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阵阵的风,冷飕飕的,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王彩虹朝屋里看了看,屋里还亮着灯,妹妹大概还没有睡,她又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出了口气。 刚才跟她说了半天,感觉头都沉了,也没能让她听从自己的话。唉,妹妹变得越来越让她不敢认识了。从李玉斌的家里回来,妹妹不知从哪里也回来了,正在看电视,妈也在家里,她没敢让妈听见,偷偷地把她叫到外边,问她和那个叫魏勇的人是怎么回事,问来问去,妹妹也没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事放到一边,倒也罢了,可那个姓苗的人,怎么能跟他交往呢?好说歹说,妹妹只是答应以后尽量不和他打交道了,也没有完全听她的。说了那么多,感觉头昏脑胀的,被风吹了一会,方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对她说,她用手抿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赶忙又走向屋里。
“姐,”正拿着手机发短信,见她满脸喜气地走了进来,王彩荣不解地打量起她,刚才还愁容满面,在外面呆了一会怎么就像是碰上了什么喜事似的呢?平时大都是板着脸,很少见她有高兴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意外的好事?她把手机装进兜里,“看你高兴的样子,家里是不是要有什么喜事临门了?”
“嗯,的确有件好事。”她坐到她的跟前,“妹妹,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给我……?”她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姐,我还用得着你给我当媒人吗?我给你介绍男朋友嘛还差不多。”
“你别瞎说,我可是认真的。”她不再笑了,严肃起来,“我都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你要是觉得行,就可以选个时间见面了。”
“什么年月了,还兴这个啊?”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看你妹妹我像个嫁不出去的人吗?跟你说句实话吧,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我才不稀罕那些个黄鼠狼子呢。”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黄鼠狼子不黄鼠狼子的?”她看着她,“我给你说的这个人,你以前也见过的,我记得你好像还说过人家长得帅呆了酷毙了呢?就是以前徐丽的那个对象,他现在还没用女朋友,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今天下晚我坐他的车回来时,给他说起你,问他怎么样,他说等和你见了面再说,看样他对你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姐?”她惊讶地看着她,“你说得不会是真的吧?”
“我能跟你开这样的玩笑吗?当然是真的了。”
“姐,你也太小看你妹妹了吧?他多大了?再说,穷山沟里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你妹妹的男朋友?我从来就没打算过将来要嫁个靠打工挣钱的小农民!我在这个鬼地方受够了!我不想在山沟沟里活受罪。整天价跟肮脏的土打交道,一辈一辈的如此,有什么出息?你趁早给人家回个信,拉倒吧。不出去打工就会穷得像叫花子一样,我可不想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呆一辈子!”
“妹妹,你看你都说了些啥啊?”没有对象,尽认识些乱七八糟的人,给她介绍个对象,希望她能收收心,将来也好能有个安安稳稳的好归宿,没想到她的想法竟……
“啥?我说得都是大实话,咱这个地方,连个他妈的挣钱的好门路都没有!你看庄里的人,哪个不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哪个不是过完年就得朝外跑?出去干啥,还不是靠出力挣点血汗钱!有的老板还直不乐意给,活个啥劲?有什么好?即使不为别的,为了挣钱方便,为了自己将来的后代,做人,也不能呆在农村里。你……懂吗?”
“那照你这样说来,有钱就会幸福吗?”
“有钱不一定幸福,但是,没有钱一定是不幸福的。”
“……?”
“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不过你。可是,我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你若是不去跟人家见面,那我以后见了人家还怎么面对?咱姊妹俩,从小到大,没闹过别扭,记得小时候,你特别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从不跟我对着干。大了,你能挣钱,妈特别疼你,对我总是另眼相看,你心疼姐姐,总是处处护着姐姐,一遇到妈数落我,你就会站出来替我说话……”
“姐,你别说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看着她说着说着眼里溢满了泪水,她心里酸酸的,顿时软了下来,不由得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家里穷,有一次看到邻居家的小孩买好东西吃,她就忍不住回家要钱也想买,怎奈爸妈都不给钱,她便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拿了钱去买了吃的,担心爸妈知道了会打骂自己,心中害怕,她找姐姐商量,姐姐说若爸妈发现了就说是自己拿的,与她无关。果然,没几天家里少钱的事就被妈妈发现了,当妈的手掌像蒲扇一样挥向姐姐的身上时,她双手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见姐姐泪如雨下的时候,当时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她身上有多么的疼?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后脊梁骨发凉。然而,任凭妈怎么样,姐姐都没有把她说出来。心里寻思着,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别生气,我答应你去见见人家就是,免得你不好做人。”
“那就这样说定了。”自己并没想哭,也不知怎么眼泪就出来了,妹妹给她擦眼泪,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她推开她的手,“改天我给他约个时间,你们见面谈谈,要是谈得来就处,谈不来姐也不难为你。”
“姐,我就明天一天在家里歇歇,后天就又得出去,我没有时间,要不……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他明天见面吧?”
“打电话?”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早了,人家可能早就睡觉了,不如明天再给他打吧?”
“也行,你看着办吧。”说完,觉得很累,她便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姐可能以为她是困了,也不说话了,听动静,她上了另一个床,也睡下了。正是有月亮的时候,屋里却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外面可能是阴天了,风声呼呼的,觉得有点冷,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身子朝里缩了缩,便又闭上了眼睛。仍然还是无法入睡,思绪就像那砖厂里往上不停运土的传送带,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哪是起点,也不知道哪是终点。
上学的时候,同学之间流行起了一句话,说是什么,没有钱没有权,上学上到哪里早晚也得回家种那一亩三分田。这话并非没有道理,考上大学的毕竟是少数,哪个人不是一样还得回家种地,再不就是出去打工,何况考上大学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好工作。上学,半途而废,到哪里也没有合适的工作,没办法,她只好在一个砖厂里找了份出力的活。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砖厂的老板苗志明。老板,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看得出她干不了重活,对她格外地照顾,累活脏活都是让别人干,总是拣些轻松的活安排给她,但是她的工资却一点也不比别人拿得少,为此,她心里很是感激。老板只有一个儿子,十多岁了还不上学,成天价在厂子里调皮捣蛋,令他很是头疼,每每总是夸她懂事又听话,有一次酒后,他说他要是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报答他还是命该如此,她竟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决定,认他做了干爸。干爸对她,倒是比对他儿子还好,啥活也不让她干了,让她当了厂子里的会计。不但如此,还常常带她去饭店,逛超市给她买东西。再后来,她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他的情人。没想到好景不长,不知道是自己时运不济还是他太背了,在厂子里打工的,有个人正干着活不知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倒下断气了,事情还没处理完,砖厂又不让干了,说是什么造砖挖走的土太多了。人倒起霉来,真是犹如飞机从天上往下掉,想不落都不行,偏巧在这不顺的节骨眼上,他媳妇又病了,一次次的进医院,弄得家里一贫如洗,就连她也没有钱可花了。
没有了钱,就连吃穿也成了问题。他给她联系了不少活,可不是太累就是太脏,再不就是工资太少,他认识一个KTV的老板,最后把她介绍到了那里上班。说起来,这倒是个挣钱快的好工作,只是,很多的时候,不论自己心情好不好,都还得陪人家又唱又跳的。为此,她没少抱怨他没有本事,害得她在外辛辛苦苦地挣钱。数落急了,他便在外面做起了什么生意,今天捣腾这个,明天捣腾那个,没多长时间,他就赚了不少钱。不知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挣的钱,很少再交给她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来往,却渐渐没了以前的那种依恋和信任。在KTV,今天陪这个,明天陪那个,不定哪天陪个什么样的人,然而挣钱却比他相差甚远,实在不甘心,她便要求他带她出来一块做生意,他竟欣然应允了,后来她才明白,两个人以父女的名义,跟别人谈生意时更能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