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没说话，算是默认吧？梅花起身穿好已烘干的衣裤，出洞去找艾尔莎商量去了。
    她原本还以为，要说服那些女子很需要费些心思，所以在对面两里之外找到那一堆堆雪人，并在林中找到艾尔莎之时，对她说得非常隐晦。但艾尔莎已听得心里透亮，虽不知梅花为何如此，但仍走到树林边，来到正静坐雪地里练功的一纵队队长夜天情身边，低声对她说了几句。
    夜天情点点头，低声道：「副旗主，我给大家交待几句话就过来。」
    艾尔莎转身回去后，夜天情把儿子乌雅那林叫到身边。
    抬头看着那漫天随白毛风四向处飘飞的大朵雪花，她心中竟涌起一阵温馨之感。如此天气在中原非常罕见，然而在她和亡夫的老家却是司空见惯。要说起来，她和亡夫都是九部之乱中罗刹女王的战俘，只因夫妇俩都是部落悍将，才未被罗刹女王按女真惯例罚作奴隶，而是收归麾下随她南征北战。
    后来在征服窝集部的战争中，丈夫光荣战死，给她留下一个遗腹子那林。她则因战功慢慢被提拔起来，由小队长而至精卫队最为精锐的一纵队队长。
    在她的部落，每户人家都有为部落效命的义务，丈夫战死，年幼的儿子那林便得接过父亲手中的武器和战马，随部落参加狩猎，为部落而战，成为这个家庭的核心。她很感激亡夫，为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因为那些没有儿子的家庭，妻子或女儿便会继承所有家庭的遗产，当然也包括接过丈夫或父亲手中的武器，去狩猎和战斗。
    按瓦尔喀部的古老习俗，为了财产不至外流，遗孀通常不会再嫁。在她这个时代，这一古老的习俗已不流行，但遗孀再婚的依然很少，当然也不必象汉人一样为夫守节。她和大多数女真遗孀一样没有改嫁，却也没象她们那样随意找男人。
    但她对无月渐渐有了异样的感情，碍于夫人她也只好忍耐。
    对丈夫的英年早逝，她没有多少悲伤，对女真人而言，作为战士面向敌人血战至死是件光荣之事，死后能升上萨满神坛得以重生。她知道，丈夫走得很骄傲、很自豪，也没有任何遗憾，因为他的生命会在儿子的身上延续。在她们的部落，壮年男子死于狩猎和战争实已司空见惯。
    所以不独她的部落，几乎所有女真部落都是女多男少。夫人麾下铁骑中，不也是女将士居多么？并非夫人偏爱女性，这是长期围猎和浴血奋战的必然结果。她唯一的儿子那林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已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了，小小年纪便已跻身于精锐中之精锐的精卫队一纵队，这次艾尔莎挑选精锐随公子远赴西昆仑，他甚至能够中选，可见实力不俗，她为那林感到骄傲和自豪！
    那林已是这个家的新支柱，是她希望之所在。和无月的暧昧关系，她觉得有必要和那林说明一下。她希望那林能早些娶妻生子，但不希望他太过滥交，至少要她满意的女孩才成，她对那林一向盯得很紧，这次暗中随无月上山采药，她也把那林带上，成为此刻雪地里这些人中唯一的男性。
    乌雅那林见母亲叫自己过来，却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大雪纷飞、阴沉沉的天空出神，不禁问道：「队长找我，不知有何吩咐？」精卫队中没有父子兄弟，只有上下级关系，他只能如此称呼，甚至也不觉得别扭。
    夜天情摇摇头，似想甩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说道：「那林，我马上要去陪伴公子，你、你可有什么想法么？」
    他知道母亲话中的含义，摇摇头低声说道：「这是您的自由，无需问我的。您孀居多年，原本可以再嫁，可您却留在家里照顾孩儿多年，我已非常感激！所以，您和公子之事，我、我的确也没什么意见。」
    来到林中，夜天情静静地看着梅花。无月为救大统领狂追梅花之事，罗刹门这帮人全都心知肚明。看着梅花脸上如此意乱情迷之色，她知道无月无疑非常成功。眼前寻求如此荒谬帮助之人，竟是占据着她身心的那个男人的心上人，她感觉很荒谬，心情非常复杂……
    她有种深深的屈辱感，然而，无月有需要，她除了给他，别无选择。
    梅花被她看得大感不安，羞愧万分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要求实在很、很荒唐，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夜姊姊若、若不愿就、就算了吧。」
    夜天情淡淡地道：「我愿意，梅花，我们走吧。」
    梅花见她刚才的脸色，尚以为她很不乐意，没想到却偏偏答应了，不禁大感诧异，莫非她是不好违拗无月，才勉强答应的么？不禁皱眉道：「夜姊姊，这不是件小事，你可别太勉强？即便你拒绝，无月也绝不会见怪的。」
    夜天情拉着梅花的手便走，和她一路返回山洞。梅花大感诧异，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见她如此神色，夜天情猜测梅花误会了，以为她只是贪图富贵而出卖，却不知她和无月早已私通款曲！
    她也不想解释，只是低声说道：「梅花，我看得出，你已爱上无月。而且我知道，他绝不会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我很是奇怪，你为何要这么做？」
    梅花轻声道：「姊姊说得不错，我的确爱他，非常非常爱他，可是我、我无法和他……所以……」
    夜天情奇道：「为何不能？怕过早失去么？须知他迟早会娶你的。」
    梅花摇了摇头：「夜姊姊就别问了，反正、反正我是不行的……」
    夜天情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多问，心中暗自猜测，却是如此模糊不清……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那个山洞之外，夜天情走了进去。
    见梅花没跟进来，无月忙唤道：「梅花，外面那么冷，干嘛不进来？」
    梅花随口答道：「附近还有个山洞，我到那边歇息去。」其实附近哪有山洞？她只是担心他感觉尴尬，有意避开而已，看来只好站在外面吹白毛风了，唉！好冷啊，但愿无月早些完事儿！
    她抱着双臂，在洞外来回遛圈儿，不时跳两下，跺跺脚，以祛除那阵阵寒意，狂风暴雪将她的身影渐渐淹没，如摇曳不定的风中杨柳。
    洞中温暖许多，篝火将洞壁染成火红色，这是个很深的山洞，幽深处一片漆黑，和白雪皑皑的洞口形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也许无月身上天生有股奇异魔力，自幼便深深吸引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夜天情跟他接触很多，他一直非常讨人喜欢，北风带他出来玩时，只要有机会，她便会从北风手中接过来，逗他玩儿。
    渐渐地她和无月在一起的感觉已有变化，不再仅仅是疼爱，还有另一种特别的感情，甚至还有丈夫去世后、一直未曾有过的躁动……她知道，她爱上了他。
    所以，无论她的心情有多么纷乱，心中有多少烦恼，见了这个凤毛麟角的绝世少年，都会被一扫而空，被满心的喜悦和爱怜所取代！
    她看看无月的模样，抿嘴吃吃笑道：「公子，你、或许该说是梅花吧，找我什么事呀？」
    无月也笑笑：「咱俩都这样了，叫我无月就好。至于为啥找你，还需要我说吗？」
    夜天情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幽怨地道：「我知道，你此刻最需要的是梅花，我只是她的替身而已，对么？」
    「刚才我想的的确是梅花，不过现在么，我要的是你，因为我喜欢你呀！」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凑向那双红唇便是一阵痛吻！
    夜天情低声笑道：「外面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你不要，干嘛偏偏看上我？」
    无月呼吸有些急促，喘息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在外面吹白毛风的梅花遛了无数圈儿之后，也无处可去，到处都一样寒冷，忍不住又转了回来，靠在洞口边，听无月如此说，心中不由一颤，又是一荡，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么？嗯～仔细想想，夜天情还真的有些象她……
    她比梅花大两岁，身材更加丰腴，美妇成熟风韵也更加浓郁。
    由于已身经百战，加上有慕容紫烟这位理论上的高手指点，他的手段可谓出神入化。半晌之后，夜天情已然娇喘吁吁，腰肢也不安地扭动起来，任由他抚弄……
    无月喘息起来，说起梅花，他便忍不住一阵亢奋。
    躲在洞口边的梅花一阵颤栗，似乎比他还亢奋些！
    夜天情低声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梅花，刚才我看她说话的神情如此古怪……」
    无月不置可否，答非所问地道：「我、我好想哦……」
    夜天情柔声道：「无月，无论你怎样看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大院里爱你的女子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否则，我即便再不肖，也不会随便和一个男人……你也知道，我丈夫随夫人征服窝集部时光荣战死，这些年我一个人也、也熬过来了，不过，真是好难啊。不知怎地，别的男人我没感觉，唯独对你……」
    无月想了想，似乎已没多少印象，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嗯～记不太清楚啦。」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他还记得么？
    她充满感情地道：「若非、若非……从那以后我就爱上你了，再也忘不掉你。关外气候酷寒、生活贫困，人口稀少，我们女真各部普遍实行早婚，男孩十岁即娶妻生子。以你年纪，在我们老家瓦尔喀部，连孩子都该有了！之所以没找你，不过是顾虑夫人一向视你为禁脔，不能而已……」
    无月皱眉道：「我和紫烟姊姊好上，甚至会娶她为妻，罗刹门上下全都知道，可并不见有人说闲话，我真有些纳闷儿，难道是因为大家敬畏夫人，才不敢乱说么？」
    夜天情摇头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全是。在我们看来，夫人改嫁，你娶她为妻算不得什么。」
    她很清楚，女真各部落大力提倡早婚是为了战争的需要，女真人结婚多在十岁，过期则以为晚。
    无月点了点头：「这些我倒是听夫人提过。不过，对于世仇家族的子女，可有通婚的么？」
    夜天情答道：「这种情况当然有，只是不多而已。不过你是汉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恐怕就太难了，关键看你俩怎么想……」
    无论是洞里的无月还是藏身洞外的梅花，都听得一阵激动！
    梅花甚至已在考虑是否需要胡编乱造？这倒是突破心理障碍的好办法……然而她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心上人撒谎。
    无月思索好一阵，觉得梅花和自己之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于是咬咬牙，毅然说道：「不错，梅花的确是我杀父仇人之女，可是我非常爱她！您说，我、我该怎么办呢？」
    夜天情叹道：「这个么，我也很难回答……不过我想，你俩能斩断情丝，分开最好，若实在不能，就在一起吧，别顾虑太多。总之，我只望你能过得快乐幸福，别被中原汉家那些繁文缛节和清规戒律缚住手脚，而遗憾终生……」
    无月叹道：「梅花隐居深山幽谷，且立下毒誓，大约便是打算为夫守节。未曾想阴差阳错，竟被我闯进去死缠烂打整整一月，终于破掉她的毒誓，却发现她竟是……」
    夜天情道：「我女真族倒没有为亡夫守节的习俗，夫人对男女交往的态度很宽松，没什么限制，还为了鼓励生育，规定女人每生一个孩子，关外慕容封地可奖励一匹马或两头野猪，罗刹门则赏银五十两。关外族人主要以狩猎为生，和猛兽搏斗往往会有伤亡，加上数十年来女真各部战乱不止，壮年男子早亡者多，导致女多男少，且多出的女子几乎全是盛年寡妇，所以，再婚的情况非常普遍，生下子女好获得夫人的奖励。」
    无月奇道：「在男女交往方面，夫人对罗刹门也是如此宽容么？我看院子里的女子个个大胆泼辣，不象中原女子那样含蓄矜持。」
    夜天情点头说道：「中原罗刹门的情况也一样，除禁止与汉族通婚，夫人允许未婚或丧偶男女自由交往，当然对你是唯一例外，所以二姨娘才会被囚于悔过窟那么久。济南府大院里女多男少的现象更严重，男女关系更加混乱，白天训练，晚上没事干，女人们要么耐不住寂寞、要么贪图夫人五十两银子的生育赏赐，大多找相好的男人幽会。所以，院子里的男人们非常吃香，很容易早亡，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女多男少的现象愈发突出。」
    无月被女人争夺惯了，对此早习以为常。
    夜天情道：「夫人很少干涉属下男女之事，唯独把你看得很紧。」
    听到这儿，洞外的梅花彻底崩溃！
    无月动情地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也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我就叫您梅花好么？」
    夜天情深情地道：「心爱的，你愿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作梅花的替身，她才是你心中的女神，对么？若你视我为她，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那是最好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太在、在意的……」
    如此口吻，说明她还是很在意的。
    无月低声道：「你和梅花我都爱，我同时都叫，这就平衡啦。」
    此刻二人独处，相互情意缠绵、娓娓情话，她和自己已暗恋三年的情郎相依相偎之时，最喜欢这种浪漫情调、多情气氛，她心中自然而然对爱有了更高层次的需求！
    她和无月一样，一心想把这种爱意保留得长久一些，充分享受和恋人轻怜蜜爱的感觉。
    二人颤抖的唇儿紧贴在一起，相互舔舐着对方温热美妙的唇儿和柔软多情的舌尖，渐渐有种奇异的情绪在双方胸中涌动。夜天情星眸迷离，喃喃地道：「无月，我、唔唔、我真的好爱你！你、你爱我么？」
    无月动情地道：「我也爱您！因为您善解人意、象少女般多情……」
    夜天情痴痴地道：「我好喜欢今夜温馨多情的气氛，我要好好享受你的爱……我感觉，唯有和深爱之人在一起，才会有如此美妙的感受。单纯追求欲念，无法令人回味，更体验不到此刻这种心灵相互触摸的奇异感觉，真是好美啊！」
    自那夜之后，他痛定思痛，经过一番研究，渐渐掌握一些控制它的诀窍，千机脉中真气一收一冲之间，让那股真气停止妄动。
    梅花简直无法承受！心中呐喊不已，我的无月啊，心爱的，天啊，我咋如此难受？
    夜天情脸色大变，再度急剧起伏，显得异常激动，低头目光如电注视着他！
    如此居高临下的怒目而视，令他感觉到极大的压力，他低头躲闪着如此咄咄逼人的眼神，可依然无法摆脱困境。四周空气似乎迅速凝固，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洞中陷入一片死寂！别说刚才那阵喧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简直落针可闻！
    他虽说得小声，但洞外的梅花依然能听见，她大感震惊之余，心中竟隐隐有一丝期待，那是什么感觉？
    如此紧张的沉默足足持续两刻钟，夜天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虽然极不情愿，甚至有些愤怒，但她太爱无月，她愿意不顾一切为他牺牲，所以她决定满足他。
    虽然他的要求是如此过分！换个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
    无月实在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嗫嚅着道：「对、对不起。我……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很、很过分，甚至是无耻。或许是走火入魔了吧，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怪您的……」
    夜天情默默起身，披上风氅，缓缓走向洞口。快要走出洞口之时顿住脚步，却没回头。是的，你的确走火入魔了，自从遇上梅花你就变了。以前你绝不会这样，我有些后悔告诉你那些，我只希望你明白，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梅花忙闪身到洞外一处拐角之后，夜天情心神大乱之下却也未曾发觉。
    梅花脸红心跳，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却正好看向无月，见他一付无比满足的模样，亢奋得脸上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