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开了门,是石铁生提着一篮子鸡蛋来了,他说自己家鸡下的,特意拿来给郝建补补身子,乡政府食堂那伙食他知道,吃久了身体会受不了的。想起他家孩子那一张张焦黄的脸,还有病床上咳嗽的妻子,郝建那敢收下,急忙搪开。石铁生立马变了脸,说这是妻子的意思,真要不收下的话,那也只有打破在这儿了。
郝建只好收了,老百姓的一颗心,那和孩子们是一样的,容不得半点虚假。果然,石铁生的面色又好看了许多,他喝了口水又满腔高兴地继续说,他的猪长势特别的好,尤其是吃了郝建在朋友弄到的饲料后,长得特别快,不到两个月,一头头都长到百八十斤了,再不到用三个月就可以出栏了,十二头猪一出栏,那还不挣个二三万的?
还说等猪一出手,便还了郝建的钱,郝建说不急不急,你还得继续扩大规模,再养二十头,三十头,争取成为塔山乡的第一个养猪状元。郝建提醒说,猪到了这个时期,是最容易感染口蹄疫的了,要他注意观察,及时预防。石铁生说赵志康站长几乎每天都要到他家里看一次,他家这猪就算沾了埃博拉也不会受损一头的。
呵呵,赵志康这家伙看来还是真兢业够朋友,自己才和他说了一次要他关照关照石铁生。
末了,石铁生又说招弟和盼弟都上了学,尤其是招弟,初二全校摸底考试时还得了第一名。看到石铁生精神焕发言犹未尽的样子,郝建心里感到一阵阵慰藉,忧郁而担心的阴霾一扫而光。
出门时,遇见了郭远东和洪彪,郝建上前打招呼,郭远东嗯地应了一声,洪彪则是恶恨恨地白了郝建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石铁生把郝建拉到一边,问,“郝主任,你得罪他们啦?看样子是不浅啊……要不要哥来替你了啦这事!”
一句话提醒了郝建,他想到了昨天李茂山乱消事,急忙说,“你可别乱来,我和郭乡长那只是工作上的一点小摩擦!”
“那你自己以后要多注意点,这两个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昨天我就看到这两人神秘刀刀到了咱村,找了金柱,我就寻思着,哪个又冒犯这两个立地太岁了,居然过来请搬金柱这座大神!”
说到金柱,郝建也难免心头一凛,听冯启坤说洪彪虽然狠毒凶残,在塔山村算得个狠角色,但要说到全乡的瘟神,那还得算金柱。心比哪个都狠,手比哪个都辣,关键这家伙从不知道讲理,开口便就是打!往死里打!也不知道这斯有几条命,去年在县城惹恼了叫什么帮的,人家一个电话就叫来三四十个舞刀弄棒的小弟,金柱硬是凭一双肉掌与人家恶战了半个小时,撂翻了对方二十多,结果自己让人家砍了二十多刀,去医院躺了两个月。
“嗯,石大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你放心吧,把你的猪场弄好,过几天我和赵站长下来看看!”
吃饭之后,郝建与冯启坤在政府附近转悠,村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山清水秀,美中不足的是太穷了,
天色渐渐暗了,四周传来了狗叫声,不少百姓开始做饭,很多房屋上飘出了袅袅炊烟,田野里很寂静,要不是心里装着事情,郝建真的想好好欣赏这难得的农村田园景色。
“郝主任,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看一个地方的发展与否,关键取决于政府的执政者啊,农村的发展,一靠科技,二靠投入,三靠政策,我看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政府带领老百姓走什么样的路,这几年各乡镇都大搞特色农业,各方面都得到了大发展,就拿北寨乡来说,远远地走到我们前面,我怕不止一二十年。这几年,出了些矿,老百姓进矿山,虽然有了一些收入,但是一旦有个什么突发的状况,立马变得一贫如洗,搞矿也不是根本出路,更何况还要赔上后代子孙的老本!”
“是啊,启坤,北寨乡是走到我们前面去了。可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的思想意识跟不上啊!人家都在大力搞开发,搞一村一品,发展现代农业,而我们还在‘顶风作案’偷鸡摸狗地搞什么矿山开发,这能行么?农村不缺土地,不缺少干劲,不缺资源,缺的就是路子,缺少的就是明确的方向。比我们还要偏远的抚志乡你应该清楚吧,人家搞上了米良一号,光是苗木收入一年就是好几千万呢!”
“呵呵,这叫当官者错,当权者迷!我看咱乡的掌权者应该换换了!”
“启坤,你可不要乱说!吴乡长可是很有能力的!”
“呵呵,正是啊,越是有能力的人,到了更高的位置,如果心术不正,对一个地方所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呵呵,你和我说上老残游记了吧,官愈大则害愈大,治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李书记是省里下来的,她的能力和见识远在我们之上!”
“哦,李书记是有能力,但是他的能力受到别人的掣肘啊,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我经过办公室,刚好吴乡长在与李书记通电话,好像说及你的,我就留意多听了一会,你可别多心,到现在我才告诉你!”
“启坤,怎么会呢!你对我推心置腹,把我当作兄弟,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吴鹏达在与李乡说话的时候情绪好像非常激动,嗓门也特别粗,他说你档案不清,虽然有些本事,但品行不端,生活作风糜烂,来塔山没有多久,便与乡上的好几个女同志纠缠不清……”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郝建是感到背部一阵阵的发凉,那晚童所长为什么热情请他跳舞,吴鹏达为什么对他如此谦和,都是为了制造这些阴谋!体制内波谲云诡,果然。
快到中秋了,今晚的月亮特别圆,银白色的月光如银粉一样地倾洒在寂静而又黑暗的院子里,一切变得朦胧朦胧的,一时乡政府大院变得神秘起来,叫人无法看清,也无从明白。
一个黑影猫一样地蹿进了乡长吴鹏达的办公室里,紧接着办公室便灭了灯。又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消失在更为黑暗的角落里,这人肯定是赵志康,郝建摇头笑了一下,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月亮,原来月亮之下,足可以掩盖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郝建回到了宿舍里,脑子里还残存着与田秀兰抵死交缠的一幕又一幕,郝建才感到自己的轻浮,他不应该这么爽快就答应李茂山。虽然田秀兰也没有知道这事,李茂山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但他的心里一直就过不去。忐忑不安地按下了李梦男的电话。通了,不过好久,那边才响起一声“谁啊?”那声音根本就没有一点激动,甚至让人感受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但这对于心有小鹿的郝建来说,这声音太亲切了。
“李书记,我……”
“哦,小郝,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有什么事吗?”
“我,我,睡不着……”此时可以想象,她李梦男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手抚弄着额头边的秀发,把它耷在耳朵边,一手托着手机,好看的脸蛋正枕在电话上,神态自是慵懒无比……
“呵呵,乡下日子清寂,无聊嘛,小郝,你还得注意身体啦,别熬得太晚……”
“李书,不是这样的……”感受到李梦男真情实意的关心,郝建一下变得思维开阔,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李梦男自然也是高兴,对于田秀兰的事满口应承,说她明天就和教育局交换一下意见,田秀兰就成老师了。在说到村为主的事情上,李梦男更是对这一创新首肯有加,还说明天就和吴鹏达沟通,一定要做好经费上的保障。
抱着电话,不管是接听还是讲话,郝建都舍不得放手,敢情电话里面就有李梦男,一个不经意间,人家就消失了。郝建还想不停地听,不停地说,可是这那又可能呢?李梦男咔嚓地一声,电话给挂断了。怎么了,郝建懵了。
嘀嘀两声,郝建抬起手机一看,一张彩信。
彭丽玲手托香腮,两眼茫然,坐在席梦思上作深思状!
郝建啪地一下心里窜火,从下到上一直烧到头发尖尖,丽玲啊丽玲,你多少应该着一丝半缕,不待这样对我呀!
就在这时,听觉变得相当灵敏,咯吱一声轻响,隔壁的床架动了一下,接着便听来一声长长的悠叹。
显然赵原慧也睡不实了,明天实习结束了,能不能够分到塔山乡政府还不一定咧!吴鹏达曾经在她家的酒桌上当着父亲的面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原慧分不到乡政府,请赵家人下了他的岗!初来乍到的那几天,吴鹏达的确是对自己照顾有加,可是随着日子的慢慢走去,尤其是从那次仓惶地从他办公室跑出来之后,吴鹏达对她的热情也慢慢消失。
象她这样的优秀生,在大城市里随便找一个工作那是不成问题的,一开始她也不想回来,可是禁不住爹妈的软磨硬泡,她勉强说回来试试,弄不好还是要出去。可是自从认识郝建以后,她却像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面,事业上的知音,与郝建谈理想,谈人生,谈文学,谈得是那么投机。
睡不着啊,闹心哦,翻来覆去全部都是郝建那谈笑风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