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吴县华亭陆氏家主,陆逊,字伯言,原名议,自兴平元年接任家主时改,略过评价不看,直接看个人婚姻状况:建安四年第一次结婚,但对方未过门即去世,九年又一次定亲,但因对方家人涉嫌参与丹阳的动乱而退亲。自以为克妻,遂不娶。
他今年已是二十三岁,但未婚,足够令很多名门之家去嫁女了。上次还不是跟别人不熟就定下了?这回再用这个借口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估计很快也会有人找上门的。孙绍平静了一下,在大脑里搜索后世对他的评价,貌似即使对他家有点偏见的老裴也不能说他的人品不行,只能说不识大体等没什么营养的批评。如今虽说不出名,但是金子总得发光,毕竟人家能力摆在那里。慢着,貌似好像就是他吧,历史上就是他哎,肯定是娶了自己的那个姐姐,好像是联姻,但感情还挺好(双方都过了六十,她一人还抚养了失去母亲的孤孙陆景长大。),应该是可靠的。虽说江东大族与他们家一直面和心不合,不过到是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孙权一直压得死死的。况且为了安抚他们,陆家第一个分到了牧场的经营权,现在虽说还有以前的矛盾和仇恨在,不过身为家主只要孙家继续强大,他应该会识时务的。最好找个机会去见一见他,好好谈谈心,免得以前的心结噎在那里。
孙绍于是捡起了地上的名单,掩饰道“倒还真不知道还有个家主啊,居然失态了。”母亲见他说了,有些不以为然“家主又如何?每天受气的就是这类人,还得装笑脸,就像你父亲那样。难不成你还希望你姐嫁给这么个人?”这话,好像在哪听过,不过母亲确实是感同身受,嗯,想不起来就算了。“听老师说他为人还不错,才德也是上佳,行事最是忠厚,认准了的事就会坚定不移地做好。当了许多年家主xìng格也不会太直,所以觉得比孝意(顾悌字)兄略强些。”“是这样吗?这种事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好,不能匆匆下结论的说。”“好的,那我会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人家的。”
走出去正好遇到孙裾,“小弟,你一脸兴奋的样子干什么?”他今天觉得有些累,要是被三姐缠着他去看什么东西的话就不好了,就敷衍道“啊,没事,就是想到了个笑话。”“哦,那你看看我今天买的衣服怎样?”“嗯,很好。”“不要敷衍啦!仔细说啦。”“····”
好不容易摆脱了被抓去评论衣服的窘境,他回去继续考虑陆家的事情,十二年前他们两家在庐江打得昏天黑地,双方死伤无数,最后庐江城破,陆家不仅赔进去二十几个jīng英族人,家主也气死了。而父亲却因为袁术的负约空背了一身恶名,什么也没得到,他也更加坚定了dú lì的想法。这么说起来其实两家都是失败者,空耗力量而无所得,倒是可以从这个方面劝说他们化解,也不知道行不行,这位哥们可是不太好忽悠的,哎,对这种人要忽悠则什么,就是要九份真情一份假意才行啊,得拿出诚意来,人家才会信嘛。
“是你?”“竟然是····”
孙绍一大早就去到陆府拜会,递上名帖后不多时就看到陆逊出来迎接,可见到陆逊后两个人都大吃了一惊,原来早就认识了,这不是两年前在八阵森林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吗?他们通过的信也有二十几封了,大姐更是不知和他说过些什么话,自己还寻思着把事情捅出来找他帮忙呢。这下倒是不用费那么多劲了,原来还准备了不少说辞,现在只要跟他解释前rì旧仇的事就行了。况且大姐对他的印象很好,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选他了。得想办法让他们能成一对伉俪,可别让家族的事情对这有太多的干扰。
“逊当rì不知是世子,言语行为多有冒犯,信中又多发了些狂悖之言,请恕罪。”“哎,说好了做朋友的,你可不能反悔,就算现在无意知道了身份,但保持原先的心态,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可,君是君臣是臣,您身份尊贵,却是不宜于在下有如此狎戏之举。”这话说的很冷,距离感明显,显然是对自己有芥蒂。不对,这应该是试探,自己的态度他应该清楚,这么做多少有些是yù擒故纵。“君子就应该言而有信,阁下既已答应教导在下为人,何必知道在下的身份便要反悔,莫非孙绍为外人时就是朋友,为世子就不是么?”“礼不可废,您虽然年幼,但已有身份在此,岂是我可以责备,我当rì是实在不知,才会有那些狂悖之言。现在又怎能明知故犯?”“错!即使身为上位者,难道就不能被下位者指责吗?尧舜之所以圣明,是因为能接受大家的意见,能和自己的属下打成一片。桀纣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只相信自己,就没有人敢于和他们说真话,从而成了独夫。况且我是什么人,说得好听,那是世子,说得不好听,不过是二叔的玩偶,他要圆就圆要扁就扁,等着将来有一天他的儿子出生在将我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我能做到什么吗?不能!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现在连求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而不得吗?”“世子刚才,失言了,身为人子,您不该这么恶意的揣测主公的心思。”“阁下对绍如此前恭后据,可是还记恨先父当年攻打庐江之役?”陆逊也不想他居然突然说出这个,只得道“在下····岂敢?”“这事确实得好好说一下,首先,父亲这么做,给你们家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是对不住你们,我也必须就向陆家全体死难于当年的那场无谓的战斗中的族人们道歉。”便向着庐江的方向拜了三拜。
陆逊不想他能做出如此动作,这时代最讲究孝道,所谓“世上无不是的父母”,一般人根本不敢指责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是已经去世的,即使有错也要死撑着不肯承认。像他这样敢于为父亲以前做的事而道歉的,哪怕自己这边认为应该,也是极是不可能的。“世子不可,怎能顾及我等感受而指责先公?若是先公降罪····”果然,这一个大炸弹扔下去,想不动容也难。既然打开了第一步,那以后的就会容易不少。“父亲也是人,一样会犯错,若是为子女的都钳口不言,那岂不是害了父亲。况且父亲虽是受人欺骗,手段也的确过于激烈,给大家带来的影响也不好,这个错是应当认的。”“那么,我代那些死去的族人和叔祖谢过世子了。我们也知道先公是为形势所逼,只是这个战斗的惨烈实在是超出了预期,乃至家族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就是我对世子说过的那段rì子。我等就多少有些不甘,这些年虽是冲淡了不少,只是很多族人都记着那一段艰难的rì子。在下作为家主,也不能····”即使是家主,也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思吗?甚至还差点被无理的罢免,果然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只是在下也想说,先父行如此暴烈手段,也是无奈之举。这场战争,本就是两败俱伤之举。”陆逊一听sè变,正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他的身份和之前的态度,还是决定先听听他接下来的话。“您也知道,先父当年为袁术所制,出战的命令既已下发,就必须得执行。况且当年袁术曾许先父攻下庐江则归他所有,对于无有容身之地的他来说这是不可抗拒的。可由于季宁公在此抵抗极为激烈,使得袁术的嫡系部队也上来捡便宜,父亲的部曲在攻城战中损耗严重,攻克后也只得将一郡拱手相让,又接到了袁术屠城的命令,即使明知是使他不能领有此郡的手段,但受制于人,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只得执行命令。即便如此,兄长你们几人一样从庐江回到了吴郡,没有受到先父的阻挠。季宁公也并未被处死,只是他身子衰弱,无法再回去了。(其实是杀个快死的人孙策不屑为之)父亲本身无意与陆家为敌,要知道江东世家一向同声共气,他当时已是极为落魄,又何苦为自己有意增加如此之多的敌人呢?这次双方斗则两败,那应该以后寻求合作的机会,祈求合则两利啊。”
陆逊听他解释,虽然不信这是实情,但他能够想出来这种为大家和解的解释已是让所有人都有了台阶下,心中稍慰,作为统治者,能如此屈己求人,也是难得,他今天来此,准备了这么多,就是要从这里打开个口子,好和陆家和解吗?人家付出的已是不少,自己也得有所表示才是。不过他不能代表孙家,这才是令人头疼的,显然这不是孙权的意思,和他和解对家族没什么用啊,还是先明白他具体要做些什么的好。
于是对孙绍说“逊也明白世子的意思,家族是家族,不去管它,但你我自会像兄弟一样相待。只是世子此前并不知逊的身份,不知此来是何意呢?”“我此来,只为一人。”
“不知世子所说何人?”“我姐。”陆逊倒是有些吃惊,和你姐姐又有什么关系了。“是哪一位?”“是我大姐,就是兄长上次遇到的,此前还一直以我的名义与兄长通信。”“哦,居然是她吗?作为知交,不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切,一说到大姐就一副热心的样子,何必呢。
“大姐年纪渐长,二叔便要替她择婿,其实今天我来是来考察二叔提的几个人选的,不过既然兄长在,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去别家了。就请兄长····”“世子想说什么?”居然问话打断我下面的话,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就请兄长向我家提亲。”话是终于说了出来,只留得陆逊在一边目瞪口呆,“这,是世子的意思,还是吴侯的意思?”“是大姐的意思,当然我举双手赞成,名单上有你那二叔估计也不会反对。”“这个,我和尊姐,不是····”“喂,兄长莫要有脸勾搭没脸负责呢!”“世子怎能如此说!我和大娘子是至交挚友,但不是那种····再说我俩年纪差的有些多,我又是个不吉之人,恐怕并不适宜。”“说说你对大姐的看法。”“睿智,有器量,为人善良,能关心人。还有····”“觉得这都配不上你?”“岂敢,我是自觉不能高攀····”“就问愿意不愿意吧,你答应就成,我们家是一致通过的。大姐说过你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分享心灵的人,只能找她这个外人来倾诉,以致甚至兄长的家人都不如她与你交心,那对于最了解和关心自己的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和她成为最亲密的人呢?。”陆逊见他有些紧逼,也有些怵,论心里他对于孙淑并非没有好感,这几年不间断的通信他们几乎无话不说,那个小姑娘总能在自己苦闷的时候站出来分担,在信中劝慰他,鼓励他,那种能得到关心的感觉总能令他鼓起劲来。弟弟妹妹还太小,族人又多不了解他的心思,只是苛责于他。心中苦说不出时就打开信笺,和那个人飞鸿传书,才能得到些光亮。作为外人,只因一句承诺而做到这般,又岂能不令他感动。也多少有些喜欢她的意思,只是自觉大她甚多,又自觉克妻,不敢说出来。现在知道了身份,还担心家人不能接受,作为家主也不是没有掣肘,总有些人见不得他在上面,说不准得拿这事来压他。不过,自己才是家主,叔父他们在大事上也是支持自己的,那些人在怎么蹦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反正家族联姻都是主要为了利益,那在符合这一条的同时挑自己所喜欢的,也不是不可以。她如果能来,对于两家的关系也会有所缓解。只是,她还是个孩子,如果发现自己的夫家人都怀有敌意,也会不知所措吧。我们不能dú lì的过着,还得顾着家人。哼,又何必管这多,孙家现在明摆了还得在江东做主一段时间,家族想要继续发展,和解是必然的趋势,对方先展示了善意,为什么不接受,就是苦了她了。
“兄长何必相信那什么克妻之说,当时不过适逢其会,兄长并未做些什么,若是连这都能算作对妻子不利,那也未免过于贻笑大方。”孙绍还在继续劝。陆逊则是思索了好一阵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半晌才睁开眼睛,说道,“既然得吴侯和世子错爱,那逊自当从命,向大娘子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