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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一脚水一脚3
    老百姓在医院治病,花钱不是如流水,而是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真有点天塌的感觉。
    一大早,大眼睛护士小姐给了我一张催款单,说:“没钱了,赶紧去交3000块。”
    我问:“护士,能不能少交点?”
    大眼睛白了我一眼,说:“那是你的事,没钱就早出院。或者要是你面子大,去跟领导说,你要是面子更大,去跟院长去说,那样就可少交或不交。”
    我火气刹地窜了上来,骂道:“什么素质,什么态度,好好的话你不会说吗?还白衣天使咧,看你就是一白衣狗屎,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的爷呀,莫发火,你爸还躺在医院里。”我妈冲过来拦住了我。
    爸爸的主治医生恰好也在旁边,他赶忙制止了正要跳起来跟我对吵的大眼睛,医生对她严厉地说:“小尹,你错了,话不能这样说,不能少交就说不能少交嘛,干吗戳别人的痛处说话,他要是有钱,要是有势,要是面子大,还用问能不能少交钱吗?”
    这才是人话!医生的话让我火气下了一大半。懒得理大眼睛了,我得马上去搞到三千块钱。妈妈要我到舅舅那儿去借,我问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老舅,妈说:“不用,你舅答应了的。”可是,我觉得有点悬。
    舅舅在三天前来看望我爸时,我对他说:“舅舅,我家的钱花光了,您得借给我钱。”
    舅舅说:“冒问题,小意思。我们这些顶头亲戚不来帮谁来帮?”说完,他把他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我,总共440块,舅舅说:“40块给我姐夫买东西吃的,400块是借给你们的。”钱虽然少,刚好够爸爸一天的医药费,但这是舅舅的一片心意,我一阵千恩万谢。我妈又接着说:“弟呀,不是几百块钱的事,估计要借几千。”
    “冒问题呀,姐,冒钱了叫丁一来取就行。”舅舅爽快地答应道。
    一会儿,舅舅离开了病房,他急着要赶回家,可不到两分钟他又折了回来,舅舅把我拉到走廊上悄悄地说:“丁一,昨晚我明明放了五十块钱在表袋里,可是,刚才一摸,没了,肯定是瘟杀老婆搜了去。你知道,刚才我一爽快,把钱包里的钱全给了你们,恰恰我今天又冒骑摩托车来……”舅舅还要啰七嗦八地说下去,我赶紧掏出40块钱给他,说:“舅舅说那么多干吗,我还能忍心让舅舅走路回去不?”
    舅舅一边接过钱,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嗯,嗯,瞧瞧这多不好意思。我回去哒,回去我一定要把你冒名堂的舅妈狠揍一顿。”
    我暗笑,舅舅要是真敢揍了俺舅妈,不光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就能我们看到的月亮也会在初一圆溜溜的。打个比方吧,我舅舅是电脑的键盘,那我舅妈就是手,只有手敲打键盘的份,没有键盘控制手的理。舅妈紧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所以,舅舅答应借钱给我,不表示我舅妈就同意。
    但是,确实又不知到哪去借,毕竟舅舅是答应了的,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来到了舅舅家的村子口,隔老远就看到了他家的新房子。瞅瞅,五大间,三层楼,红屋项,白瓷砖,罗马柱,葫芦状的围栏铝合金窗,仿欧式的风格红实木门,气派得很。舅舅家的房子建好还不到一年,可在一个月之前,舅舅打电话问我是买面包车好还是买皮卡好,我说:“舅舅,富户啊!刚建好房子就要买车子了。”舅舅当时嘿嘿一笑,说:“钱收着不值钱,容易化水,还是置些东西享受享受为好。”我为舅舅骄傲,同时,也庆幸我妈当时好好地保护了舅舅,虽然,她为此失去了右手。
    那年,我妈张秀十岁,我舅张冲七岁。有一天半夜,张冲发起了高烧,烧得村上的赤脚医生不敢治,说得赶快送往县医院。当时,我姥爷是队上的拖拉机手,他急急忙忙发动拖拉机就往县城里赶,张秀搂着张冲坐在后面的拖箱里(那时,我姥姥已去世,我妈就两兄妹)。在半路上,姥爷可能是心太急了,把车开进了路边的一个大坑,拖拉机翻了,结果我姥爷没事,他跳了车,张冲也没事,因为有张秀搂着他,张秀却有很大的事,她的右手,也就是紧紧护着张冲的头部的那只手被压碎了。后来,张秀在医院锯掉右手时,张冲跪在手术室门口边哭边说:“姐,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妈妈给我说起这件事时,没提她当时有多痛,她只说她的弟弟当时有多么地懂事。
    我走进舅舅家时,不见舅舅,只见舅妈在绣十字绣。舅妈绣的是一“难得糊涂”的竖条幅,字体很好看,字的下方还绣有一个敲着木鱼念着经的小和尚,活灵活现。
    我说:“绣得真好看,舅妈的手真巧!”
    “哪跟哪喽,我这是依样画葫芦。”
    “那也要手聪才行,比如像我写字,从小就描红,字帖也临过**本,可至今依然写得难看得很,我就是没舅妈这么好的手聪。”
    “也是哟,姐妹们也这么夸我。”舅妈高兴地说,我见笑容爬满了她的脸庞,赶紧说明了来意。瞬间,舅妈的笑容就像掉到了地上,摔得个七瓣八瓣的。
    舅妈说:“真不巧,你舅刚出去收皮子。要不,你打电话给他问问,看他能帮你想办法不。”
    舅舅是收猪皮牛皮子的,只要一有屠夫打电话给他,他立马夹着摩托车、屁股底下一轮烟地奔去了。
    手机接通了,舅舅在那头吼道:“喂,喂,哪个,哪个呀?”
    “舅舅,我是丁一咧,我爸的医药费没了,要向您家借钱。”我怕舅舅听不到,也大声地说。
    一阵沉默。又传来了舅舅的吼声:“喂,喂,哪个呀?说话呀?我操,这破手机,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字,哎,砸烂算哩。”说完,他挂了电话。
    打完了电话,舅妈急切地问:“怎样,你舅答应了吗?”
    “舅舅的手机烂了,他听不到我的话。”
    “哎。”舅妈长叹了一口气,又说:“也是吃了冒得钱的亏,要是有钱,哪个还用那个烂汉阳棒棒哟,哪个不晓得享受喽?”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得告辞。
    后来,我又跑了几家亲戚,但他们都抱怨日子过得相当地艰难,冒钱借出。临到中午的时候,三千块钱还是没着落,这时,春妮打电话来了,她每天都要来个电话询问我爸的病情。哦,对了,就是那个小时候老冲我喊滚开的春妮。
    “丁一,在哪?”
    “在借钱,春妮。”
    “借到了吗?”
    “冒,跑了一上午,钱毛子都冒借到。”
    “怎不向我借呀?”春妮说。
    “你借过我一次了呗,不好意思向你再开口。”春妮在一星期前借给了我2000块,她不是啥富户,只是一个幼儿园老师,所以我压根就没想到再次向她借钱。
    “你莫到处跄了,你快点回医院,我还有五千块,马上送来。”春妮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我赶到医院时,春妮也过来了,她已把钱交到了我妈的手上。
    我嬉笑地对春妮说:“春妮,谢你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上午我出去借钱时,心里在默念,谁要是在今天借给了我钱,我心甘情愿给她当牛当马或卖身为奴。春妮,收我为奴吧。”
    “滚,三结巴,你就这点出息,为了几千块钱就甘心当别人的奴才,我不要,我宁愿养条狗,你去当你阿芬的奴才吧。”春妮装得很生气地对我说。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堂堂一男子汉,当奴才都当不成,我人生如此地失败。”
    “哈哈,谁叫你结巴咧,活该!”这死妮子,在戳着我的痒处说话。
    “哦,对了,怎不见你亲爱的阿芬过来问问叔的病?”这回,春妮又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爹妈就在眼前,失恋这件事是绝不能说的。我狠狠地瞪了春妮一眼,说:“等会我请你吃饭去。”
    “得了吧,我请你还差不多,走,跑了一上午了,吃饭去喽。”嘿嘿,春妮还真那么地善解人意。
    “刚才干吗要瞪我?不会是被阿芬甩了吧?”春妮边吃边问我。
    “聪明,加十分。”我回应道。
    春妮一听,马上高叫道:“服务员,来两瓶啤酒。”
    “喝什么酒呀?我失恋了,值得你那么高兴吗?”
    “哪是为你失恋而喝酒,是为我的聪明加了十分而喝酒。”春妮调皮地说。
    “这样呀,算我自作多情。你失过恋吗?”我问。
    “失过。”
    “说说你失恋的感受吧。”我说。
    “呸,你这不正尝着呀,还用我说?”阿芬白了我一眼。
    “是你甩的他还是他甩的你?”
    “这么八卦呀,当然是他甩的我,让我当时伤心得几日几夜冒吃饭,几日几夜冒睡觉。”
    “那男的我认识吗?要不我替你去出口气?”我逗她道。
    没想到,春妮却一本正经地说:“好呀,你认识的,真帮我不哒?”
    “帮,必须得帮,但你得告诉我是哪一个?”
    “很好,丁一,这样吧,你帮我去扇他100个耳光,卸了他的腿,解了他的胳膊。”春妮咬牙切齿地说。
    “这也太过了吧,春妮,你怎这么个小心眼呀,怪不得你成了老姑娘。这个我做不到!”我惊呼道。
    “啧啧,你竟然敢说本小姐是老姑娘,多大呀,才二十五,青春着,正茂着!你才是二十六岁的老男人!”春妮冲我低声吼道。
    春妮接着又认真地说:“卸腿解胳膊的事不要干了,确实有点残忍,免得你也进了医院,只要你狠狠地抽他10个耳光就行。”
    “是进了牢房。”我纠正道。
    “差不多,反正你也吃不到好果子。我再问你一句,真替我去出气不?”
    “那要看这人我镇得住不,他要是长得比我高大,我哪打得着他。”
    春妮举起酒杯说:“相信你,绝对做得到!来,干杯,为我能够复仇而干杯!”见春妮一脸的正经,我心里暗暗叫苦,我发哪门子神经,逗什么逗呀,本意是想知道她前男朋友姓啥名啥的,没想到,倒被她逼得被动了。
    春妮这鬼丫头,我心里一有风吹草动她立马看了出来,她说:“别怕呀!也不能怨我,这事哩,是你自告奋勇的。我们一吃完饭就去收拾他。”
    “告诉我,是哪个哒?到时我怕打不过他。”没达到目的,我不死心,继续问道。
    “丁一,你这人也太胆小了,算了,你这人靠不住,不是打架的料。这样吧,等下我们到人民公园去,找一偏僻角落,我打电话约他出来,然后不要你动手,只要看着我怎么收拾他就行。”春妮小声地说。
    “哈哈,没问题。”我不相信春妮会真的约她前男友出来。
    吃过饭,我和春妮来到了人民公园。中午,太阳特猛,公园里人不多。我们在一角落,找一树阴下的椅子坐下。阿芬十分严肃地说:“丁一,我现在就要打电话给他了,答应我,你绝不得动手,我怕你一激动就失控,闹出大动静不好,我毕竟是一小女子,打他几个耳光也痛不到哪里去。”
    “没问题,我就保护你,到时他要是还手我拉开就行。”我也一本正经地答道。
    “好的,马上打。”春妮掏出了手机拨号。
    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春妮的号码。
    “错了,春妮,拨错了。”我喊道。
    “没错,他来了!”春妮把手机放回包里,然后,扬起手掌朝我的脸打来,我本能地挥手拦住。
    春妮哈哈大笑地说:“丁一,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动手!”
    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得任由她打了。其实春妮也没真打我,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在我的脸上也就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而已,而且感觉很舒服!在她“打”到最后一下时,我握住了春妮的手,她颤抖了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我搂着她,她也紧紧地搂着我,然后我们的脸对脸,然后我们的嘴对嘴,然后我们各自好像要把对方的舌尖啃掉,把对方的嘴唇舔掉。
    一阵亲吻后,我弱智地问:“为啥是我?”
    春妮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我一看,乐了,她居然随身带着初中毕业时的留言册,一红色塑料封皮笔记本。春妮把留言册翻到我写的那一页,就赫然两个大字:等等
    我八岁多才读的书,跟春妮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巧的是班上在我们这一带就我跟春妮。我们去镇上的中学读初中,要走十里路,没寄宿,无论风吹雨打,我和春妮不是她等我就是我等她,每天总能同去同回。在上学的路上,要经过几座山岗,要穿过几片田野,于是,我和春妮之间就发生了许多趣事,比如说,有很多次早上,走着走着,春妮内急了,怎办?她要我站岗,然后找一稍稍隐蔽的地方解决,完了还老问我偷看冒,往往我坏坏地回答说偷看了,啊,只见白花花的一片!又比如说,有很多次放学挺晚的,走着走着天就黑了,春妮胆小,她怕山包上的坟地里突然冒出一个鬼来,怕路边的草地里突然窜出一条蛇来,她会紧张地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要我不停地跟她说话。有一次,我说某某家盖了一座新房子,可奇怪的是,他家住进去后每每到了半夜,房顶上总有哗啦啦的声音,等他们拉开灯爬上去一看,啥都没有,把这家人吓得不敢睡觉,于是,有一天,他家找来了一法师,还真抓住了一只鬼。春妮听到这里,她紧紧地挽着我的手,颤抖地贴着我的身子问,是什么鬼?我说你猜。吊死鬼?不是。跳楼鬼?不是。淹死鬼?也不是。到底是什么鬼呀?哈哈,是一只猫,那家人在招待匠人时伙食不好,于是匠人们在瓦缝里放了一些鱼骨头,一到晚上,猫儿们爬上房顶来翻鱼骨头吃。气得春妮大骂我居心不良。
    在路上,我和春妮无话不说,无事不谈。有一天,她问我:小明身上流了大血,可小明一点儿也不着急,为啥?我说是在献血呗,春妮说不是,是小明来了月经。春妮接着说,哈哈,我的第一次月经来了!我说春妮呀,给我看看你哪儿流血了。讨得她一阵猛打和一阵臭骂。又过了几天,她问我:你的第一次惊慌吗?我答:小姐,我们男人是不来月经的。春妮说:屁,我是说你第一次遗精呀?我说:惊什么慌,那过程感觉好极了。春妮又嚷着要我把过程说给她听,我好意思说吗?结果又吃了她的一阵粉拳。当然,我们更多的讨论学习,讲些学校发生的趣事,评论一些村人们的糗事,就这样,我和春妮成双成对地在上学路上走了九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也说了九年。在临近初中毕业时,春妮要我在她留言册上留个言,我说啥好留的,我和你是上下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春妮执意要我写,于是,我大笔一挥,写上了“等等”二字。当时,我压根就没想到要和春妮谈恋爱啥的,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有着兄妹般的情怀。我的留言一是总结我们的情谊,我和她在那些年说得最多的词就是:等等。二是我希望我们的情谊持续下去,等等就是意犹未尽。
    可春妮现在说:“就为了这两个字,我傻傻地等了你好几年。在前年,你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难道我那不是失恋吗?”
    “傻宝,你得早对我说呀,我还以为我只是你哥。”
    “什么哥呀妹呀的?你姓丁,我姓张,咱们也就五百年前或许共过祖宗。我试着去爱过别人,可是,不知怎的,一见别的男人,我脑袋里就冒出你丁一这个死人头。”春妮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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