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三夏工作结束了!郭家村大队的社员们欢天喜地庆祝了解放以来最好的丰收年,他们摊煎饼,烙白馍、擀白面美美地吃了几顿后,就把一个人平均分了三百五十斤麦子放好,节俭着吃。 剩下的除留过种,公购粮,储备粮以外的麦子,其余的全部都用架子车,敲锣打鼓地拉到公社粮站卖了余粮。郭家村破天荒地卖了余粮,这一事件轰动了秦口区。啧啧!郭家村真不简单呀!一个小小的大队,一次就卖了五千斤的余粮。这些余粮在盛产粮棉的关中平原上来讲,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在缺粮的秦花县来说,可就算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哩!卖余粮的那天,郭家村的架子车一到公社粮站,消息就在四乡八镇给传开了!秦口区秦山公社所在的秦岭镇上的人,奔走相告,大家纷纷跑来看稀奇。这个说:“哎哟!郭家村今年咋这么厉害的,不到街里来量麦,还给国家卖了那么多的余粮,真不简单啊!”那个人又讲:“我听人说,郭家村大队今年平均每人分二、三百麦子,嗨!这不是跟山外都快一样了吗?”这些夸奖的话,被前来卖余粮的郭家村社员听见了,他们心里都感到乐滋滋的,他们为家乡有这些成绩,感到骄傲和自豪!
人怕出名猪怕壮!打从郭家村大队夏收卖了余粮后,名声就越来越大了。秦口区的人们无不佩服地说:“郭家村大队确实是够上先进,他们不光给自己队的社员分得多,而且还向国家交了很多公粮和卖了不少的余粮哩!”这样,以前不相信郭家村大队真地变了面貌的人,叫无可辩驳的事实教育了。当秦花县广播站把郭家村如何由原来每年买麦的穷队,变成够自己吃,还有余粮卖给国家的消息一播后,全县的人民都很是震惊。很多区、社的干部,都主动跑到郭家村参观学习。回去后又让各大队、小队派人来郭家村,叫他们在现场上受教育。凡是到了郭家村的人,总免不了要齐齐看一番的,郭家村农科站也不例外,它也是外地人参观的一个项目。因此,农科站的姑娘、小伙子脸上也觉得挺光彩的。
秦花县委以前也树立过农业战线的先进红旗,那些生产队多半是水平梯田修得好,但粮食产量老是赶不上去。像郭家村大队既在农田基建上有显著成绩,又在产量上确实翻了番的生产队,到七四年底,还没有一个呢!七五年以来,也只出了郭家村一个大队!郭家村的粮食打地多,卖了余粮,能在全县不冒尖吗?往年,郭家村大队也在一些时兴的运动中,搞过农田基本建设,但那时都是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在这里刨一下,那里垒些台子,从来就没有像去年到今年,这样实打实地干过。因为从文化大革命以来,本来就很穷的秦花县人民,不光要承受自然留给人们的贫穷,而且还得接受人为的制造灾难,什么“武斗”呀,“补划成份”啦,上山砍柴卖点钱就是:“搞资本主义”等等,这些人为的灾难,把秦岭山区的很多人逼地没法活下去,他们就以到山外给人当儿子,做媳妇,招上门女婿为理由,用拿女儿给全家上户口的办法,去到关中平原上寻的吃口饱饭。因秦花县地处秦岭山区,自古以来山大沟深石头多,土地瘠薄,往年政治运动不多时,人们农忙了,在地里种庄稼。农闲了上山砍柴,割条编笆,到高坡上挖药卖些钱,量些粮食,再采些野菜将将就就地可以混下去。文化大革命以来,各种政治运动多如牛毛,什么“大批资本主义倾向”啦,“一打三反”啦,“评法批儒”啦。上级不叫农民搞农业,生产上不给大量供应肥料和优良品种,所以每年到山外逃荒要饭的秦花县人遍布了关中的每个村庄。更叫人觉得可怜、寒碜的是:秦花县有的老人,为了把自己一家大小的户口都办到山外去享福,给自己聪明伶俐的女儿,在山外关中寻个十不全的拐子、哑巴,婚后日子过不成,女儿气地跳井的,吊死的,逃跑的也不在少数。在秦花县人的眼里,能搬到山外的都是些“能人”、“灵人”,是些有本事和有活动量的人。郭家村从文化大革命以来,就有四十多户搬到了关中去住家。当然山外也有欺客的。可怜的山里人费了千辛万苦搬到关中,有些因被当地人欺负地住不成,卖掉家当还有跑回秦花县的。光七四年一年时间,从关中又搬回郭有村的农民竟有六户!何兴杰见到那些哭天扯泪的本村人回来,他心里确实伤心落泪过。所以他才下了狠心,立志大干一番,把粮食搞上去。在种麦的时候,他打破以往的习惯,把坡里、平地都统统整修之后,把家家圈里的猪粪、陈墙、旧炕统统打了,晒干以后打碎作为底肥。麦苗刚一出来,就一遍一遍地给它上追肥。后来,在小麦扬花的时候又上了特效肥——尿素,使小麦终于获得了丰收。这是郭家村的全体干部和群众,在何兴杰的带领下,起早摸黑,一滴汗水摔八瓣地下苦挣来的!秦花县借着郭家村大干快上,粮食翻番的实际典型,在全县范围内进行了一场大动员,利用全县召开小麦会议的大好时机,叫何兴杰在全县三级干部会上,介绍了他们大队如何由吃国家返销粮的穷队,一跃而成为有余粮卖给国家的富队的先进经验。从此,郭家村里出现一件新事,消息就传地很快,人们都注意着郭家村的变化。所以,县上蹲点组的报导,一寄到县广播站,全县各个生产队都注意收听哩!
何兴杰从县上开完了小麦会议,回到郭家村里,向全大队的干部和群众传达了县委的小麦会议精神,把县上给郭家村发的奖状,贴到大队办公室的墙上,人们都争着去看哩!郭家村的农民们认为:县委能叫何兴杰在全县介绍经验,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说明县委对郭家村大队是重视和支持的!这张奖状也是郭家村每一个社员和干部的骄傲啊!小麦会一结束,县委蹲点组和郭有村大队酒足饭饱,支部就紧接着办了党员干部读书班。为了叫郭家村的工作能锦上添花,他们先后学习了外地移山造田的有关先进材料,鼓励大家乘胜前进,戒骄戒躁,不能满足于已有成绩。要不断创造新奇迹!因为强中还有强中手,先进之中还有更先进的人嘛!如果只看到郭家村已有的成绩,沾沾自喜于一得之功。那样就会在前进的道路上败退下来。通过学习,党员和干部们一致表示:要把县委的关怀,当作前进的动力,为了早日实现富裕县,一定豁出命来干!
马新青从县上的小麦会议结束以来,他也渐渐认识了何兴杰是个好人。因之,他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五天的小麦会,何兴杰基本上是和马新青一块出入,没离一步的!何兴杰一有空,就给马新青谈自己的思想和家中的情况,话语是那样诚恳,一点都不像对他有啥成见。马新青开始把对全八斤的信任,转到何兴杰身上来了,他也相信辛希余说的何兴杰对自己感激的话了。尤其是当县委决定叫何兴杰大会介绍经验的时候,何兴杰先请教马新青,看自己都该讲些啥?他这样做,彻底打消了马新青的防范心理。马新青见何兴杰这样谦虚,事先确实是没有想到的!由于何兴杰的再三要求,马新青终于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何兴杰说了一下应该给大家讲清的几个问题。何兴杰按照他的指示,在大会上发了言后,获得了全县大小干部的称赞,何兴杰在久经不息的掌声中走下讲台,到马新青跟前的第一句话就问:“马常委,我没看我说地还有那些不对的地方?”
何兴杰这些做法,不由使马新青不从内心佩服他了:“行!这老汉倒还真的有两下子!”马新青心里暗暗地赞扬着他,但嘴里不好明说,只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何支书,你没拿稿子,一讲就是三、四个钟头,说地那样生动感人,这叫我都做不到哩!讲得好!就应该那样介绍!”
“反正我是个粗头没文化,只知道去年后半年到今年,咱郭家村是咋做着,我就咋说,可能说地有些乱吧?”何兴杰憨笑着问马新青。
“讲的一点都不乱,我说的是实话!”马新青从心里觉得何兴杰有点好笑了:“咳!何兴杰真有点古怪。你一个农民嘛,只要能把事情说明白就行了,谁倒还管乱不乱呢?”这件事,让马新青受到了教育,看来何兴杰是一个老实的人,不是那样心里曲里拐弯的坏蛋!从此,他俩的感情融洽了,说话也能谈得拢了,工作上也就大力支持何兴杰了!辛希余看到他俩的心里没了隔核,实在从心里感到高兴呢!就是的,县委派蹲点组来郭家村的目的,是为了叫郭家村的工作能搞得更好些,如果像前一度蹲点组和党支部的两个领导人之间有了意见,工作上你抽我裂的,那该多么不好呀!如今,他们有事就商量,互帮共进,叫人看了都觉得舒服。可不是吗?蹲点组和大队党支部拧成了一股劲,齐心协力搞工作,难道还愁工作没进展?辛希余见马新青的思想真的起了变化,他思想上也感到痛快了!从那以后,辛希余更加积极地为郭家村大队勤奋地工作了。很多人向辛希余反映:全八斤在大队综合厂有贪污,男女作风上也有问题,要求县委蹲点组能查清情况,叫群众明白。
辛希余全面地收集了群众的这些意见后,兴冲冲地跑到大队办公室来找马新青,准备和他商量,该如何解决全八斤的问题?他满以为马新青能够支持群众的意见,查明全八斤的事情。谁知辛希余把话说完以后,马新青的态度一反常态,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先是感到惊奇,尔后又摇着头说:“不可能吧?全八斤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呢?”
“至于可能与不可能,我也不知道呀!不过,这些情况都是群众揭发的,而且还是很多人都有这种看法。我看我们还是先调查、了解一下情况再下结论吧!”辛希余被马新青的问话激恼了,他就想了这个办法对他说。
“哪……,那就等以后有了时间,再调查吧!”马新青想了一下,对辛希余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现在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要集中全力搞好秋田管理和九盘河工程的完成,不然秋季粮食产量降低,或是三伏天的暴雨下起来,那九盘河没有治理完的地方,会被山洪下来,冲掉庄稼的。”
“情况既是如此,那就只得把全八斤的问题向后推一推了!”辛希余看了马新青说地有道理,他就没有再固执己见。
中午,马新青把辛希余跟自己早上的谈话,想了很长时间。按理说,县委派蹲点组来郭家村时,就明确规定了蹲点组的任务是:一方面认真总结他们的先进经验,向全县积极推广;另一方面就是要协助大队党支部,处理在前进道路上存在的问题。那么全八斤身为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不管他是贪污也罢,搞两性关系也罢,都必须把问题弄清。假若他真的有问题,就得给他纪律处分;要是他没问题,也须向群众把情况解释清楚,取消社员对他的怀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马新青觉得全八斤和自己的关系不错,自己直接插手搞他的问题,未免有点不够朋友。全八斤没有问题,自然更好,若是他真的有问题,那岂不就糟了?事情一查出来,你不处理,群众有意见;处理呢?却又有面情碍着,叫人于心不忍!马新青对全八斤的问题该咋办?确实是左右为难。不查,群众说自己包庇他。查呢?他又不想得罪全八斤。怎样能使这个问题得到妥善解决呢?马新青动脑筋想啊想,整整一中午,他都处在进退两难中。最后,他终于想了个绝妙的办法;那就是不管全八斤有没有问题,自己都应给他通个气,先提醒一下他。要是有贪污的话,让他想办法自己退赔,免得以后查出来丢人现眼的,叫人瞧不起他。不然他不退赔,我到时候只有向他的心,而没有向他的嘴了。如果他有自知之明,就应该悄悄地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贪污的钱退清,那就什么事也不会有。至于男女关系,那是生活细节,最多批评教育一下完事,不会受到党纪国法的处理!马新青头一次去到全八斤家吃饭,就感到他家的摆设豪华:一个普通农民嘛,家里只有两个人上工,要养活六个人,一年能分多少钱?家里怎么就那么富的?一般的农家,屋里有一个装粮食的大柜和两个装衣服的箱子,就算是差不多的家势哩!而全八斤家里却摆着明晃晃的大立柜,光亮亮的写字台和缝纫机。对!他家里还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哩!那么他买这些东西的钱,都是从那里来的呢?嗯!这一定是他的手指特长,偷地抠农民血汗贪污来的吧?!想到这里,马新青认为有必要给全八斤提前谈一下,叫他思想上要有所准备,尽量提前能悄悄退清了就好,这样大家的脸上都光彩。万一退不清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也不要紧,只要不上千就行。
眼看到了放工的时候,马新青这才犹犹豫豫地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来到了全八斤的院子。刚进了楼门,因他到综合厂已找过了,没见全八斤,所以他不知全八斤究竟在家里没有?他大声地喊着:“全支书在家没有?”
“没在哟!”马新青的话一落,屋里的人就应了一声,随即雷根莲走了出来。
看着雷根莲一身妖精似的打扮,马新青从心里感到厌恶,他冷冷地问:“全支书到那里去啦?”
“到秦岭镇上街去了!”雷根莲妖声妖气地回答着。然后又热情地邀请着马新青,她说,“马常委,到家里边坐呀!”
“全支书没在家,我就不到你屋里去了!”马新青欲往回走,但又觉得没完成任务。于是,他停住了脚步问里雷根莲,“他啥时能回来?”
“估计天黑的时候,他就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吗?”雷根莲猜着马新青没见男人,不肯进屋的意思,就迫切想知道他来找男人的目的。
“哦!”马新青回答着,“我找他是有点事。不过,他没在屋也就算了。他回来之后,你叫他到大队办公室来找我!”说完,他扭过头,就往院子外边走。
“哟!马常委,看把你急的先?有啥事,您给我说了不是一样的吗?”雷根莲圆睁着杏核眼,笑嘻嘻地对马新青说。
怎么办?听了雷根莲的话,马新青为难了!他有心不给雷根莲说出自己要找全八斤的原因,恐怕全八斤以后还会说给她听。而给她说了呢?又怕她给别人胡说。因为女人们的嘴向来都是不太牢的,她们的肚里装不住话,啥事一叫她们知道,总是咋咋呼呼地出去乱给人说。
“怎么?马常委跟我娃他爹还有啥秘密事吗?”雷根莲故意激着马新青。
“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蹲点组的同志听群众反映,说大队综合厂的经济混乱,账目不清,全支书他负责着综合厂的工作,可能知道些情况,我来找他,是想问一下。”马新青绕了个大圈子,才对雷根莲说了这么几句话。
“哦!再是这事,那我回来一定能把话给他说到。”雷根莲一听马新青说这话,她的心里就慌了,因为全八斤每一次从大队综合厂拿回来的钱,她都经手用了的。唉!县委蹲点组才到郭家村,全八斤就熬煎的事情,现在想不到终于发生了。雷根莲害怕地看着马新青,结结巴巴地问:“马……常委,你没听群众反映综合厂的经济是怎么个混乱法?”
马新青不愿给雷根莲说出实话,就马马虎虎地说:“反正说是在综合厂工作的人,活是做了个没停,结算时却没有钱!”
“哎呀!您看我这个人才是的,只顾让您站着说话,都不知道叫您坐嘛!”雷根莲说到这里,殷勤地对马新青说,“马常委,走!你到屋里坐,说不定我娃他爹一会儿就会回来哩!”她边说边下台阶,为了弄清真实情况,她决定要把马新青请到屋里,准备用话,套他说出真实情况。
马新青一看雷根莲朝自己走来,知道不到她家坐会儿,好客的雷根莲是不会放自己走的。马新青想到这里后就说:“那我等全支书一下也行。”他用手势挡住朝自己走来的雷根莲,害怕她来死缠地拉自己,于是他径直地就向屋里走去。
一进雷根莲家,马新青就被她家堂屋放着的大立柜上的穿衣镜照花了眼,他借题发挥地说:“老雷,你家的立柜做地这么好,得花很多钱吧?”
“哪还消说?不花钱把人家的木板,也拿不回来!。”雷根莲艳声艳气地说。
“嗯!当农民的人家里,能置这些家具,都不简单哩!我跟我爱人两人都挣钱,家里只有两个箱子,连一个大立柜都攒不下钱买哩!”马新青装着用羡慕地样子说,“看来这当农民,还比工作人强,你们家有缝纫机,自行车和大、小立柜,看样子你们手上的钱头,还是很活哩吧?”马新青想从雷根莲的谈话中,摸出全八斤的底细,就转弯抹角地探她的口气。
然而,一直注意马新青说话神态的里雷根莲,她灵醒着哩!她早就从马新青的谈话里,尝出了不利自己的味道,证明了马新青是对男人有怀疑的。为了给马新青的思想上造成错觉,雷根莲情急生智,她用了极其自豪的口气对马新青说:“嗨!马常委,不瞒你说,我屋里的这些家俱,都是我大儿子单启在部队当排长挣下的钱,买的准备结婚的用品。要是指望娃他爹,挣哪几个工分买这些东西,把他的骨头累散也甭想!”
马新青见雷根莲这样说,他不作声了。雷根莲给马新青端过一把椅子,拉着他坐下,给他挤眉弄眼地说:“马常委,您真年轻,大概有二十几岁吧?”
马新青正要回答,抬头一看,雷根莲用灼热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就不想和她拉闲话,站起身说:“咦!全支书咋到这时,还不回来?”
“你等会儿嘛,过一阵儿,他就会回来的!”雷根莲看马新青飘飘洒洒的风度,简直神魂要颤倒了。她恨不得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和他温存温存。但她见马新青态度严肃的样子,她不敢放荡地越雷池一步了,只嘻皮笑脸地说,“马常委,你坐,我给您烧碗水喝。”
马新青从雷根莲眉来眼去的暗送秋波中,知道了她不是个正派的女人。他就用手捏灭了叼在嘴上的纸烟,准备回大队办公室去,雷根莲急忙跑来挡。马新青客气地说:“不麻烦啦,我还有事哩!”
“哎哟!有多少事?看把您急的?”雷根莲两腿和胳膊一动,她像个大字一样地立在马新青面前,极力笑着说,“马常委,你轻易不到我家来,咋能不吃点啥就走呢?”
马新青被雷根莲说地不好意思了,就只好再次坐到了椅子上。雷根莲本想和马新青多谝几句闲话,但害怕他真的急着要走,就给他寻了一本《游西湖》连环画看,自己到厨房里给马新青打鸡蛋吃,雷根莲临走给马新青叮咛道:“马常委,您在这儿看书,我去烧些水,您喝了再走,您可一定等着啊!”她递给了马新青一盒大前门烟,然后就钻到灶房里忙去了。
马新青一边吃着烟,一边看着小人书。不一会儿,雷根莲便端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打鸡蛋,她双手把碗捧到马新青的面前,用了无限温柔的话语说:“马常委,请您把这碗水喝了吧!”
“你真是多心呀!我才吃了饭,时间不长,叫我咋能吃得下去鸡蛋呢?”马新青站起来,谦让着不肯接碗。
“哟!您到我家来还装客哩?我娃他爹说,他跟您好地跟亲弟兄一样,您还在我面前装客?”雷根莲轻俏地说,“快吃嘛,不然您就是看不起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再说什么呢?马新青不好再推辞,就只好接过碗说:“这么大的一碗鸡蛋,我吃不完,你去拿个碗,叫我往出倒些吧!”雷根莲走到了门口,靠着门框说:“再别让了!我就不信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吃不完一碗鸡蛋?”接着,她打开了话闸子说,“马常委,您咋这么有本事的,年龄不大就当上了县常委啦!”
“其实是组织重用了我,而我也没啥本事咯!”马新青对雷根莲的奉承,心里感到乐滋滋的,他是个爱听人说自己优点的人,只要谁会说恭维话,哪怕是啥难办的事,马新青都愿意给办哩!
“马常委,你官这么大,咋还这么谦虚的?”雷根莲又送给了他一句好听的话。
“不是我谦虚,真的我是没啥本事,我只不过在文化大革命中表现地积极了点才当上了县常委的。”马新青也自我夸耀地说。
雷根莲停了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走近马新青,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哎!马常委,我听我娃他爹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你和他都是一个观点的同派人,是吧?”
“嗯!快别这样说,现在早都不兴派性啦!”这时候,马新青已吃完了鸡蛋,他刚要到厨房放碗,雷根莲就从他手上接过了碗,马新青用手帕擦掉了滴在胸前的糖水说。
“话可不能这样说,现在明里没人讲派性,暗里都是以派划线的。你没听人都说,亲不亲是一派人嘛!”雷根莲说这些话的目的,是叫马新青给全八斤行些方便,“马常委,你看我娃他爹那人,是个有嘴无心,心眼少的人,在有些事情上,你还得多照顾和关心他,比如谁对他有了意见,你就给他指出,可不能叫他把错误的东西,老背到脊背上。”
吃了雷根莲满碗鸡蛋的马新青,见她叫自己包庇她男人,就卖着好地说:“这是自然的。不然,我今天来找他干啥?还不是为了给他通风报信吗?”
“请问马常委,你最近没听群众对我娃他爹都有些啥意见?”雷根莲猝不及防地提出了这个问题。马新青以为雷根莲是嫌自己一个人吃饭孤单,为了陪自己,才在说闲话的。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他来不及思考怎样回答她,就吱吱唔唔地谈着:“意见嘛!最近倒是有人给他提了一些!”
“都是些啥意见?”雷根莲的心缩到了一块,她颤声地问。
“有人怀疑全支书贪污了大队综合厂的公款!”马新青也用了突如其来的办法,单刀直入地说。
“你……,你难道都……相信这些事吗?”雷根莲吓地慌了手脚,提心吊胆地问。
“我说不清!我想他怕不会吧?可我也不否认,群众提意见可能是有根据。现在咱都不是外人,暗话明说,你家如果真的用了综合厂的钱,争取早些悄悄地给人家退赔了。万一退的剩下一少部分,实在退不出的话,就给综合厂打个借条,将来查账,谁也给订不上是贪污。”马新青看了雷根莲一眼,见她正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话,就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雷根莲。“我今天到你家来,就是为了给全支书打个招呼,免得以后真地查账时,他措手不及。”
雷根莲见马新青说这些话,完全是替男人着想的,就非常感激他。但她看到马新青还不了解男人到底有没有贪污的情况。为了让男人度过难关,她就装作气愤地说:“好马常委哩!我娃他爹又没吃豹子胆,他咋敢贪污大家的血汗?提这意见的人,是跟我娃他爹有气的家伙造的谣。唉!怪只怪我娃他爹,工作太积极和认真啦,要不,他谁敢拿背弓打呀?”
“只要真的没贪污,哪就好!贼没赃,硬如钢,他谁再栽赃也等于零。”马新青看雷根莲生气的样子,估计全八斤大概没贪污,所以他就这样安慰着全八斤的老婆。
“哼!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我们也不怕他谁。可这尿泡打人,臭气难闻!别人一给我男人胡说,你们蹲点组就查账。马常委,你都没想,群众会对我娃他爹有些啥看法吗?”雷根莲说着说着,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地哭了起来。她抽抽泣泣地说,“马常委,你得坚持原则,不能见风就下雨,叫好人受气呀!”
别看马新青平常说话出口成章,但他的思想却是不稳定的。他最容易拿不定主意。一听雷根莲呜呜地哭,他以为真地冤枉了全八斤,心里不免有些同情。这时,雷根莲又哭哭啼啼地说:“唉!这干部倒有啥当头?我娃他爹黑不是黑,白不是白地为大家办事,没想到,还叫人设陷阱陷害他!”
“别哭了!只要你娃他爹真的没贪污……那我们就暂时不查综合厂的账了”马新青被雷根莲的假像哄信了,心也叫她给哭软了,他就给雷根莲说着宽心话。实际上雷根莲并不是委屈地哭,而是害怕他男人的问题,真的被查出后,自己的日子没法过,而熬煎地哭哩!
“你娃他爹真的就没贪污过综合厂的一点东西吗?”马新青由于雷根莲的啼哭,唤起了他对全八斤的怜悯心,为了真正砸实全八斤的手脚是否确实干净,而没有贪污,他在决定要给全八斤保护过关之前,再一次问着雷根莲。
“唉!好我的马常委哩,我能哄你吗?”雷根莲发咒连天地说,“我要给你说一句假话,把我天打五雷轰,出门叫汽车碾死,进门叫眼睛瞎了!”
马新青扶了扶了自己的金边眼镜,好心地说:“再别发咒了,听人听了怪难受的。说实话,群众反映这事的时候,我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我们蹲点组的辛希余却说,不管怎样,叫先查了再说。如果你娃他爹真的没贪污,你就把心放宽吧!”
“话虽这么说,可事在人做哩!如果有人存心想整我娃他爹,给他胡捏乱编些账上的数字,那我们不是该倒霉么?”
“哦!你的意思是……”还没等马新青问出口,雷根莲就说:“最好甭查账!”
马新青考虑了片刻,然后同意地说:“好!暂时就依着你的话办吧。我和全支书是很要好的朋友,说不上是患难至交,起码也算是风雨同舟的战友呀!你放心吧,有我在郭家村蹲点,他谁也别想欺负你们。”马新青完全丢掉了组织原则,他被雷根莲的花言巧语骗转了,给她打着保票说。
“马常委肯帮忙,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人。”雷根莲还没表白完,马新青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那些话有啥用呢!我又不是外人,何必许愿!”
雷根莲给马新青壮着胆说:“马常委,常言说得好,千锤打锣,一锤定音。只要你当组长的人不开口,他谁也是查不了账的。”
“我没办法做别的事啦,这事我能办到。”郭家村的人说雷根莲的脑子里办法稠,这确实是没一点夸张,你看那堂堂的县常委都叫她说转了呢!她等马新青完全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才把马新青吃过鸡蛋的碗,送到了厨房去……。/>
“我该走啦!”马新青对着灶房喊。
“哎哟!倒急啥哩?”雷根莲应声说着,就又端了一大片白面锅盔馍,她走到马新青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给他的衣袋里装,嘴里亲热地说:“把这些馍拿去,到晚上肚里饿了吃!”
“你咋是这么多心的!”马新青说完,就笑着走了……。
马新青走后,时间已到了中午,家家的房顶上的烟囱都浓烟大冒,但雷根莲就像丢了魂似地走出走进。她心里简直烦躁得太,咋样也坐不下来,也怕做饭。这也难怪她心神不安!你想:马新青今天来说的这件事多么大呀!作为内当家的雷根莲,是清楚地知道男人贪污了大队多少钱的,大概都有一千五、六百块了吧?她听说凡是贪污的钱数,上了千字号的人,都得逮捕!那么全八斤是家里的擎天柱,要是查出了他的贪污事情,那就会咳嗽带地伤寒起,上次的柴油机飞车,还有他跟军属刘秀娥通奸的事,就会败露出来的。这搞野婆娘的事,雷根莲只听人给她说了个刘秀娥。至于男人还跟其他女人是否有问题?她也不知道。但光这搞军属一条,就可以够上犯罪的。起码一逮捕,就得坐两三年监狱。要是柴油机飞车伤了人命的事,再一查出来,哪不抵命,也得判上个二十年。如果男人受了法,自己劳动不了,大队也不会叫她缝衣服挣轻省工分,大儿子又当的是普通兵,根本养活不了她娘们四个的!这不是只有饿死,或者是喝西北风了!男人在监狱里,也有他受不完的洋罪!所以说,一定得想办法挽回这可怕的局面。因为男人的命运和自己相连,息息相关着。他倒了霉,自己也得吃苦头。想到这里,雷根莲浑身的肉都在流,百节骨头都像散了架,她的眼皮都没劲往开睁了。正在这时,学校的娃们放学回家了。雷根莲的小儿子一回到家,就问:“妈!饭做对了没有?我要吃饭!”
“还没做饭,叫你姐到灶房里给你做饭吧!”
“我不愿意!人家回家都吃饭,你才叫做呀?”雷根莲的小儿子哭开了,“后晌学校开大会,我去迟了,老师要批评的!呜呜……”
女儿气呼呼地批评开了她妈:“妈!你又没时间限制,做衣服有多忙,到这时还没给人做饭?”
“狗日的!念不成了,都给我把书拿回来!把你些狗日的,给大人加地这些紧做啥哩?把你些指头蛋大的东西还来教训我?”雷根莲心里本来就很躁,又被儿女们一席话惹起了火,她更加气上加火地大声骂着,“把你些狗日的咋不死了哩?一天在我跟前凶地是咋啦?”
“呜呜……,我肚子饥啦……,我要吃饭……呜呜”雷根莲的小儿子,看不来妈妈的脸色,只是大声地哭着。女儿秀云到底是五年级学生,她看雷根莲脸上凶的样子像要吃人的光景,她挨了一顿骂,却吓得不敢说话,悄悄钻到灶房做饭去了。可雷根莲娇养惯了的小儿子还在“呜呜”哭。这一来,雷根莲把心里的气,都出在小儿子身上了。“啪”“啪!”她打了正在哭的娃两耳光,嘴里骂道:“我叫你死不下的,再哭!”
随着雷根莲的打骂声,她的小儿子“扑通”滚到了地上,他不停地哭喊:“哎哟!把我疼死啦?”“我叫你狗日的再吼!”雷根莲又骂了一句,用脚“咚咚!”地照她小儿子的身上猛踢了两脚,她心里好像松泛了一些。听到妈妈的打骂声和弟弟的哭叫声,雷根莲的女儿秀云,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拉起了弟弟,把他哄到厨房里。可他还是一个劲地“呜呜”哭着。他不明白,往日疼爱自己像宝贝一样的妈妈,今天自己只是要早些吃饭,就遭到了这样的拳打脚踢,所以他就气地“呜呜”个不停。雷根莲打了娃,心里的气像消了一些。但听到小儿子断断续续地哭个不止,她就又气冲脑门了。雷根莲脸色气得铁青,发了疯般地扑到了灶房里,她一把抓住小儿子的胳膊,搡前摔后,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秀云一看,妈妈今天的火气很大,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情?她勉强挣扎着,从母亲的手里夺出了挨打的弟弟,把他飞一般地拉到门外,吓地再也不敢回家,就朝学校里去了。
拿儿子出了气、发过凶的雷根莲,才打过娃时,心里感到畅快了一些,后来又觉得挺后悔!唉!今日打娃实在不应该,他倒有啥错呢?明明是自己心里有事,可在娃跟前出一下气又能咋?车到山前必有路!他马新青既然已经答应,不让县委蹲点组查账,想必他说话一定是算数的,总不至于是骗人吧?想到这里,雷根莲紧缩在一起的心舒展开了,她这才想到应该做饭吃。
时间不大,雷根莲把饭做熟了。她等得心都急了,也不见哑巴和上学的两个儿女回来吃饭,她的哑巴,是到坡上砍柴滚伤了。有人看见,全八斤的心眼脏,谁也懒得给雷根莲说。下午人都上工了,雷根莲赶紧走出门,在郭家村的巷巷道道里找起她的小儿子来。至于那个哑巴儿子,她才懒得寻呢?想他也不会跑多远的。她找小儿子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最后终于在学校里的操场上看见了他,雷根莲再叫他回家,也没有叫动。她气得没办法,只好回到家里。整个下午,雷根莲的心里都空荡荡的,很是不踏实。她像丢了魂似的,跑到村前的柏油路上,没遍数地去看全八斤回来了没有?直到日头偏了西,夜幕将要降临时,全八斤才回到家里。他刚一进门,自行车还没来得及搁,脸上的汗水还没顾得擦,就听到雷根莲埋怨开了他:“娃他爹呀,你咋是这号人呢?一出门就像迷了路一样,不到天黑不回家?”她说完了,给全八斤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咦!你这是咋啦?我今日到街里去,一分钟都没停,”全八斤奇怪地看着妻子雷根莲说,“那你叫买的塑料头缝纫机,现在咱区上的供销社里没有。我又跑到批发站,人家说货没到,过几天才能运来,我现在已把钱给了人家,等以后东西来了,就一定能给咱买到!”
“你没看咱都遇上大难了,谁还有心情买什么塑料缝纫机?”雷根莲听男人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她连一句也没听进去,没等他说完,她就没好气地阻止着全八斤的话头。
“唉呀!倒是发生了啥事啦?你就只说晦气话。”全八斤看着雷根莲满脸的愁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惊奇地问。
“啥事?哼!有人把咱告到县委蹲点组跟前啦,你还蒙在鼓里睡觉哩?”
“啊?是谁告的咱?”全八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不由得他心惊胆颤地问。
“我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反正有人告你贪污了大队综合厂的公款!”
“真的吗?”全八斤的心被触到致命伤处,他一紧张,手里的茶杯就“噹啷!”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变成了碎玻璃片子,开水流了一大滩,他也顾不得热水洒在地面,溅了脚上烧乎乎的疼,全八斤赶忙问:“你是听谁说的?”
“蹲点组的马新青。”
全八斤迫不及待地问:“他是怎么说的?”
“中午他来找你,看样子是给咱透风的。马新青说你若贪污了钱的话,就早些悄悄给综合厂退赔,省得到县上来的蹲点组查账时给咱伤脸,没贪污了更好!”雷根莲大概地给全八斤谈了一下情况,全八斤急于想知道结果,就两眼直直地盯着妻子问:“哪你是咋回答的?”
“我说你根本就没贪污过钱。只因你平常工作积极,得罪了些人,有人想整你,才给你搁的事!”雷根莲说完了话,全八斤才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他紧张的心情才算松了下来,他夸着老婆:“娃他妈,你还真行!这话说得实在好,你没看马新青相信了没有?”
雷根莲得意地对全八斤说:“我看他好像是信了!我给他打地吃了一碗鸡蛋后,给他哭了一顿鼻子。他看我哭得伤心,就答应不查综合厂的账了!不过,他的话虽是这么说,蹲点组也不是他一个,我看咱还是做好退赔的准备,万一蹲点组真的要查账,咱把钱给了综合厂,他谁把咱也不能咋!”
“哼!他要我给综合厂退钱?那是痴心妄想!”全八斤两眼露着凶光,咬牙切齿地说。
“咳!再不要把锅盖揭地太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圈跳的人是永远不会吃亏的!”雷根莲提醒着全八斤,“娃他爹,你要知道,蹲点组的马新青,跟咱只是个一般的相好关系,又不是咱的至亲密友,他的话不一定靠得住。”
“嘿嘿,事在人为哩,那个马新青还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只要咱破费些东西,他就会跟着咱的指挥棒转的。”全八斤给妻子说了这些话,脸上的惊慌没有了。
“嗨!小心把牛皮吹打了。”雷根莲心有余悸地笑着对男人说,“你是一个玩泥巴的土农民,人家马新青是县常委,他会跟着你转?你想得也太天真了!”
“哼!说出来不算,做出来你再看吧!”全八斤刚说到这里,在坡上砍柴栽伤的哑巴儿子回来了。他看到哑巴满头是伤,就叫雷根莲给他把伤口包了包。接着全八斤的小儿子和秀云女儿也回来了,雷根莲把灶房的灯点亮,叫他们自己吃,然后她又和全八斤说话了,“唯愿你事事顺心,我也跟上沾光哩!”雷根莲说完之后,停了停又吞吞吐吐地说,“娃他爹,我这几天老是心里慌得不行,是不是咱家里要出啥事?唉!我咋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因为你今年四十五岁了,是个门坎子的暗九呀。”
“再甭隔夜愁!我是暗九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会出啥事的!”全八斤自信地说。
“嗯!再甭犟,人生一世,都有明七和暗九。凡是二十七,三十六和四十五岁等年龄上,都肯出事。”雷根莲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
“唉呀!就你一天爱啰嗦,真是吃了萝卜操淡心,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来?”全八斤不耐烦地打断了雷根莲的话,“你这个傻瓜,我和马新青多拉拉闲话,你要在生活多关心一下马新青,他就不会跟咱过不去!谁没有见面之情呢?”
“看你说的,我在生活上倒咋关心他呢?”雷根莲作难地问着全八斤。
“嘿嘿!这还不好办?脱产干部都爱喝水,那你不会给他经常灌灌开水,再拿咱的酒米,给他做些醪糟送去,叫他知道咱俩口子没亏待他,然后他就会给咱办事的。”
雷根莲巴不得能经常和马新青接触哩!只是害怕别人说闲话,因此她说:“可我一个女人,经常到大队办公室给马新青送水,别人会说闲话的。”雷根莲忸怩地说。
“说的那不是稀奇话?你都老啦,人家马新青还年青得很,你俩的年龄相差那么悬殊,他谁会有啥闲话?”全八斤用手捏了一下雷根莲的脸,开玩笑似地给妻子壮着胆。
“哪……,为了你和咱这些娃,我从今后就……给人家当奴仆了!。”雷根莲叹了一口气,装作垂头丧气地说。
“再甭瓜啦!现在有些人想巴结领导,都熬煎地舔不上人家的尻子,你还嫌送个水低了你的身份?”全八斤去把娃们安排地睡了后,雷根莲跟到他的身边说:“你光是嘴能说,我看叫你伺候谁,你怕也不愿意吧?”
“你真是个傻瓜!”全八斤笑着用两手揪起了雷根莲的下巴说,“我只要谁能给好处,哪怕叫端尿盆都行!”
雷根莲把身子一拧,赌气地说:“我这人笨嘛,咋能理解你那聪明人的用心呢?”
“哈哈……,都是给娃当妈的人了,还动不动地耍小娃脾气?来!咱们吃饭吧?”全八斤拉了雷根莲一把,她故意甩开了全八斤的手说:“吃你的饭,少管我!”
全八斤知趣地走到厨房,舀了一碗饭,给雷根莲端来,逗着雷根莲说:“好妹子哩,你不吃饭我敢动筷子吗?”
雷根莲被全八斤的这句俏皮话“扑哧”一下给惹笑了,她娇里娇气地说:“饭在你手里端着,我又没说叫你甭吃!”
全八斤装作可怜巴巴地说:“好我的你哩,咱是怕婆娘出了名的,你没批准叫我吃饭,我动了筷子怕你打我!”
“去去去!少给我臭名声。你要是怕我,就不会在外边寻的搞野婆娘了!”雷根莲刺了全八斤几句,然后才“咯咯咯”地笑了。
“随你咋说吧!”全八斤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相说。
“至于你究竟有没有野婆娘?我不管那闲事,只要你叫我和娃能吃饱、穿暖就行!”雷根莲说完后,才接过全八斤手上的碗吃饭了。全八斤这时才说:“逢上你这个婆娘,叫人真没办法,哈哈!全是我把你惯地……。”
第二天,雷根莲就按照全八斤订好的计策,正式给马新青送开水,她一进大队办公室的门,就细声细气地喊:“马常委,在家吗?”
“在哩!进来吧。”正在大队办公室伏案写东西的马新青,听见喊声,他就答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把雷根莲让到了屋里。
“马常委,我娃他爹昨天下午回来后,我把您对他的关怀情况一谈,他就感激万分。他说你是外地人,对我们这样关心,实在叫人感恩不尽,他叫我今后在生活上多照顾您。他说郑肖的妈不太好好给您烧水,今天叫我专门给您送水了!”雷根莲高兴地对马新青说。
“哦!你娃他爹昨晚来和我谈了他的心思,给你家帮点忙,作为我和他有共同语言的人来讲,是应该的。你们别把这一点小事都记到心里,以后不要给我送水了。”马新青客气地对雷根莲说。
“马常委,你这样说话就显得太外道了,既是朋友,就不能分你和我。昨天晚上,我已做了醪糟,等有了味道,我就给您送来。”雷根莲用了无比温柔的声音,说出了自己对马新青的关心。
“快不要这样做,小心以后郭家村的干部和群众,对我有意见呀!”马新青拒绝了雷根莲的善意。
“哟!那怕啥?郑肖他妈老是上工着,她顾不得给您烧水。我在家缝衣服,晚上多加点班,给您送送水,既耽误不了农业社的活,又可以给郑肖他妈减轻负担。”雷根莲灵活地转动着她的舌头,给马新青解释着。
“哦!”马新青认真想了一下,觉得雷根莲说得有道理,就说,“你这话说得在理,我回头给郑肖他妈说一下,就不麻烦她老人家了!你还有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