忙披衣开门。
兰子让再福进门,再福不肯。
“兰子姐,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借点盘缠,不晓得你有冇得?”再福裹着一件大棉衣,靠在大门框上瑟瑟发抖。
“有,有呢,你等哈!”
兰子悄悄地回房间,从首饰盒里拿出仅剩的十块光洋和一对金耳环交到再福的手上。
“天寒地冻的,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兰子急切地问。
再福说:“兰子姐,你不要担心,也告诉爹爹和桃子姐不要为我担心,我是去迎接春天呢,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来哒!”
再福的话让兰子似懂非懂,但她隐隐约约感到再福是去干一件大事情、好事情。
再福离开时紧紧地握了握兰子的手,兰子从那双冰凉的手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兰子坚信他一定会迎来他所说的春天和他所说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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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的弟弟是位做地下工作的员,为逃脱国民党的追捕,雪夜里找到兰子得到盘缠,北渡长江去迎接解放大军。他迎来的“春天”是什么样的春天?他们期盼的“好日子”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请看中部《赤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