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矿区,几十辆小型挖土机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掘着,一辆辆运输车沿着土路整齐地往外运。
这种野蛮式的开采方式把狮头山拦腰开肠破肚,本是郁郁葱葱的大山上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到处堆放着砍伐的树木。
如果来个山洪什么的,那地处低洼的桥北村岂不顷刻完蛋!
郝建想到这一场景,不由得心存忧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姚丽群:“姚主任,你看,这种野蛮式的开采方式很快就会把这里的生态破坏,一旦遇到暴雨天,那桥北村就很危险啊。”
“哼,我倒希望来上一场山洪,给那些杀鸡取卵的坏蛋们一次惨痛的教训呢,大乱才有大治,你说是吗?”
“是,是,可是那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啊!”郝建抬头刚好看见姚丽群踩上一块石头,那石头动了一下,姚丽群身子摇晃了,而下边就是一口深塘,大冷天的,再往水里一泡那可了不得,她晃得脸都吓白了。眼看身子一斜就要扑到水塘里去,郝建一步蹿上,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整个娇躯便往怀里扑来,好久都没有搂过女人的身体了,郝建傻傻地居然忘记了放手。而姚丽群肯定被刚才的险情吓到了,心有余悸,任由郝建搂着忘记抽出身来,李茂山轻咳了两声,两人同时哦的一声,站直了,脸绯红……
姚丽群和李茂山对望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李茂山说道:“你看,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开采的危害性,可就是吴乡长,还有我们的赵海峰书记看不出来。”
又对着郝建说道:“郝建,周德田不是让你写汇报材料了,你现在看到了,知道该怎么写了吧?”
郝建神色凝重,原来她李副乡要的汇报材料并不是关于计划生育工作上的,甚至可以说与计划生育工作毫无一点关系,她要的是乡镇企业发展情况。等叶县长来调研时,杀吴鹏达乡长一个猝马不及,真是用心狠毒呀,一想到李梦男那寒冷的目光,那张冰山一样的美人脸,郝建心里头不由泛起阵阵寒意。
可是把塔山乡企业的迅速发展吹的天花乱坠,实现了200多万的财政税收,没想到几十个企业竟然在山上干着丧尽天良的事。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和责任感的话,我一定要将塔山乡这一丑行曝光。
郝建转过身又问道李茂山:“李主任,这种情况你们怎么不向上反映,这可是你们的资源啊。”
李茂山叹了口气,道:“郝干部,你是新来的,可能有所不知,桥北村全村已经50多户,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我们多次向镇里反映,但吴乡长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反而说我们阻碍社会主义建设,阻碍塔山乡发展。后来,我们又跑到县里,也被同样的理由给顶了回来。再后来,邓明乡长给我们出主意,让我们去省里闹,没想到还没有出吉卫县,就被追了回来。就因为此,邓副乡长背上了记大过的处分,我们也被县里列为重点上访监控对象。哎!”
天哪!郝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县里与乡里沆瀣一气,致桥北村民安危以不顾,掠夺式地进行开采,简直是暴残天物。
郝建又追问道:“难道李乡长也不管吗?常务副乡长,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姚丽群“哼”了一声,道:“李乡长倒想管,胳膊拧得过大腿么?你看看李乡长在镇里还有地位吗?还不是被吴鹏达牵着鼻子走。哎!李乡长心太软,下不了狠心,就说昨天开会的事情吧,李乡长布置了三件任务,是想给自己树一下威信,可是你看有人听吗?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李茂山接着说道:“吴鹏达背后有丁副书记撑腰,所以他敢肆无忌惮,如此放肆。我还听说,这几十个企业里,丁副书记也有股份。”
听到这里,郝建似乎完全明白了。李副乡长强势,吴鹏达强横,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小兵张嘎无论被迫站到哪一边,都会有巨大的风险,都是弱的一边,将要面临的是强的一方的强烈打击。
姚丽群咬了咬牙,说道:“走吧,这鬼地方不来也好,真是看一次伤心一次。”
郝建又问道李茂山:“既然是村里的资源,那这些企业给你们交费吗?”
李茂山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看看桥北村,你再看看我这一身,你觉得他们会给我们一分钱吗?”
姚丽群接着说道:“郝建啊,你刚来,好多事情你还不懂,慢慢你就都知道了,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李副乡长还站在她这一边,因为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更是一个真正心系群众的人。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郝建看着面如冠玉懒施粉黛的姚丽群,脸色庄重,眉宇之间透露着忧思忧民之情。掷地有声的几句话让郝建心潮澎湃,他回望了一下远处依然轰轰烈烈地场面,不由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给桥北村,给塔山乡还一片宁静故土。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郝建继续往前走,这让村长都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小伙子走路还满厉害,过去那个驻村干部来乡上,最多就是在村部旁边绕一圈,就回会议室喝茶,听汇报,吃饭,打麻将了,看来季县长就是不一样。
走过了一道又一道弯后,在崎岖的山路的前方,郝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院子,郝建就随口问道:“李村长,这是什么地方?”
李茂山连忙快进一步,因为他刚才一直和郝建是错了一步的距离,他是不敢和县长并驾齐驱的:“这是我们乡的小学,现在应该还在上课。”
郝建“哦‘”了一声,说:“那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他也不等李茂山回答,就向那面走去了。这所学校没有牌匾,院子外面更没有大门,显得很残破。这李茂山也就边走边对学校给郝建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在塔山乡下辖的好几个村民小组,就共享着这所学校的教育资源,直到现在,两间寒舍之中,一、二两个年级几十名孩子的朗朗书声,仍在延续着这小学业已几十岁的生命。距离一近,郝建就眉头邹了起来,这也是学校,如果一定要找出几个词语,来描绘这个学校的寒酸之像,那么“简陋、阴冷”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有几缕阳光顺着高高屋顶上的透光孔射进教室,但凹凸不平的地面,不时散落土渣的坯墙,还是将整个教室几乎包裹在潮湿的泥土中,一道薄墙将百余平方米的空间一分为二,顽皮的孩子们在墙上掏出了一孔大洞,使土墙原本的隔音功能完全失去了作用。
郝建就愁容满面,他的心里有点难受。郝建默默的没有做声,他走进了教室进行了查看,代课的老师正是田秀兰,田秀兰想请姚丽群给孩子们讲几句话,姚丽群把头看向郝建,“你说!”郝建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他说什么,他的话对这些孩子们有什么意义,那样的什么好好学习,你们是祖国花朵,是未来……这些话在此时此刻让郝建感觉到是那样的苍白和无力。
他已经把头转向了李茂山,这么破旧的校舍,怎么不修一修,都是危房,学生和老师也不安全啊。李茂山看了姚丽群一眼,唯唯诺诺的说:“你知道我们村上每年也就这些经费。”
郝建也沉默了,他是不能寄希望于村委的,作为一个贫困乡来说,每年给下面拨付的办公费用本来就不够,让他们再挤些钱出来是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从乡镇领导的虎口中拔牙,看来只有另想他法了。
这一下,郝建在来的路上那种愉快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多了份沉重,他很想表态说点什么,只是说什么呢?毫无疑问,最后还是钱的问题,自己没有管教育,也没有管财政,这个钱只怕很难要到。
那李茂山就是很看的来眼色,忙差开话题说:“其实各乡的情况都差不多,现在教育上都难啊。”
郝建也就只好点点头,叹息一声。
回到乡政府,郝建就来到了李梦男的办公室,郝建很少过来坐的,李梦男也是感觉有点意外,忙招呼坐下,郝建就说:“李副乡长,我今天想给你汇报个情况。”
李梦男瞪了一眼郝建,笑道:“看你说的认真的,还汇报?要汇报找吴乡长去,我听了头晕。”
郝建也就笑了,说:“真的啊,今天我去桥北村,无意间看到他们的学校,很破烂不堪了……你是管财务的,我自然要给你汇报下,看能不能给他们解决一下。”
李梦男也就认真起来了,说:“你说的那个小学我去过,其实这样的村小还有好几个,管不过来啊,县财政没钱,我也反映过,一直拖,没办法。”
郝建“奥”了一声说:“你也去过。”
“你以为我就那么官僚啊,刚来的时候,我也很想做点什么,到处都跑遍了,为这学校问题,报告写了几次,可是县上没钱,我口上的又没有富户,你说我怎么办。”
李梦男看看郝建,摇下头,她是可以理解郝建这种刚当上干部想做点实事的心情,但在基层工作,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习惯了,看惯了,心也就慢慢的麻木了。
“安心写好你的材料吧!”
李梦男就又劝了几句郝建,两个人都忙,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郝建路过吴乡长宿舍时,从屋内传出来噼里啪啦的打麻将声,甚至还有女人的欢笑声和戏谑声。姚丽群的话得以验证,看来他们真没有把李梦男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歌舞升平。
周德田看到姚丽群回来了,就急忙跑了过去,说道:“姚主任,你怎么才回来啊,李副乡长找你了,你快去吧?”
姚丽群看到周德田如此焦急,猜想李梦男找一定有急事,便加快了脚步,往李梦男办公室走去。
周德田望着姚丽群远去的背影,想着刚才相拥以怀所给予自己的那一份震撼,心情久久难以平复,“这只可爱的小蛮妖,小蛮腰……”
周德田转脸看到郝建,依然是笑容,但笑的方式和脸部肌肉的活动明显不一致。对着郝建说道:“小郝,怎么样?今天与美女下村,有所斩获吗?”
郝建很难把这种人与君子联系起来,虽不讨厌,但至少让人莫名的拉开距离,但周德田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便恭敬地说道:“周主任,今天我比较直观地了解了我乡计生工作的具体情况,哎,主要的还是宣传不够力度,我想我应该有了思路了。”
周德田很满意郝建的回答,笑着说道:“好,那你抓紧时间写,李副乡还要急着看呢,越早拿出来越好。但是我要强调的是,计生工作是叶县长调研的重点,绝对不能偏离了方向,既要讲到好的一面,更要看到存在的问题,你知道吗?”
当官的脸像天气,说的一点都没错,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会就是乌云密布,周德田虽是芝麻小官,但却长了张当领导的脸。
郝建仔细分析周德田的话,要从递进关系分析的话,他的重点应该在“更”后面,那周德田的意思就是要把存在的问题进行放大,由此看来,周德田应该是与李梦男站在一边的,至少郝建是怎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