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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_200
    穆元笑了,当着越行锋的面,笑得轻蔑。是的,他把一个轻蔑的笑,给了他卑躬屈膝效忠的少主:“今日我被擒,是寡不敌众,而非技不如人。少主是否想过,自己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势单力薄,珍爱之物被人夺去?”
    越行锋无惧他的目光:“你想说什么?”
    穆元合目轻笑:“少主,莫要忘了,他的命,很多人想要。若少主继续执迷不悟,当真认为凭一剑之力能护下一人?呵呵,说不定,连仅有的,也保不住。”
    第140章同族情义
    穆元的话,一句即击中要害,不愧是南越宗室长老。
    越行锋将他的话反复思量,渐渐生出一丝忧虑。他说得不错,此行幸得花家天罡十二卫随行左右,否则那些人早已得手。
    走出烟未阁,越行锋打算同商隐说柴石州逃跑之事,然却见方才跪了一地的隐世各族纷纷离去。有人临行前对商隐千恩万谢,口中既是歉意,又是感恩。
    越行锋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商隐此举分明是放过众人,要知道这些人野心勃勃,放出繁吹谷只会放虎归山,难保有朝一日不会蓄势而出。
    花冬青得商隐示意,知晓两人有话相商,便点了点头,暂且退去。
    商隐没有回头,只是静静问身后之人:“话说完了?”
    “是。”越行锋缓步到商隐身侧,见庭前空落的青草地,“你放他们走?”
    “他们留下来又有何用?”商隐反问一句,很快意识到越行锋此问何意,也无有隐瞒,便说了,“人,终归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也不例外。隐姓埋名数百年,分明可夺利、夺势,却因祖上一句承诺,而硬生生抑下,换作任何人都不会甘心于此。若你担心他们日后是否真的有所图谋,我只能说,不知道。他们若真有心,岂是我一人可阻?”
    “领教了。”越行锋佩服商隐的淡泊,可以说,他已仁至义尽,即便那些人做出什么,亦是命数行之,况且繁吹谷早已无当日之势,连长绝楼都归于尘土,何况是他。
    商隐望着依然跪在原处的白翔:“你去见那人,让他跑了?”
    越行锋颔首道:“是我低估了他。”略过暗箭伤人一事,并非他觉得丢人,而是输了便是输了,暗器也是武功的一种,自然计算在成败之中。
    尽管越行锋掩得很好,商隐仍是瞥见他手背上的伤痕,但见他的步子一半向着里屋,立即明了:“你有话想与我说?与屋里那人有关?”
    虽是渺茫,越行锋依然恳求:“但愿谷主能放过穆长老。”
    商隐暗暗一笑,眉目间不起凌波:“是他下毒杀了白卓,即便不是他的意思,也是他下的手,他也承认了。你若要我放他,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救穆元的理由?数年来,穆元为劝回越行锋做了不少事,其中不乏人情难容之事,然越行锋屡屡放过,如同现在的理由,他几乎没有犹豫:“同族之义。”
    商隐赞叹道:“好一个”同族之义”!但,你对他有义,他却未必。若是放他,他今后定会为了你的事再起风波,商某很愿意长久留着穆长老做客,给你一个清静。”
    越行锋忽地一笑:“谷主也说,此行非他本意,故此,无论他是否在繁吹谷做客,外头的风波也不会因此平息。况且穆长老所为只是一个”忠”,即使有错,我也没资格困他在一处久居。”
    商隐侧过身,不加掩饰对越行锋的欣赏:“你看得很透。越行锋,你现时所为,不及能力万一,不后悔么?”见对方摇头,又道,“罢了,人各有志。”
    “谷主,这是答应了?”越行锋听出他话中之意,略感惊喜。
    “我连那些人都能放走,为何不可多放一个?”商隐唇角含笑,摆手离开烟未阁。
    *
    已过三更,越行锋点晕穆元,带他出九重溪,以穆元随身携带的银火召来影魅,从旁看他安然远去,方才返回谷中住处。
    一进门,花冬青便噼头盖脸地骂过来:“你还真的放他走了?我明明听见商隐说可以帮你困着他,你居然拒绝了!虽然他是你宗室长老,但他杀了白卓,更差点把你给害你!好,我们不提白卓的事,就说那天在山道,袭击沈翎的人就是他的人吧?羽到现在仍伤势未愈!要是他以后再来找麻烦,你对得起沈翎吗!”
    心平气和地听她说完,越行锋敛袖一揩脸上的唾沫星子:“你偷听。”
    “偷听偷窥都好!你马上把他给我抓回来!”花冬青说着就去扯越行锋,一个劲把他往门外推,奈何实力悬殊,推了半晌也没个结果。
    “人是我送走的。”越行锋任凭她推攘,一边向沈翎摊手。
    花冬青终究放弃,一抹额前汗水,对默在一旁的沈翎道:“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男人这是出卖你!要是你以后被抓,就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知道不!”
    沈翎没考虑往后的事,只知道越行锋所为,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既然肯放,自是能防,应该出不了大事。然现在需要在意的是,花冬青是如何做到把“你男人”说得如此顺当。
    花冬青见他发呆,往他头顶一敲:“发什么愣!说话!让他把人抓回来关着!”
    沈翎的反应慢了好几拍,对于花冬青的催促表示难以理解,只想着如何平息她的怒火。然她眼神可怖,沈翎最终只憋出一句:“表姐,算了。”
    花冬青看他的表情十分不走心,难以置信:“什么?算了?”见他点头,顿时怒火沸腾,把心头烧了个焦黑,“真是够了!”
    丢下四个字,花冬青竟是甩门走了,看她最后那个眼神,当真对此二人万分无语。
    待花冬青屋子那头传来“嘭”地巨响,沈翎匆匆从榻上下来,赶到越行锋身边,捧起他的手:“你的手怎么伤了?还好,不流血了。”
    越行锋有点惊讶,故意皱起眉头,装作很疼的模样,惹得沈翎焦急地吹凉气。等他的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在伤口上,越行锋蓦地将他拦腰抱起,回了榻上。
    此时的沈翎满脑子都是越行锋眼里的痛色,生怕这么一抱让他的伤口裂开,没心思去想他将自己抱去睡榻的目的,一个劲地挣脱下地。
    “我没事。真的没事。”越行锋觉得玩够了,便在伤口边上掐掐,让他安心,“你看,是不是,我说了没事。”
    “没事就好。”沈翎清楚越行锋是耍他,但心里也没多恼火。只因前些天闹了那么一出,搞得他身心俱疲,就怕越行锋再出个什么意外。
    越行锋将沈翎搂在怀里,看他日渐乖顺,对他更是痴迷。轻吻他的乌发,问他:“你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连冬青都没发现的伤,居然被你给看到了。”
    沈翎不由自主环上他腰际:“表姐只顾着骂你,哪有心思管你的死活。何况你好端端站着,估计她觉得你没什么好看。”
    越行锋哭笑不得,后正经问他:“你可知我的伤从何而来?”不等他回答,便自行揭了谜底,“是柴石州。”
    “就他?”沈翎惊得要弹起身,却被一双臂膀紧紧箍住,“他能伤到你?”这边问着,心底生出几分惧怕,往日曾见过柴石州的武功,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是高到能伤到越行锋的地步。
    “所以啊,我们以后要更防着些。”越行锋发觉怀里的身体僵了些,“怕了?”
    “不是。”沈翎果然是被七星鬼萝吓到懵了,“你以后得小心一点。”
    “搞了半天,你是担心我。”越行锋想抬他下巴亲一亲,哪知撞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先亲了再问,“有话对我说?”
    沈翎“嗯”一声,顿了片刻:“其实,表姐刚才那样恼你,是有原因的。因为现在大家都走了,表姐也想离开,只等天罡十二卫到齐,便要出谷。偏偏在这个时候,你放了穆元。表姐想着这一路本就不太平,再加上一个穆元……”
    越行锋笃定道:“不用怕他。只要我跟着你,他就不敢乱来。我们要防的,只有一个柴石州。关键是……”
    沈翎最忍不得话到一半挂着,急忙追问:“关键是什么?”
    越行锋不说话,只轻抚沈翎的轮廓:“你怕不怕?”看某人眼底茫然,又道,“这回我扰了柴石州的计划,待我们出谷,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变本加厉,你怕不怕?”
    沈翎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个回合,镇定道:“有什么好怕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每回都能逢凶化吉。放心!”
    “你?运气好?哈哈哈哈……”越行锋突然将人松开,一手扶着立柜,笑得滥颤。
    “给我闭嘴!”
    第141章防不胜防
    因弑“父”之说,白翔没敢离开繁吹谷。然他不走,自会有人来寻。
    渝州白府二当家白仲常年往来各地经商,听闻繁吹谷之事,便即刻放下手中生意,仅带两名随侍,快马加鞭赶赴天虞山。
    沈翎本是要随花冬青一同返回画岭,奈何天罡十二卫迟迟未能集齐,故将起行的日子一拖再拖。
    一连拖了五日,花冬青终是按捺不住,即命伤愈的羽出谷催促。
    未等羽带人归来,白仲倒是先到了。沈翎闲来无事,便拉着越行锋在落樱堂外听墙根。
    这般不光彩的偷窥行为,很快被商隐察觉,然他只往窗子那头看一眼,便回头同白仲说话,似乎是默许?
    既然如此,沈翎更加明目张胆,怀着看了就要看清楚的心态,直接扒着窗子,公然偷窥。窗边恰好有屏风遮挡,故白仲察不出异样。
    对于沈翎这种行为,越行锋一心感叹世风日下,一边看得起劲,貌似更加有兴致。
    沈翎扯着脖子,总算看清白仲的真容。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沈翎忽然很理解白卓夫人的心情。比起白卓,白仲确是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与他的猥琐大哥全然不同,若不说他的姓氏,外人很难相信两人乃一胞所生。
    一时间,沈翎忽然明白,白翔眼里偶尔闪现的光芒出自何处。可惜了,没遗传完全。
    看够了人的样貌,自然得听些有用的,要不怎么称之为听墙根?
    白仲举手投足间尽是谦和,全然看不出他曾做过那等苟且之事。他说:“商谷主,家丑本是不可外扬,既然翔儿说了,那我这个叔叔,自然要替他承担一些。”
    商隐的神色虽是温和,但眼里并没有多少好脸色:“是你白家的人,且是他父亲,你的兄长,如此死在我繁吹谷……二当家,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面对质问,白仲面不改色,依是极尽礼数:“既然谷主都明白,又何须我多言?无论如何,即便翔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那也是我白家内斗,何况他亦是听命行事,大抵还是他年少无知,望谷主海涵。”
    死的是亲兄长,且是私生子与外人勾结所致。如此不要脸的事,到了他口中,竟化作一句普普通通的“家族内斗”?听墙根的某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
    商隐将鄙夷之情深埋眼底:“商某已万分海涵,未有惊动官府,你还有什么不满?”
    白仲应道:“谷主扣押翔儿,使其不得出谷,难道不是另有目的?”
    商隐眉梢一动:“扣押?不知二当家听谁人所说。商某早已任凭来去,至于他为何守在谷中,这……最好由二当家亲自去问。”
    有了商隐一句话,白仲的谦和,在瞬间荡然无存,神态间显现的气势分明是纵横商界多年的迫力。刚才,果然是装的。
    见白仲转身去寻白翔,商隐高声道:“这次的事,商某可以认为是你白家的家事。然商某有此抉择,不过是不愿朝廷抓到把柄,让各家不得安宁。想必二当家也清楚,朝廷日思夜想的,便是我等心生罅隙,还望二当家日后三思而行。”
    白仲的步子停在半途,定了片刻,仍是回身向商隐作礼:“自当三思。”
    直到白仲走远,沈翎才窝回墙下,暗道白家人无论性情如何,但有一点是诸人共通的,可总结为四个字:目中无人。
    光明正大地偷窥完毕,越行锋见边上的人居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遂撞了撞他胳膊:“喂,见好就收,该走了。”
    沈翎一手托着下巴,深思熟虑:“白仲就这样来救他儿子,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看他挺有脑子的样貌,怎么跟他儿子似的越描越黑?话说,白家的人个个都长得欠扁,我们去报官,如何?”
    越行锋扶额道:“身为人父,前来救子,可谓天经地义,有何不妥?我倒是纳闷你刚才听得挺认真,怎么就自动省了商隐的顾虑?”
    沈翎认真道:“世伯是怕各家不得安宁,但是各家本来就安宁不到哪里去,成天暗搓搓地不知在搞些什么,说不定让官府进来搅一搅,他们才能真正安分。”
    越行锋在他头顶勐地一揉,看他吃疼的模样,低笑道:“你说得很对,你的世伯未必不是这么想。白仲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也看见了,我觉得,商隐会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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