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冷,睡着睡着就被冻醒了,一夜也没有休息好。 太阳一杆子多高了,渐渐地暖和了起来,晒得人很舒服。见他还是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张萃英用手推了他一把:“别睡了,你看看你都睡成什么样子了?像个糟老头子!想想办法吧?别光这样下去了,以后,天就要一天比一天冷了,再这样下去就麻烦了。这样没头没脑地捡破烂,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到了冬天可怎么过啊?太阳晒着是挺好,得过且过,夜里可就有罪受了,你快想个法子吧?”
“我能有啥法子?”刘庆祥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天生的穷命,到世上就是来吃苦受罪的,还想有什么好日子吗。”
院子里,除了一些在外捡回来的废品,便什么也没有了,看着毫无生机的院子,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凄凉,她扶着墙站了起来:“不管拉倒,我想孙子了,我得回家看看,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他睁开眼,“你要回去?”他扶着墙,也站了起来,“回去若是……若是……?”
“回去看看,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反正呆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要回去咱就都回去,有什么不测也好有个照应。”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儿子出来找他们,想起来就觉得心凉。小家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自己的小家,吃得好,穿得好,哪还管别人难不难,谁还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心里不平,也没办法,他跟在她身后,走进屋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带不带走也都无所谓。”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两个人默默地走了出来。舍不得花钱坐车,眼看天快中午了才远远地望见了自己的村庄。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得没有心劲,看到村庄了,两个人又都犹豫起来。熟悉的村庄,既感到亲切,又觉得陌生,唉!不知道回到家里会怎么样……?
到了庄头上,踌躇了半天,两个人还是拿不定主意,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听到有人说话,两个人寻声望去,见是吴娟朝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两个人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下。
“我看了半天了,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回来了!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脏兮兮的,以为是来了两个要饭的,定睛看了半天,方才认出是他们。真是意想不到,吴娟兴奋地迎了过去,“这些日子,您们去哪里了?可把您们盼回来了。大娘,别在这里考虑什么了,”她边说边上前拉起她的手,“走,您们先到俺家里去,等有空我去跟张芳说说,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消气了。”
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出奇地热情,两个人都受宠若惊,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了。张萃英想把手缩回来,没有抽动,她半信半疑半喜半忧地看着她:“这……这……去你家……合适吗?”
“看您说的,”吴娟边说边拉着她走,“大娘,咱谁跟谁啊?低头不见抬头见,老邻居了。谁还没有个三灾两难的啊?都会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俺还帮不着吗?又不是千里遥远的,大娘大爷都别见外,太客气了不就显得咱们生分了嘛?您说是不大娘?”
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不知如何是好,张萃英回过头:“你说……咱……咱能去……?”
“也好!也好!好!”正愁回到家里不知会怎样,能有个临时的去处,先安顿下来,瞅机会让人去探探儿子和儿媳妇的口气,再做打算,不失为上策……心里想着,刘庆祥跟在后面忙不迭地答应着。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吴娟拉着她们的手,三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她的家里。她异常地热情,刘向峰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见她疑惑的样子,她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跟着她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她白了他一眼,“这事,出去别对外人说,懂吗?”
“噢。”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朝她傻笑了一下。
“熬得不如煮得烂。”她朝他撇了一下嘴,“笨蛋,我说得话不要当成耳旁风?”
“在咱家里,你就是总统,老一,你说的话就是命令,我……”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该干吗干吗去吧。”说完,她又回到屋里,嘘寒问暖,家长里短,陪她们说了半天话,突然想起了刚才出去要办还没来得及办的事,心里不由一阵喜悦……这样,就又多了一份胜算。安排她们休息一会,她便从家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她掏出手机给刘向峰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做饭,叮嘱他多加两个好菜,说完,又高兴地把手机装进兜里。
到了二叔家的大门口,她止住脚步朝里面打量了一番,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便喜滋滋地走了进去。二叔,四十多了,孤家寡人一个。前几年,他在外地打工,媳妇一个人在家里,耐不住寂寞,跟着人家一个有钱的主跑了,听到消息后,二叔很恼火,回来找了很长时间,四处打听,也没有找到。从那以后,二叔便不再出去打工了,日子过得没了盼头,整天借酒消愁,人也变得懒散起来,高兴的时候就到附近的矿山上干几天,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哪里也不去了,成天价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明情的人知道是心情不好,不理解的,在人家的眼里便成了游手好闲的懒汉,就连亲戚朋友也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了。年复一年,一个人,日子越过越紧紧巴巴的,就连这庭院,也显得死气沉沉的,一走进来,就有一种令人觉得压抑而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感觉,要不是有事,她也实在不愿来一趟,幸好心里比较高兴,没有太影响到她的快乐的心情。她走进屋里,二叔正在吃饭,看见她,话也没说,找了个椅子让她坐下,便又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她把椅子向他跟前挪了挪,重又坐好,看了看他:“二叔,你知道我因为什么来找你的吗?”
“什么事?”吃着饭,刘庆广头也没抬。
“二叔,”她向前倾了倾身子,“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说媒的,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想要吗?”
眼前突然觉得亮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像缺了水的黄瓜,头瞬间又蔫了下来:“侄媳妇,你是来拿叔公公开玩笑的吧?”
“瞧你说的什么话?侄媳妇我能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吗?”
说得倒也是,自己的亲侄媳妇,哪能会开这种玩笑?心里琢磨着,他又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筷子,打量着她:“真的……?”
“先不说这个了。”见他认真起来,她便多了个心眼,如果直截了当地和盘托出,他很可能会不能接受,弄不好会事得其反,自己落个好心没好报不说,也误了大事,倒不如投石问路……她心里合计着,一脸严肃的神情看着他,“二叔,你听说了吗?刘向东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媳妇呢。”
“有钱,烧得呗。”
“听说他和张芳快要离婚了。唉,离了婚,三十多的人了,还带着个孩子,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孤儿寡母的,谁可怜啊?”说完,她又叹了口气,难过得鼻子抽了一下。
“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是不容易。”说完,他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顺心的日子,他深有体会,谁苦谁心里知道,是用什么样的话也形容不上来的。 “如今的男人,手里一旦有了钱,就花心,在外面找相好的,还动不动就跟家里的老婆闹离婚,可真是苦了这些上了岁数又没有什么本事的女人了,天天围着锅台转,家里地里,没黑没白的忙活,到头来却落个一场空。唉!女人这一辈子,图个啥?有个知冷知热的丈夫,有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比拥有金山银山好得多!你说是不二叔? “唉……!”当初,媳妇老是嫌他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里禁不住潮湿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芳跟我关系挺好的,她有什么话都不瞒我,前几天,我听她说,她很愁自己的将来。也难怪,离了婚,又不是十七八的女孩了,谁还稀罕啊?上哪里再找合适的人啊?”说完,她仔细地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她曾私下里对我说,”她向前凑了凑,“要是真的离了婚,想在附近再找个人家,不管他有没有钱,只要人品好就行。可是,咱庄里,哪有这么合适的人?再说了,谁肯要她这种离婚的女人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看着她,“离婚怎么了?离了婚就不是人了吗?离婚的多的是,难道就不能再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了吗?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得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向前伸了伸头,压低了声音:“二叔,我有件事,不知能不能对你说?你若不生气的话我就告诉你,要是生气我就不说了。” “什么事?说就是,我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她在跟我聊天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说露了嘴,她曾经说她对你挺有好感的。” “她……?”
她把头缩回来,重又坐好,一副很庄重的样子,看着他:“大老爷们,遇事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人家若是真的肯嫁给你,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是老祖宗给你烧高香了。你别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还不算老,年轻,能蹿能蹦的,以后老的时候指望谁?如今的人,亲儿子都不孝顺亲老子,你别指望将来依靠你侄子,门也没有,俺不管你的事,到时候无人管无人问,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要想以后好过,还是趁早成个家,不然你将来后悔,哭也没有地方哭。”
“唉……!”不用她说,心里也明白,他不禁又长叹了口气。 “你若是听我的,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事保准能成,让你有个像样的家,过上好日子,外人也能看得起。二叔,你说怎么样?”
“什么主意?”她比他小,而且长得俊俏,倘若能成,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感觉这事就像电视上放的一样,看着挺好,就是不太现实,他看了看她,“可能吗?” “没有结不成的缘,关键是看人怎样去做。”她看了看他,“你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成天价弄得灰不溜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打起精神来。另外,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别弄得乱七八糟像猪圈似的,看着让人恶心。还有一样重要的,没事到山上找点活干,挣点钱,把家里置办得好一点。”她压低了声音,“刘向东经常不在家,你有空常去串串门,这样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等她们离了婚,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想想吧,能美死你。” 他笑了笑,没有吱声。
“这事,我会从中给你帮忙的。”她站了起来,“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到时候别忘了是谁给你操的心。”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小得连他自己也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