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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庙 六
    四月天,明艳约抱石陪她去逛卧虎山。 人出来了,却不急于上山,说要去理发店。到了理发店门口,偏不许他进去,要他等在外面。抱石只好站在马路上等他,看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忽然想起了美女如云这个词。美女如云大概是对都市女人的一种特指,要不然上哪儿去找这么多女人呢?古时候女人最多的地方是皇帝的后宫,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髻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如今的女人都跑到街上来了。大街就是时尚女性的舞台,今天的服装超市已经为她们提供了足够的选择,倘若没有大街,也无异于锦绣夜行,明珠土里埋。抱石的目光追随着一个个走来走去的女人,想东想西,明艳走到身边也没有觉察。她拍了他一下:“看女人呢?坏东西,别看人面前一本正经,满脑子下流念头!”抱石吓了一跳,见她依然长发披肩,只是光鲜了些,说:“你不是理发吗?怎么发式一点也没变?”明艳娇憨地一撅嘴:“谁说我理发了?你看到店门口写什么了没有?那叫美容店。你说的理发可真是老观念,我来给头发做保养哩!”抱石想想也是,如今县城内写着理发店的门面早已绝迹,这个发屋那个发廊,还有的干脆就叫洗头房!洗哪一头呢?这么想,就有点邪了,抱石不敢再想下去。
    卧虎山也刚刚硬化了盘山道。道边是碧绿的塔松,野花怒放,杂草丛生。明艳把一个包交到抱石手里,和他拉了手往上爬。走了没一小半,明艳就没那么规矩了,拖了他专往丛林里钻。山越高,丛林越密,杂草越多,野花越是开得烂漫。一气爬到山顶,两个人皆气喘吁吁,衣冠不整,鞋上、裤脚沾染了泥土和草屑。明艳更是狼狈,新保养过的头发变得乱蓬蓬的,象鸟窝似的。想到刚刚还为这去了趟美容店,抱石禁不住大笑,明艳也跟着笑,笑声一阵比一阵高,两个人比着声笑,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笑过了,校园的往事蓦地涌上心头。
    明艳侧身在草地上,以手作梳,一点点清理着头发,满头秀发渐渐地柔顺起来。她扯了一把长草,拧成一股细绳,在脑后松松地一扎。抱石看直了眼,重新体验到了那种心旌摇荡的感觉。明艳把头一歪,挑逗地说:“好看吗?”抱石说:“好看。”“好看在哪儿呢?”她穷追不舍。“你这样把头发挽起来,趆显得脸如满月,齿白唇红。”他边欣赏边回答。明艳满意地点点头,流露出会心的微笑,说:“抱石,你还记得吗?那时你每天为我写诗,我和你私下约定,你为我写一首,我也给你写一首,我如果写不出,就让你亲一下,结果让你亲了好多次……”抱石不胜怅惘:“那些诗,你都还留着吗?”“在这儿,”她用手指了指心窝,轻声吟咏了一句:“你到哪里去了/我的爱/你是去了山那边的草地/还是到了遥远的天外……”抱石的心头也清晰地浮现出了她的杰作:“你是阳光/我是雪/有了你我才灿烂/有了你我才温柔成河……”不过,她这样的诗是不多的,更多的时候是让他亲一口,满面娇羞地跑开。
    这天在卧虎山,明艳一直偎依在抱石的胸前,聊往日的时光。抱石要谈点别的,她都用手指予以制止。他当然不知道,明艳的生活中将要作出一个重大决定:她已经答应了小林子,五一登记!因割舍不掉旧情,这才约抱石出来,悄悄地重温一番。她喃喃地说:“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结婚,生孩子,做一个贤妻良母,一点一点老去。等到又见到你,方才明白,如果就这样嫁了人,将是我一生多大的遗憾呀!”抱石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你见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想让你再为我写一首诗!”明艳仰着脸,样子有点赖皮。
    抱石想我再为你写一首诗做什么,让你带着我的诗歌出嫁吗?他想起了老狼的那句歌词:“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为你穿了嫁衣……”怪不得这么一首明白如话的歌曲能够火爆全国,竞相传唱,正因它道出了大多数人最普通的真情实感!谁没有自己的初恋呢?有谁能够嫁给第一眼爱上的男人,又有谁能够娶到第一个吻过的女人?高度物化的社会已经让人们实际得不能再实际,这种能够戳到心灵痒处的歌曲才得以流行。
    他也已整整四年没有写诗了。作诗的灵感已经随着那诗意的生活离他远去。此刻他的脑子里空空如野,字尽词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嘴、用手、用身材其他的部位对她进一步做出亲昵的表示……她会拒绝吗?看她的眼神、表情,或许不会,可他又不愿意亵渎了那份感情。
    这一天,他们一直在山上待到很晚才下山。慢慢走在那盘山道上,他忽然从心底跳出了一段诗句:“你带不走这满山芳草/摘取一朵怒放的小花/别在胸前/可又/开不久远……”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心情读给她听了,在想深荷的插花已枯萎很长时间了,等回去便告诉她,这边的野花开得正好,要她来折一大把重插。
    过了五一,林馆员和纪明艳去领结婚证。不过这时抱石已经知道了,因为小林子提前给他送来了喜糖。林馆员和纪明艳终于成了法定的夫妻,可这并不等于明艳嫁给了他,在这个小县城中,人们更看重的是婚礼,而不是那一纸婚书。小林子要把明艳娶回家,还须有一个准备的过程,房子、家俱、衣服、首饰,包括婚礼上所用的请柬和糖块等,婚礼初步定在了国庆节。
    过了五一,明艳有一段时间没到抱石的店里来。抱石也不去找她,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不料这一天明艳却带来了一块石头,说是她生日那天爸爸送的,也没说什么意思,要他帮忙给起个名字。抱石一看,是彩石的一种,淡黄底色,一个身穿彩衣、外披轻纱的女子。看周围的斑纹象是春天,有枝条横斜,繁花点点;看女子的体态似不胜酒力,斜依了藤萝,举一只手罩在额上。旁边,有石桌石凳,尤妙在桌上有一大一小两团晕眼,酷似酒杯和酒壶。女子身形略胖,脸庞丰满。抱石想这不正是明艳吗,怪不得他爸要把这石送她作生日礼物,可又不便说破,只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容他考虑一下。
    明艳就把石留在他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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