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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46
    越劝越厉害,而且兴云布雨大有非要干一场不可的架势,客人们便陆陆续续怏怏地走了。院子里,剩下了几个年纪大点的人,收拾起已经变成没有用了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个纸糊的家伙,特别的扎眼,几个人一商量,也没有向屋里的人请示,索性都搬到大门外,烧了。等到火灭了,觉得再也无事可做了,几个人朝院子里望了望,又相互看了看,谁也没有吱声,便各自散去了。
    最后一缕青烟,在大门口的上方扶摇直上,升至半空中,突然散开了,不一会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心里,说不清是觉得可悲还是可喜,李玉涵收回目光,回过头来转向屋里。姨父的妈又活过来了,刚进村时就听说了,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稀奇。说起来,也真是个奇迹,都已经是进了火化场的人了,眼看就要进火炉的一刹那,竟突然活过来了,都以为是诈尸,倒把人给吓得不轻。回来后,家里人先是一阵惊喜,接下来便乱成了一锅粥,姨父和他的兄弟,两家因为这次事故收支费用以及分配余额的问题意见不一,起了争执,以至于连日后继续赡养老人的事也成了两家棘手的问题。来的晚,不太清楚其中的缘由,听了半天,方才听明白。因为贰佰块钱争得面红耳赤,实在是不值当的,他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吵得最凶的人,最后目光又停在了姨父的身上:“我这里带了贰佰块钱,奶奶好了,也就没……要不……姨父,把这钱给您吧?您们别再……”
    “不行!现在还要你的钱,算是怎么回事?”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本来就窝火,办丧事,晦气不说,而且弄得家里乱七八糟的。更令人生气的是,买东西两家一样花的钱,来得礼钱却不让平分,说什么他们家的亲戚比他们家的亲戚来得多,那都是他们行望的,是冲他们来的,那些钱必须归他们所有,实在是可恶!自己家的亲戚,也并非是少,只不过是有的来得晚些罢了,老不死的又活了,消息肯定早就不径而飞了,他们知道后就不会再来了,才显得好像不如他们家的人缘好。外甥就是来得晚,可能是还没有付吊礼的钱,没付也不能再收他的钱了。没等王友福张口,程会莲迅速地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又看着李玉涵,“这里没有你的事,外甥你光看别吱声。你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怎么能随便要你的钱呢?不然岂不便宜了那些白眼狼?”
    “骂谁哪你?”把眼角的头发向后抿了抿,吴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唱黑脸的,有唱白脸的,演给谁看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
    “侄媳妇,看你说的这叫啥话呢?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让你们两家再争吵。这孩子,我看倒挺那个什么的,你说是吧?”
    “是什么是?我刚才就觉得你说话有点偏心眼,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鬼?难道是和某些人相好吗?”
    “我……?”被她顶了几句,脸上有点挂不住,王鸿善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喘上气来。  越听越令人生气,李玉涵跟谁也没有打招呼,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到王韶兵,不知道这小子又躲到哪里去了?来的时候,听妈说了不少有关于他的事。人不大,都当上爸爸了,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令妈羡慕得不得了……
    “山东人,辟邪的,念到就到!”拐过墙角,一抬头,突然就看见了李玉涵,张金亮喜出望外地走近他,“正发愁呢,心想你要是在这里就好了,太巧了,真的就碰上你了,你说这不是天意吗?”
    正在寻思表弟的事,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李玉涵疑惑地看了看他:“你……什么事?”
    “好事,好事。”射雁的人,竟被雁把眼给啄了,表弟那么精明的人,竟然也会有失算的时候。也不知王彩荣从哪里联系来的一个客户,来买他锯厂的石材,倒是挺会办事的,一见面就塞给了他两条好烟,说是初次认识,日后仰仗他帮忙,沾他的光发财,很大方也很会说话,而且给了个好价钱,接着又请他吃饭。和王彩荣,应该算是熟人了,她说吃饭的时候付给他钱,他没有多想,就让她带来的人把货运走了。吃饭的时候,高兴,都喝了不少酒,她们两个人先后都去了厕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方才发觉自己被骗了。白搭了一顿饭钱,石材也无法追回了。情急之下,表弟想起了他以前和王彩荣关系不错,便给他打电话,碰巧他正被她吓得躲都来不急了,哪还有心情顾得上看是谁打的电话。他又气又急,便驱车来到他的家里。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想道这妮子竟然会这么大胆。他很清楚,倘若说出来,她肯定会让他受到什么报复,更重要的,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也必将都会牵扯得出来,风月场上的事,好说不好听,尤其是在农村里,人的思想观念和城里人根本没发比,即使别人不说什么,光媳妇知道了也会让他招架不了。钱这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挣,人的威信却并不是容易树立起来的,任凭表弟再说追问,权衡了半天,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他王彩荣的家是哪里。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竟躺在他家的沙发上呼呼地睡着了,也不知他把手机忘哪里去了,表弟媳妇一个劲地给他打电话催他赶快回去,也不知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一次又一次的,不住地打,弄得他的手机都快没有电了。表弟叫也叫不醒,问她什么情况她也不给说,催得他走坐不安的,幸好媳妇在家里,提醒他去找徐燕来开车送他回去,才令他不再着急了。徐燕没在家,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他,自从徐丽没有了,也不见他来了,以前印象挺不错的,联想到表弟好喝酒,从买了车就一直想找个司机,他便觉得他是个挺合适的人选,正念叨他,没想到他就出现在了眼前。他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小李啊,跟我走,我给你找份好工作。”
    心情不好,又觉得很疲惫,本来想回家睡一会的,见他特别的热情,他不好推说什么了,只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听他说给他找活干的事。这些日子,在外打工,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不容易。进厂干活,一开始,老板说是工资一月一发,绝不拖欠,然而真正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却没了动静,一拖再拖,虽然小丽给他从中帮忙,他这次回来,仍然还是压了一个月的工资,没有给。老板可能是想用拖欠工资的方式留人,然而工人却是越不发工资越干得没有信心。在外干活,累不说,钱拿不到手,谁心里能踏实呢?听他说是给他表弟开车,不用再出去打工了,他突然觉得浑身又有劲了,高兴地跟他攀谈起来。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就到了他的家里。刘向东还没有睡醒,在沙发上躺着,呼吸有声,嘴角流着口水,张金亮走过去推了推他,他睁开眼,吧嗒吧嗒嘴,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表弟,快点起来,你媳妇催命鬼似的,一个劲地打电话叫你回去。”酒后百态,不忌颜面,张金亮笑着又推了推他,“也不知你家里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刘向东扶着沙发坐了起来,擦去嘴角和脸上的口水,信手摸了一下腰间装手机的的包,手机没了,他看了看周围,也没有,睁大布满血丝的眼望着张金亮:“手机呢?”
    “你问我,我问谁?”说话间,自己的手机又响了,张金亮没接便按死了,坐到沙发上,看了看他,“你媳妇又打来了,你赶紧回家吧?光打,也不嫌浪费电话费,真是的。”
    欠了欠身子,刘向东站了起来,像风中的一棵树苗,摇摇晃晃的,险些又坐下,李玉涵赶忙上前扶住了他。不知是谁,他打量着他:“你是……谢……谢……”
    “他是小李,”张金亮过去扶住他的另一边,“李玉涵。你以前见过,在……。”他想说在医院里,突然觉得不妥,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看了一眼李玉涵,目光又转向他,“重要的事忘了给你说了,我打算让他给你当司机,小伙子挺好的,你看怎么样?就让他送你回家吧?”话音未落,手机又响了,他没理,朝李玉涵示意了一下,两个人架着他便朝外走。
    “你是哪个村的?”感觉脚下的路不平,深一脚浅一脚的,刘向东定了定神,打量着他,“你以前干什么?”
    “前月亮河的。开车。”
    “噢?不远。我表哥发话了,你就给我开车吧?放心,跟着我干,亏不了你的。兄弟们走到一块,就是个缘分。缘分是什么?那就是感情,兄弟们……”
    “我说表弟,别光尽捡好听的说,小李是我介绍给你开车的,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可就是不给你表哥我面子啊?”
    “那怎么会呢?俗话说,舅家的表弟压倒姑家的表哥,何况你是舅家的表哥呢?虽然如今的世道没有人理会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礼俗,可是你表弟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有话等有时间再说吧,你媳妇又催你了。走路都不稳,说话倒是一点也不结巴。”张金亮按死手机,看了一眼李玉涵,两个人配合默契地把他抬了起来,放进了副驾驶座上。
    不少日子没有开过车了,乍一坐进车里,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李玉涵觉得很是惬意。与过去开的车不同,坐在轿车里感觉很是舒服,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他打着火,习惯性地踩着油门,一松离合,车像运动员比赛时枪响得到了命令似的,一下子跑了出去,没想到会这么快,吓得他赶紧踩了一下刹车。
    车猛地顿了一下,头险些撞到了前面的当风玻璃上,刘向东心里一惊,头脑立马清醒了不少,酒力下去了,也没有了刚才的睡意,他长出了口气,打量着他:“小李,开车不要忽快忽慢的,这样容易出危险,知道吗?”
    “对不起!刘老板,我……。”他欲言又止,说什么呢?日子久了不开车,手生了?还是自己开车的技术根本就有问题?抑或是自己过去开的车和现在开的车性能有差距的缘故?轿车,倒是真的和其它车不一样,提速特别快,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油门踩下去,车才像飞了一样,可这些能算是合乎情理的理由吗?头一回给人家开车就这样毛手毛脚的,若再解释什么,不就成了是为自己的过失作辩解了吗?心里过意不去,他双手紧握方向盘,两眼望着前方的路况,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
    半天,两个人无语。汽车,缓缓地驶向了村外的公路上。
    “小李,你这是上哪去?”
    “你不是回家吗?”
    “上平邑。”
    “去……?”
    路两边,地里的麦苗,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唯有的绿色,特别的显眼,放眼望去,仿佛透着某种只有春天里才具有的朝气抑或是叫作什么希望的东西。望了半天,不知怎么便没了被人骗后的糟糕心情,也淡化了刚才受惊的不悦,刘向东重又打量着身边这个给自己开车的小伙子:“给人家开车,有一个行规,小李,你知道是什么吗?”
    “行规?”学开车的时候,学过道路交通安全法,行规,没听教练说起过,好像书本里也没有,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赶忙把目光又转向了前方,“不知道。没学过。”
    “这种知识,书本上是学不到的。”他欠了欠身子,向后靠了靠,“有些东西,是不会写到书本里去的,但却比书上写的那些更为实用。干什么都有干什么的行规,就拿给别人当司机来说,首先要懂得并且要做到一聋二哑三不见。什么意思?一聋,就是无论听到什么,都得当做没听见,像聋子一样。二哑,就是要像哑巴一样,要守口如瓶,别乱说话。三不见,不见什么?看到一些本不应看到的事,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说白了,就是要像瞎子一样,不要多事。小李啊,懂了吗?”
    “以前没听说过,经你这么一说,明白了。”
    “那你能做得到吗?”
    “应该能做得到吧。”
    “不是应该能做得到,是必须得做得到。”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坐直了,望着外面,“你这是给我开车,将来要是有机会给当官的开车,更得要做到这三点。记住我今天给你说的话,将来你会受益匪浅的。跟着我,你会学到不少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嗯。”他应了一声,心里,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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