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章 烦人的婚事(一)
    第二章  烦人的婚事郭家村大队的农科站里,杂交的麦子已经黄梢,新引进来的早玉米也有一人高了,“安农五号洋芋”花已开过,正结上了大洋芋哩!打了岔的棉苗也有了蓓蕾,从目前庄稼的生长情况看,形势是喜人的!那些从早到晚在农科站忙碌的姑娘、小伙子,见初办农科站就取得这样的成绩,真从心里往外乐呢!以前对这些年青人搞农科站工作持怀疑态度的人们,生活的现实告诉了他们年轻人是不可小看的哩!啧啧!几个毛猴猴子娃,竟成了大气侯!你看农科站里的庄稼就是比生产队大田里的庄稼长地好得多呀,不服不由人嘛!
    农科站的站长张惠英,在人们的表扬声中,正在向农业科学技术的尖端攀登,瞧!农科站的其他人正在歇晌,惠英却手拿《农业科技通讯》在一字一句地钻研着……。
    “惠英,别看书了,我提个问题请你回答一下,”调皮的王向来喊张惠英了。
    “什么问题?”张惠英本能地放下了书,站起身来向王向来问。
    王向来清了清嗓子说:“哎!什么问题?惠英你说咱农科站像个啥?”
    “农科站就是农科站嘛!”张惠英不解其意地回答道,“你说它能像个啥?”
    “哼!我看呀!连个厕所都不如,象样的厕所挖个池子,还得给上面搭个棚子,咱这名义上的大队农科站,却连一间房也没有。不光晚上搞观察不方便,白天歇晌也没处钻。就是以后各种庄稼熟了,你连个放的地方都没有,咋办?”
    秀芹,会珍和张振强也随声附和地说:“向来说地这倒是实话。农科站如果是个临时机构,没有房倒可以;要是长期办下去的话,惠英你说,没有房恐怕不行吧?”
    听了伙伴的话,张惠英的心里高兴极了!大家之所以提出了盖房的问题,说明大家的心是安在农科站了。想到这里,张惠英就说:“要长期办农科站,当然没房子不行呀!”“可咱们农科站,一穷二白,何时才能有房子?”王向来说。
    “房是人盖起来的,只要咱们动手盖,用不了一月就会有房的。”张惠英充满信心地说。
    “盖房的时候让大队抽些劳力,咱有空,也去帮忙盖。咱一边搞农科站的工作,一边盖房”,还没等张惠英把话说完,王向来就发言了。他大声说:“咱又没长三头六臂和七脚八双手?咱只要把农科站的庄稼管理好就行啦!可你惠英却偏偏爱出风头,叫咱们盖什么房呢?”
    “咱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盖房呢?”张惠英笑着反问道。
    “你没看咱站里的工作多忙,整天得学习外地的先进技术,还要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加上再盖房,岂不要人的命了吗?”王向来像倒核桃一样快地说着。
    “向来,你别发火好不好?惠英只说叫咱抽空子,给大队来盖房的人帮一下忙,并没说叫咱全部把盖房的任务承担了么!”张振强阻止着王向来。
    “谅她惠英也不敢全部接这盖房的任务,一个是咱任务重抽不开身;另一个盖房是百年大计,咱没有那技术!”王向来冲着张惠英说了一句。
    “向来!你这人咋这么难缠呢?说起啥来没完没了,”苏会珍批评王向来说。
    “人家惠英姐是为了工作,说了几句话,你就抓住不放,她是为自己的事吗?”李秀芹质问着。
    “嗯!”王向来瞪了李秀芹一眼,“哪你说惠英叫咱盖房为啥?还不是为了突出她自己吗?”
    “**员在任何时候都要比一般人工作突出一些,这是应该的,有啥叫你讽刺的。”张振强气呼呼地说。
    “你们都积极,就算我一个落后行不行?是这样,我的思想也适应不了你们这农科站里的形势,振强,你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了!尊敬的领导人”王向来向张惠英和张振强看一眼,转身就走。
    “慢些!向来,你怎么这样爱冲动呢?”张惠英厉声地喝道。
    王向来扭过头来看了张惠英一眼,不满地说:“怎么?不让我走吗?”
    “有啥事,咱商量着办嘛,何必发脾气呢?”张惠英和颜悦色地说,“这盖房的事,大队的意思,也是不叫咱们干。不过,我想如果咱有空的话,去给帮帮忙,又何尝不可呢?向来!你看,从去年以来,咱大队的干部社员一条心,为了改变郭家村贫穷面貌,哪个人没有豁出命来干呢?”
    “对呀!咱又不是到郭家村来走亲戚的,将来咱这里富了,外村的姑娘都寻的跟你呢!”张振强接着张惠英的话茬说。
    “咱是青年人,生活的道路还长得很哪!如果咱都把力气拿称过,那永远也别想吃饱饭了!”张惠英语重心长地对王向来说,“你想一下,咱这秦岭山区的人,为啥经常到春荒时节,要到关中去要饭?为什么秦花县的男青年一长大了,就扔下自己父母不管,而到关中去埋老人?为什么咱这里的女青年都爱嫁到关中去呢?一句话,还不是因为咱这里穷吗!不然,谁愿意寄人篱下,看人的脸色过日子?要是咱这儿粮食够吃,劳动工值高的话,大概谁也舍不得自己的爹和娘,到关中给人当儿子、做媳妇吧?俗话说,故土难离嘛!”
    李秀芹看着王向来说:“你没看惠英说得对不对?”
    “对!……惠英说得对着哩!”王向来结结巴巴,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我也知道活儿干少了,身上轻松,但我们的祖先就没给咱创造下舒服的条件!你想享福,能行吗?”张惠英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只有加倍努力,使出全身的力气,摘掉缺粮队的帽子,苦干加巧干,才能对得起父老乡亲,当个无愧于新时代的青年。”
    话是开心的钥匙,张惠英的一番话,既不是高谈阔论,也不是花言巧语,她说地全是实情话啊!王向来钻在牛角里的思想,一下子被拨亮了。他红着脸,鼻子上冒着汗,两手不断地搓着,仔细地听着。
    “咱这一代人,要树雄心,立大志,宁叫累死吃饱肚,也不能图轻松饿得像瘦猴。”张惠英继续说。
    “别说了惠英!你的心是好的,这我知道。但咱这里,人经几辈都是这样子,咱们几个人想改变面貌,怕很难吧?”王向来说。
    “吃饱饭的日子不是遥遥无期的嘛!只要大家一条心,黄土也可以变成金!向来,你看咱郭家村从去年第一次真地实干以来,咱郭家村在县委江志坚书记提出的‘脱皮掉肉拼命干,两年实现富裕县’的口号的鼓动下,在杂草丛生、乱石满山的荒坡上,不也修了八十亩水平梯田了吗?这八十亩地可要多打多少粮食哩!”
    “情况倒也是这样。”王向来喃喃地说,“嗯……哪惠英,我刚才一时心血来潮……嗯,说你出风头的话,你可别在心啊!以后你说咋办我就咋办!只要你发命令,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无怨言。我若是说话不算数,我……就不是人!”“嘻嘻……你不是人是啥?”李秀芹开玩笑地问。
    “咳!秀芹,你还不知道,向来是想当四蹄爬的哈蟆娃呢!”苏会珍做着鬼脸说。
    “去你的!”王向来笑着骂苏会珍一句,又冲着李秀芹说,“去!你俩都是一路之鬼!”
    “别说了,向来,那你说这盖农科站,到底应该帮忙不?”惠英问。
    “应该,实在应该,我思想早通了嘛。”王向来调皮地说。
    “你们几个还有什么意见吗?”惠英看看其他人又问。
    “哪还消问?到盖房的时候,我一定使出最大的劲,做到科研、盖房两不误!”张振强表态说。
    “惠英姐,我和会珍商量好了,你叫咋干,我们都没意见。你叫上山我们就打柴;你叫过河,我们就脱鞋。”李秀芹说。
    伙伴们热情洋溢的话语,句句都渗进了惠英的心田,啊!多好的伙伴呀。在建设农村的过程中,他们的精神多么可贵哪!有了这些血气方刚,猛冲猛打的伙伴,还愁什么郭家村的面貌不能改变?惠英心里像滚了的丹江河水一样,情不由己地和伙伴们憧憬起郭家村的未来了。哦!农科站房一盖好,把适宜秦岭山区的优良品种单收单打,然后大面积的播种,让各队的粮食都丰收,再栽些苹果树和粟子树,增加社员的收入。让人们既有粮吃也有钱花,把山上的杂木砍下,做成把张,也可以卖钱。他们越说越多,越想越美,简直心都要飞起来了……。
    眼看麦子快熟了,为了使农科站收的种子有处放,郭家村大队党支部召开了会议,具体研究给农科站盖房的有关事宜。当给各队派了劳力和所用的木料后,要进一步确定支委中,抽一人领导盖房时,副支书全八斤霍地站了起来,他说“我去领导盖房!”
    “你?”主持会议的支书何兴杰睁着吃惊的眼睛不相信地问。
    “你能行吗?”支部组织委员郑肖闪着轻视的眼神说。其他的党员,有的撇嘴,有的想笑,有的在窃窃私语,本来很肃静的会场,一下子乱起来啦!
    全八斤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扬胳膊抬手地怒视着郑肖。问道:“我怎么不行?”郑肖毫不示弱地说:“你至于为啥不行?你知道,大家也清楚咯。”没等郑肖再说什么,何兴杰站了起来,把手摆了一下后,郑重其事地对全八斤说着:“老全啊!我和郑肖的意见相同!你去不行!原因呢?一个是你的身体太弱,怕你受累吃不消;另一个就是你还有大队综合厂的工作。”
    “我的身体有病,但也不是致命的。至于说大队综合厂的工作,我安排得扎扎实实的。不会出麻达的!”全八斤傲慢地说。
    何兴杰发现平常不太爱劳动的全八斤,突然提出要领导盖房,揽这苦差事,不知他的用心何在?百思也不得其解。何兴杰让大家发表意见,有同意让全八斤领导盖房的,也有反对他插手农科站工作的;十八个党员各叙己见,意见不一。而全八斤却脸红脖子粗地喊:“反正我得领导这盖房工作,以前我对农科站的工作关心不够,办站二、三个月以来,农科站工作的成绩那么大,我若是再不下去给盖房,未免显得我太架子大了。”全八斤额颅的青筋暴得很高,唾沫四溅,那神态把党员们都给惹笑了……。
    全八斤的一番话,咋叫人一听,好像全八斤是真心关怀农科站的工作,但究竟他葫芦里卖的啥药?谁也不知道!只有全八斤一个人清楚:原来全八斤要到农科站领导盖房,他是别有一番用意的。何兴杰根据全八斤的要求,沉思了一下说道:“全支书你既然要参加盖房工作,这是好事。说明你确实对农科站的工作关心!不过,这麦子快熟了,用房问题迫在眉睫。你要把时间抓紧,给你十个劳力,加上农科站的五个人;在三十天时间里连垒房根带扎房子,糊顶棚,要准时把房盖起,你看行不?”
    “给三十天吗?”全八斤有心不同意,害怕别人把这盖房的领导权夺去了;他嫌时间短,又不好明说,只含糊其词地说着:“反正我尽最大的努力,还不行吗?”
    “你到底三十天把房盖得起?说话态度一点都不明朗。”历来看不惯全八斤所作所为的郑肖又站起来问全八斤。
    “给三十天,就三十天,没问题!到时间大家来验收房行不行?”全八斤被问得尻子顶住了南墙,不得不给大家做了保证。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盖房的事情就由全支书去领导!不过,全支书,咱大队综合厂的工作也很重要,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忙了盖房,误了大队的付业收入啊!”
    全八斤对何兴杰不宵一顾地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别说这两项工作,就是再给二十项,我也没问题!”
    党员们对全八斤在党的会议上,说话的放肆早已不满,有的装作咳嗽,有的故意往地上唾,何兴杰心里很气愤。但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小气鬼,他用眼光制止了大家。然后谈了目前各队应抓好麦田管理工作,强调农田基建工作要大上的原因,让党员们充分讨论了如何在生产上发挥骨干作用的情况后,支部会就在热烈的气氛中散了!
    全八斤为什么要积极地来自告奋勇领导农科站的盖房工作呢?莫非他真的是对农科站关心吗?不!全八斤到农科站来领导盖房是别有一番用意的。那就是以前全八斤派李姣娃做媒,给儿子单启恋惠英的事,虽说她妈同意,但惠英却一直没表态。尽管全八斤在这一个月来,也曾用工作之便跟惠英谈过儿子的能干和家庭的情况,而始终没引起惠英的重视。今次全八斤之所以要来领导农科站的盖房,就是看张惠英也参加了盖房的队伍,全八斤要利用盖房和惠英同在一起劳动的机会,给她些好处,多表扬她。让张惠英感到自己对她的器重,从而让她对自己的家庭产生好感,为儿子能恋张惠英搭桥铺路。再让儿子给她写几封求爱信,全八斤觉得双管齐下后,张惠英是会乐意跟儿子单启的!
    谁知事情并不像全八斤预料的那样顺利,盖房的头一天在分配人的问题上,惠英就给全八斤了个过不去,使他大为悔气!事情是这样的:动工的那天,人们刚一到盖房工地,全八斤就叫这十五个人全部打石头,他话刚一落,惠英就提出了抽两名劳力起土巷,等石头一打下来,就可以垒房根子。同意吧!全八斤害怕伤了自己的面子,因为她提的意见是不行的,不同意呢?又恐慧英对自己有了意见,影响儿子恋她。全八斤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小失大,于是就同意张惠英的意见。但当叫张惠英留下挖土起巷时,她又不愿意,并把苏会珍和李秀芹也拉到了打石工地上。全八斤尽管很生气,却没怒形于色!因为全八斤心里有一个老主意,凡事由着惠英的性子来,只要你能跟了我儿子单启,那怕你要星星我都给摘哩。哦!全八斤委曲求全,并不是为了工作,原来才是为儿子打算!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在有些工作上,妇女也有比男的干得好的时候。比方说做饭,纳衣服,上磨子和簸粮食,女的都比男的强。而在有些事情上也有不如男的地方,就拿这打石头来说,你看男青年们个个抡锤打钎,轻松自如,不急不慌。而张惠英,李秀芹和苏会珍呢,和王向来,张振强这伙棒小伙子比起来,却大有逊色!早上,她们的铁锤还抡得很欢,但时间一长,妇女就没有男子的耐力长。到下午,姑娘的铁锤拿在手里像有几千斤重。男青年的锤声“叮咚”“叮咚”的震山响;而姑娘们铁锤却响起了“叮噹、叮噹”的响声,凭经验就能听出打锤的劲头不大,“哎!你们看哪些姑娘打锤的姿势多优美!”王向来一喊,姑娘们的心被他喊散了。苏会珍朝王向来一看,没盯住钎子头,锤一歪打在了李秀芹的手上。只听“哎哟妈呀”地喊一声,张惠英顺眼望去,李秀芹像蝎子蜇了般地连哭带喊起来。
    “怎么啦?”张惠英一看出了事,连锤也没顾得扔,就跑了过来,其他的人也都停止了工作,向李秀芹围拢来。
    李秀芹用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一个劲地“妈哟!妈哟!”地在地上转着喊。苏会珍闯了祸,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她呆若木鸡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张惠英扳过李秀芹的手一瞧,啊!她左手青了,李秀芹的手像个蒸馍,肿得圆嘟嘟的。张惠英倒吸了一口冷气。确实伤得很重哩,怎么办?对!先叫李秀芹到医院刷些碘酒,然后看情况再说。
    本来,张惠英打算自己跟着李秀芹到医院,但一看她那啮牙咧嘴疼痛难忍的样子,就二话没说,背起李秀芹就走。苏会珍、王向来和张振强跟在惠英的后边也向医疗站跑去。“你们都回去做活,我一个人就行了”王向来、苏会珍停住脚步,一步三回头地朝劳动工地走去。张振强趁张惠英停下说话的当儿,一把从她的背上拉下了李秀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飞快地朝医疗站奔去。到了医疗站,大队赤脚医生给李秀芹的伤口涂上了碘酒,又给了些消炎药。张惠英又把李秀芹背上了,打算送她回家休息。可到了李秀芹的院子,发现她的房门上了锁。问了李秀芹,知道了她妈在门下边的韩家场里锄玉米,张振强要去叫李秀芹的妈妈,张惠英挡住了他。说:“我去!你在这儿照看秀芹吧!”不容张振强表示是否同意,张惠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拢拢湿了的头发,迈着轻捷的步子向韩家场走去……。
    “李大婶!”一到地边,张惠英看见了秀芹的妈,把手卷成喇叭形状,朝地里正在做活的人群喊道。
    郑肖老远地听见张惠英的声音,就问了一句说“你喊那个李大婶?”
    “就是秀芹的妈妈,”张惠英回答着。不一会儿,李秀芹妈妈背着草帽子,红通通的瓜子脸上流着汗水,一溜烟般来到了张惠英面前。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张惠英道:“怎么?我秀芹出了啥事啦?”
    “李大婶!我是来找你给秀芹取衣服的,见你门锁着,就跑到这里来找你了。”张惠英害怕说出了真情话,李秀芹的妈妈猛地一听受不了,才想着法子撤着谎说。
    “给!这是钥匙,你把门开开,自己取吧。”李秀芹妈说。
    “哎呀!大婶真会说笑话,我知道你秀芹的衣服在哪儿放着哩?咱们一块回去给取吧!”张惠英认真地说。
    “看这娃!我家又没金珠宝玉,还怕你偷地拿了不成?”李秀芹的母亲边笑边张跟惠英往回走,说实话,惠英在李秀芹母亲的眼里是有相当高的威信的。一个是她长得相当漂亮,叫人心疼;二一个是她在西安住的时间长,见的世面多;三是听说惠英的学习好本事大。由于上述三个原因,所以在大队初办农科站的时候,秀芹妈一听是惠英当站长,就毛遂自荐地跑到大队支书何兴杰跟前,请求让自己的独生女儿秀芹也跟惠英学些本事。女儿到了农科站以后,变化可大啦!首先表现在对爹妈的敬重上。没到农科站时,吃饭老是嫌饭盐咸和醋酸,挑挑拣拣蛮耍娇。而她从农科站回来,饭要是没熟,她就一声不吭地坐在灶门前烧火,给大人端吃端喝……。
    现在张惠英和李秀芹的妈妈走在一起,滔滔不绝地谈起了农科站的情况:团支部已经决定接收李秀芹和王向来为共青团员,秀芹的表现比以前大有进步,前天还评她当上了青年劳动模范。听着惠英夸奖女儿,秀芹妈的心里乐滋滋的!她笑着对惠英说:“好娃哩!我秀芹能入上团,还不是你的功劳吗?她不是你指教,恐怕一辈子也当不了劳动模范的。”
    “嗯,话可不能这样说,秀芹的进步,主要的还是她努力的结果,我有些地方还得像她学习哩!”惠英谦虚地说。
    是呀,秀芹这几个月来跟惠英在一起,确实是进步得多啦!前些日子,大队支书何兴杰还亲自谈了秀芹做的成绩,她能得到大家的夸奖,做爹妈的脸上也光荣呢!张惠英见秀芹妈完全沉醉在女儿做出了成绩的骄傲中,就催促着秀芹妈说:“大婶,咱走快些!”
    “急啥哩?你腿上叫野猪咬的伤好了吗?”那李秀芹的妈妈问张惠英。
    张惠英轻松地说:“早都好了。”
    “好娃哩,今后做啥事都要小心些,不然你自己要受罪呢!”李秀芹妈用关怀的口气对张惠英说。“大娘,受点疼怕啥?我入党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党,连同自己的生命在内。”张惠英说,“只要是给大家办好事,大娘,我觉得受点罪也没有啥。”
    “再别当傻瓜!你这娃啥都好,美中不足的是心眼太直太实,办事不灵活,做啥事情太认真了。人人都像你这思想,怕**早都实现了吧!不过,现在的人,都能地很!嘴上说的为革命豁出命干,实际上实干的有几个?全八斤人家还是副支书哩,你见他下过啥苦?除了咱大队的干部郑肖,何支书跟你一样,其他那些支委哪一个倒是没黑没明地干来?”李秀芹的妈妈劝说着张惠英。
    “实干是对的!**员不能只挂个牌子,而要实打实地干出来让群众看。”
    “你高中毕业才走上社会,看事情太绝对了。要知道大人把你们从一尺五寸,经管到长成大人,不容易哩!那次把你的腿咬伤后,你妈都吓地哭了好几回哩。娘和老子为儿女操碎了心,可娃们却一点还不知道。”
    “唉呀!大人心疼娃这是古之常情,但也不能见一点小伤小病就哭鼻子掉眼泪,心疼娃心疼不到向上。嗯!我给大娘你说实话哩,我妈就是有点太脆弱了。我的腿被野猪咬破了点皮,她就哭哭啼啼。如果是在战争年代,我假若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在战场死了,还不知她又会咋办哩?”张惠英一字一板地说着。
    李秀芹的妈妈责怪张惠英了:“再别说那些二气话,叫人听了心里怪不好受的。”
    “我说的全是些实情话,那场战争不死人呀?人生一世,谁能不死?关键是看他死得有没有价值?为了自己多吃些,去偷粮、偷东西,从岩上栽死的人,他死的不如死只鸡!而为了众人的事情丧了命的,人们会永远记着他的好处,还会一直记着他的名字哩!”张惠英侧脸看了一下和自己并排走的秀芹妈,她被自己推心置腑的话听得入了迷,趁着秀芹妈不防备,张惠英就急转话锋地说:“大娘,假若我,或是你秀芹,为了工作的需要,受了伤甚至牺牲,那你和我妈会怎样呢?”
    听张惠英说了这一句,李秀芹的妈妈神经马上紧张起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可能出了啥事,怪不得自己今天早上心里烦燥地不行,这可是一种不祥之兆。想到这儿,她抢前几步,挡住了张惠英的去路。拽住张惠英的胳膊,睁着恐慌的眼睛急切地问道:“张惠英,你说,快说!是不是我秀芹出了啥事?”
    张惠英看快到李秀芹的家了,见瞒也瞒不过去,就说:“你别急,大娘,是这么回事。”
    “唉!好我的先人哩!你快说我秀芹到底是怎么啦?”李秀芹妈的心“突突”地狂跳着,浑身吓地哗哗乱颤,一个劲地追问着张惠英。
    张惠英道歉地说:“大娘,由于我的安全教育工作没做好,会珍没小心把你秀芹的手砸了一下,我们给她已经上过药了。”
    秀芹妈的心,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地,她口吃地问道:“我娃的手伤地怎么样啦?要紧不……你……你快说!”
    “不要紧,大娘,你的身子要紧,别吓坏了。”张惠英安慰着说。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眼把娃看看再说,李秀芹的妈妈心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放开脚步就跑。她的心都要急炸了,两眼冒着火星,两脚东荡踉跄地换着。张惠英一看她的神情,害怕李秀芹妈出了事,就紧跟在她的后头,一同向李秀芹家跑去……。
    眼看就到家门口了,李秀芹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坐在家门前的柿树旁,搭拉着头,嘴里不住地:“哎哟!哎哟”乱喊疼,李秀芹的妈妈看见女儿疼痛难忍的情景,比自己的手让人砸了还疼。她惊呼一声:“哎呀!把我娃疼死啦!我咋该叫我娃到农科站去做活来吗?”说完她又给脚加大了尺子,不顾一切地向前跑。谁料她刚跑了两步,脚下却被一个石头绊着了,“咚”地一下给摔倒了!张惠英疾步赶到她跟前,拉起秀芹妈一看,顿时把她给吓呆了。只见秀芹妈的两手紧握,口吐白沫,白眼睛仁一个劲地向上翻着:“大娘啊!”张惠英尖声地喊着,并手脚麻利地赶快把秀芹妈抱在怀里,摇着她喊:“大娘”李秀芹妈不作声。张惠英急忙用手掐着她的鼻根……
    李秀芹听到她妈妈的说话声,刚转过身来看时,只见妈妈被绊倒,她顾不得疼了,和张振强一前一后地抬起脚就朝妈妈跑去。惠英连叫几声,也听不到她的应声。李秀芹的脑子里掠过了“把我妈吓死了”的阴影,她便放开嗓门“妈哎!妈哎!”地乱哭起来。李秀芹这一哭,倒叫张振强没了办法,他立时慌了手脚。急问张惠英:“这倒咋办呀?”
    张惠英的脑子,也被这毫无预料的事情给弄乱了.她勉强镇定了一下神情,搓了一下手,挠着脑袋然后说:“振强,咱别慌,来!你帮我把大娘的腿盘上,扶她坐端,然后再在她的背上轻轻捶几下;我给她用手掐合谷穴位,过一会就会好的。”张振强顺从地照着张惠英的话做了,说也奇怪,张惠英的话果真应验了!过了有三分钟的时间,李秀芹的妈妈被女儿的哭声和张惠英、张振强的喊声惊动了,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啊!大娘醒了!”张惠英惊喜万状地说。
    李秀芹的妈妈眨了眨呆滞的眼睛,发现自己被张惠英抱在怀里,女儿跪在自己的脚下正“鸣鸣!”地直哭。她的心里一阵难过,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溜、出溜地沿着脸蛋流下来:“秀芹,我的心肝肉哎!快来叫妈看我娃伤得咋个样?”李秀芹扬起满是淌着鼻涕眼泪的脸,把手伸出去叫妈看,妈妈见女儿的手被打得乌溜溜青,手背肿地像个启面馍。她浑身气地哗哗颤,停住了的眼泪又一个劲往下掉。懂事的李秀芹忙安慰母亲说:“妈妈你别哭啦!我这伤不太疼呀。”
    “好娃哩!就是你再疼,妈也替不了你。”李秀芹的妈妈说。
    “大娘,你老人家把心放宽,秀芹的伤不要紧,她很快就会好的!”张惠英对李秀芹妈说。
    那张惠英一番话刚说完,李秀芹妈就气冲脑门,这全怪她不该叫农科站的人参加盖房,不然的话,女儿的手也不会被砸伤!想到这里,李秀芹的妈妈不知那里来的劲头,她“呼”地从张惠英温热的怀里站起,接着就大发了脾气。冲着张惠英把刺耳的话辟头盖脑地说了出来:“张惠英,你少在我面前卖乖!”她咧眉子瞪眼地斥责道,“我秀芹的手被砸伤,还不是你害地来?”
    一听妈妈说出了惹人犯恼的话,李秀芹就害怕张惠英怪病,她阻止着妈妈:“快别胡说,会珍砸了我,怎么能怪惠英姐?”她又转身对张惠英说,“惠英姐,你别怪病,我妈就是那号脾气。”张惠英被李秀芹妈没理的话逗恼了,她站起身,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她本想和李秀芹妈辩两句,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同;于是张惠英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下了肚子。她用牙咬着嘴唇,两眼看着李秀芹妈的脸,一声也没吭。
    李秀芹妈像占了理似地两手拍着不停地说:“哎!不怪她,还能怪谁?”
    站在一边的张振强被李秀芹妈这一番蛮不讲理的话刺得心都疼了,他本想发作。但看着张惠英那平静的神态,只好压住气愤,怒不可遏地说:“你这人咋像个泼妇,一点都不讲理,简直是个麻糊鬼了!你秀芹是苏会珍不小心用锤砸了的,怎么能怪人家张惠英呢?”
    “振强,话不能这样说。”张惠英给张振强递过一个眼色,示意他再别说。然后她像真地做错了事般地对李秀芹妈说:“大娘,你的话说得对!你老人家不要生气,那怕你把我打两下,骂两句都行;哎呀!大娘你这身体不行,可千万别生气了。”
    张振强见张惠英平白无故地被人骂了一顿,还心平气和地给李秀芹妈说好话.他再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张惠英,唉!”他气得跺着脚说,“你咋是这号没骨气的人呢?人家骂了你,可你一点也都不在乎。哎!我问你倒是那里来这么多的好话对她说哩?”张振强说完,又面对李秀芹妈说:“你太不象话了,一点儿都没良心。你娃被别人砸了,人家张惠英把你秀芹那么大的人背了几乎一里路,把你女儿背到医疗站给上药,又给你背回家。你不但不领人家的情,反而狗怪树骨桩,还倒咬张惠英一口。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跟前,恐怕跟你下不了台哩!”
    “再别说了!”张惠英大声吆喝了一声,用眼瞪了张振强一眼,打断他的话说,“咱是**员,怎么连这一点涵养也没有呢?”张振强为张惠英辩护,却被张惠英截住话头,他就气呼呼地坐在了一边。他倒要看看张惠英是如何地对这个榆木圪塔——不开窍的人做工作哩!
    张惠英理解张振强的心情,他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呢!不过,对李秀芹妈妈的性格张惠英是知道的。她这个人,和邻居们相处,老是乱把人家骂一通,骂过了要是骂错人的话,她还会给人道歉哩!若是在她生气时,你和她硬上的话,她就非要和你见个高低不可!熟知李秀芹妈脾气的张惠英,在她发脾气时故意给她说好话。张惠英的心里估摸着:自己的好情一定能取得她的好意的。因为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嘛!因此张惠英挨了骂,也不起躁,继续对秀芹妈道着歉:“大娘,你的年纪大了,生不得气的……”
    李秀芹打断张惠英的话:“再别跟她说了。”她又批评着妈妈,“妈妈你咋这么麻糊哩?你对事情不问青红皂白的,就乱骂人。让别人对你是啥看法?我都看你不明白、糊涂得很!人家张惠英为我费了不少的心,真像对亲妹妹一样待我。你不感谢人家,反而恩将仇报,到头来还怪她!真是……嗯——,叫我怎么说呢?”李秀芹捂着脸哭着说,“叫我以后咋跟人家在一块做活呢?”
    李秀芹的妈妈,见女儿和张振强都批评自己,嫌不该错怪张惠英了。她不能自己控制的感情,激动过后,扪心自问:她也情知理亏。她想给张惠英赔情,可又觉得不好意思;李秀芹的妈妈嘴张了几张,羞愧地看着张惠英,脸红地像熟透了的柿子。秀芹看着妈的神态,拉住妈的手,着急地催促着:“妈呀,你咋还不给惠英姐道歉?”
    李秀芹的妈妈低下头,眼睛看着脚尖,平时说话流利出了名的李秀芹妈,这时却因悔恨的心情缠绕着自己,她的思绪乱了,前言不对后语地说:“惠英,你骂地对……哦!是我骂你不对!”
    “快别说了,大娘,现在你把门开开,叫秀芹回家歇歇吧!”张惠英强忍着笑,对秀芹妈说。“对!”随着话落,李秀芹的妈妈风快地开了锁。张惠英和李秀芹跟在她的后边进了门,张振强双手托着下巴,怒气未息地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李秀芹叫他,张振强也没理,他是一个人在生闷气哩!
    张惠英给李秀芹叮咛着:“你要安心在家养伤,不要着急!我有空就来看你。”她的话一说毕,转身就朝外走。受到了感动的秀芹妈,见张惠英要走,忙拉住她说:“你做啥呀?怎么不停就要走,别急,大娘给你烧几口水喝。”
    “我还忙着上工哩!”张惠英抬腿又要走,李秀芹却把她的手使劲拉住不放。李秀芹的妈妈忙跑到厨房里给张惠英打鸡蛋,没等她锅里的水开,张振强在门外就大声地喊着:“惠英,你咋到现在还不走?”
    “来啦!”张惠英终于使劲挣脱了李秀芹的手,一溜烟似地跑出了门。李秀芹的妈妈撵到门外边说:“惠英,看你这娃,真生大娘的气啦?”张惠英笑眯眯地对秀芹妈解释:“大娘,现在还没到放工时间,我得快些走,不然,大家会有意见的!”说完,张振强和她像燕子一样轻快地跑走了。
    正在匆匆地走着,迎面碰见了走得急急的全八斤,张振强立即放慢了脚步,低声对张惠英说:“哎!全支书来了,小心他训你!”
    张惠英也不理会张振强,她快步地走着。到全八斤跟前,她问:“全支书,你干啥去呀?”
    全八斤看了张惠英一眼,沉着脸说:“做啥?不是说李秀芹的手被铁锤砸伤了么?”
    “是的,李秀芹的手被打伤了,但不要紧,已经上过药了。”张惠英说。
    “唉,我的话你们不听么?这下该好啦吧?”全八斤本想对张惠英发顿脾气,转念想,教训她几句倒不要紧,如果她对自己生了恶感,那单启的婚事不就吹了么?于是眨眼是计的全八斤,强按下了自己心头之火,紧绷的脸上现出舒展了些的笑容,他装出一副关心张惠英的面孔说:“李秀芹的妈妈骂你了吧?惠英。”
    张惠英倔强地把胸脯一挺说:“不!她没有骂我,还硬是感谢我哩!”
    “我还以为李秀芹妈能向你发一顿脾气,那人的脾气咱村人都知道。所以我一听说你把李秀芹送回了家,担心你挨骂,就跑来看看。”张惠英的回答,大出全八斤所料,今天的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原先全八斤断定秀芹妈,会把张惠英骂得抬头不起,因为李秀芹妈一辈坐了六个月,有五个娃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个宝贝女子,谁也不敢惹秀芹。今天听说李秀芹的手被砸地很重,张惠英这个站长,送去定要吃大亏,没想到连骂也没骂。全八斤准备好的一肚子劝说张惠英今后再别逞能的话,一句也用不上了,他只好随机应变地说。
    张振强一直没作声,听了全八斤的话,他也深受感动。张振强说:“哎呀!全支书真是想得周到,还是领导的脑子复杂,考虑问题周到得多哟!”
    张惠英被全八斤的话打动了心。她说:“哦!全支书,多谢你为我操心了!”
    “看这娃说得多外道,都不是旁人嘛还谢啥?”全八斤故作谦和地说完后,就和张惠英、张振强一同往打石场走去。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