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暗处没有再发出声音,连声息也缓到不易察觉。她还真按说的做了。口味好重。
越行锋与沈翎面面相觑,各自脑海中的广阔草原无缝相接,轰隆隆的响声震耳欲聋,是成千上万只羊驼从左右奔袭而至,相互踩踏,惨状遍野。
之前的念头早就粉碎殆尽,沈翎可怜兮兮地望着爱人。
越行锋苦笑道:“就算是鬼,也不敢继续做好吗?”
两人相顾无言,心底泪千行,相拥一吻,把情动的灰烬扫得一干二净,难得手牵着手,纯洁地睡了。
第162章半城疑云
刚开始,的确是纯洁到天空劲头的手牵手,可两人灵台上的灰尘没扫干净,入了眠,又不由自主地搂作一团。
虽说是搂着,然越行锋与沈翎始终没胆量作出实质性的突破。只要一想到墙角有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时刻守护左右,即使兴致再高,也得碾得连渣都不剩。
四天了,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裹着薄被豁出去,也终归是想想。
一整夜,又是睡得磕磕巴巴,越行锋弹身起来,低头看躺在身边的某人,睫毛轻颤着,显然睡不安稳。一时间,越行锋想跟羽理论一番,可抬眼看去……人不见了。
屋里空无一人,青葙、青兰已多日不见人影,料想过去,定是羽施术的缘故。
这几日,无论饭菜、茶水、洗澡水,皆由羽一手包办。越行锋不禁去想,如此介意其他女人接近沈翎的原因,必然只有一个:她真的喜欢沈翎。
身边的薄被耸了耸,沈翎迷迷煳煳地睁眼,带着一对黑眼圈:“早啊。”
越行锋把他的手塞回被里:“你多睡一会儿,她不在,可睡得沉些。”
熊猫眼顿时透出光芒万丈,歪歪斜斜地起身,瞪着眼在屋里一绕,一颗心悬着多日,终于落了地。他往越行锋身上一倒,双臂缠了他:“抱抱。”
盛情邀约,自然却之不恭。越行锋将他扶在身上搂着,打趣道:“若是她在,你连抱也不敢抱我?你是她的主人,胆子也忒小了些。”
沈翎明显睡不够,在他胸口蹭着:“你胆肥,就你胆肥。她在的时候,你不是也不敢碰我么?还有脸说。”
清晨本就有些许悸动,外加压抑了几日,再加上此刻某人投怀送抱,越行锋的定力动摇了,一个翻身就将某人制住。
当沈翎回过神来,已笼罩在一个黑影之下。他打着哈欠,把头撇去一边:“我困。”
“你很快就不困了。”越行锋俯身接近他,温柔的音色令人心尖发痒,“或者,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如何?”
“你能不能去死一死,我求你了。”沈翎的确没什么兴趣,一大清早的,睡个回笼觉才是正事。于是乎,他睡了,头一歪,瞬间入睡。
“都说了,你睡你的。”越行锋邪邪地笑着,一手解开他里衣系带。
沈翎只是浅眠,那个谁谁得寸进尺的作为,他不是不知,但那个谁谁的恶趣味一贯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活计,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
然而,越行锋万万没想到,就在这难得的时机,门外传来一声“嘶嘶”。
沈翎不知哪来的力气,又逢越行锋单手撑在榻上,伸臂一挡,竟将他挡去地上:“有蛇!”
被砸在地的越行锋,凝着一脸浓浓的怨念,把眼光飘向门外的影子。
沈翎有一种感觉,这次来的消息关乎花冬青,故而立马起身穿戴,顺便以踹的方式催促越行锋速度从地上爬起。
门“吱呀”一声开启,羽正公然在庭前弄蛇,听见背后有声音,连头也不回。
不用说,除了青葙、青兰,边上至少两圈的包围,都在她掌控之中。之前她说秘术的效用会随范围而减弱,如今看来,是听者的天真。
沈翎还是怕蛇,藏在越行锋身后,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等人近了,羽才回身行礼:“见过主人。”
越行锋仔细打量今天的小蛇,似乎比上回那只大了一圈:“有消息?”
羽照常不理会越行锋,只向沈翎回报:“主人,天罡十二卫已准备就绪,大小姐也来了。”
沈翎松了口气,终于壮足胆子,走到前边,满眼掩不住喜悦:“这下好了。”
越行锋关注的仍是先前那一点:“你不想看到我,不要紧。我只想再问一次,冬青的计谋究竟是什么?”
羽依旧冷着脸:“我还是那句,无可奉告。你与主人只需等着。”
“等?哎哟,看来还真是九成九的下三滥。”越行锋有意瞧了沈翎一眼。
“下三滥就下三滥,能走就行。”几日下来,沈翎已经不太在意那些细节。
“那好。”羽蓦地抽出一柄匕首,由于动作太快,沈翎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然下一个动作,他看到了。
前一刻还在石板地上扭动的竹青小蛇,转瞬被锋利的匕首削成两截。
断口处泊着血,掉出一只乌青小瓶。羽将它捡起,递在沈翎眼前。
此时此刻,沈翎深深感受到何为“过河拆桥”。人家小蛇送完信,也没要吃的,反而地被人给削了送命。为了一只小瓶,她下手也太绝了。
越行锋替沈翎接过,羽没有反对。她说:“里面的小丸,你与少主每日一颗。”
乌青小瓶还染着小蛇的腥气,但看越行锋的神态,貌似全无知觉。他拔去瓶塞,嗅得一股刺鼻味,这股味道把身边的沈翎也熏得够呛。
沈翎忙扶着越行锋的手指,把瓶口塞好,摆手驱散臭气:“羽,这是什么?”
“不是问她这是什么,而是要问她要干什么。如果我没猜错,这是解药。”越行锋行走江湖多年,一些耳熟能详的老土伎俩,他可懂得很,自是更明白“老土等于经典,经典等于不败”的道理。
“羽给我们下毒?”打死沈翎也不信。
“她不是给我们下毒,而是怕我们中毒。”越行锋手持小瓶,微微一笑,“容我再猜一猜。冬青她……在水源下毒了?”
羽敛眉扫了越行锋一眼,再看向沈翎:“总而言之,不会伤及任何人的命,主人可以放心。”她没有否认,也无承认,模棱两可。
沈翎刚想多问一些,忽然被一颗药丸堵了回去,苦涩的味道,让他再无发问的想法。
越行锋皱着眉头,也吞下一颗,随后拾起断蛇:“媳妇,为夫今日做蛇羹。”
沈翎送他一对白眼,头也不回地进屋。还蛇羹,差点吐了好么!
*
果然,两日之后,青葙、青兰去了十知阁,带回常目交托之物。
也是一小瓶药丸,但气味清新自然,略带花香。
由于之前穆元劣迹斑斑,所以越行锋与沈翎都起了戒心,迟迟未去接药瓶。
两姐妹看着着急,只得说:“常长老说了,这是强身健体的药,能防病。”
“病?”越行锋隐约猜到什么,侧目去看沈翎,发觉他眼里也有相同意味。
“嗯。”青葙点头,续道,“不知怎么地,半城的百姓都病倒了,长老们也命御医去看过,但寻不得原因,说是宫里先配点药吃着,防一防也是好的。”
“行,我和沈公子会按时服用。”越行锋三言两语打发走两姐妹,随后将药瓶交给羽。
羽倒出一颗,先闻,后尝,仅以舌尖一沾:“的确是强身健体的药,而且除了这一点,再无其他用处,根本防不了那个病。”
越行锋含笑道:“你们果然在水源里下毒,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这么多人。所说不会取人性命,但这招,已经不是下三滥,而是阴招。冬青还是这样,挺狠的。”
羽否认:“不是水源。”
“那是什么?”
“无可奉告。”
早猜到这个结果,越行锋也不强求,把药瓶递给沈翎:“拿去扔了。”
羽的眼光停在屋外,直到青葙、青兰在拐角消失:“她们内功修为颇深,否则刚才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屋里与你们相谈。”
沈翎意识到什么,试探道:“难道宫里已经……”
羽颔首道:“是。宫里的常人早已病倒大半,情况不比宫外好多少,不知那些人为何对你们封锁消息,但原由多半无趣。”
越行锋眼角一提,微斜起看她:“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直守在泊兮斋么?”
羽平平淡淡地说:“昨晚你与主人睡下,我便在朱雀宫走了一趟。至于你为何没能发觉我的来去,因为我早在香炉里添了些东西。”
沈翎回想昨夜,还真是提早犯困。不止是他,就连平日里精力旺盛的越行锋,也与他一道犯困。可即便如此,两人心里挂着事,仍是没能睡上好觉。
越行锋的重点比较特别,此刻唉声叹气:“我说你这不是多余么?你去宫里遛弯,我们能不让么?”深深看了沈翎一眼,“太遗憾了。”
第163章亲自出马
在令人遗憾的夜晚之后,羽再无缺席守夜之事。故此,浓浓的悔恨便源源不绝地充斥越行锋与沈翎的意识。
一日清晨,越行锋见羽不在屋里,便知宫外又传来讯息,推醒了沈翎,两人悄悄扒在窗口瞧着。
果然,庭前盘着一条竹青小蛇,正殷勤地朝羽吐蛇信。
看羽抚摸小蛇的模样,沈翎忍不住嘲讽:“天晓得等会儿会不会一刀两截,然后被你拿去炖蛇羹。”话未说完,一只大手就捂过来,他斜眼一瞧,越行锋示意朝外头看……羽的眼神正幽幽飘来。
羽拂手让小蛇离去,对沈翎道:“少主,大小姐有消息了。”
越行锋与沈翎一前一后出屋,羽再次将前者视作无物:“上回那条蛇年事已高,我不杀它,它也活不了多久。”
听她亲口解释,沈翎感觉那凉凉的语气有些可怖,遂连连摆手:“没事,一条蛇而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怂,拐了话头说,“十二卫传来消息,城中”瘟疫”已无法控制,大小姐相信穆元等人很快会有所行动……”
“瘟疫?”沈翎不由打断,不知他的那位表姐究竟有何考量,怎么会搞到瘟疫这么严重?
“上回就半城人,现在指不定病了八九成。一般来说,大批人病得没有原由,就会被认定为”瘟疫”。”越行锋从旁解释,“具体原因,不必太在意。”
“下三滥。”沈翎不由自主道出这三个字。
羽当作没听见,续道:“依大小姐推断,只要十知阁长老其有一人染病,他们就必然送你们出城避祸。到时候,就是时机。”
越行锋沉吟道:“可行吗?十知阁那群老头不仅是老顽固,更是老不死。莫说很难中招,即便是中了,依常目的性格,也绝无轻举妄动的可能。”
羽目色沉定:“那就让常目中毒,届时群龙无首,他们就不得不送主人与你出宫。”
越行锋很佩服羽的勇气,但他勉强笑了笑:“羽,我知道你很强,但常目能久居长老之首,且一手将众城镇收入囊中,定然不简单。可以说,你去了等于送死。十知阁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你当清楚。”
羽淡漠一笑,仅是一瞬,将越行锋所言抛诸脑后:“你保护好主人,我不会有事。”
从常目手中全身而退?这种事,即使是越行锋,也得筹谋好一阵,然看羽的样子,估计今晚就得去了,如此莽撞,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质疑的目光映在羽的眼瞳中,她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抬起右掌,倏尔紧握,倏尔展开……一抹虚无焰火在她掌心徐徐升腾。
沈翎自是不能理解一个人的手心如何能凭空生出火焰,然他看向越行锋,居然又是一副很懂的表情。
越行锋眯着眼,几乎是喷着笑出声:“你不是吧?我记得你说自己资质不行,你也真是太谦虚了。能燃起虚无之焰的人,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手,还得有那家的血脉。谦虚,太谦虚!”
沈翎瞄向羽那边,她已握掌灭去火焰:“刚才那是什么?”听越行锋的感叹,那绝对不是什么江湖戏法。
“九方秘术,九都戚家不外传之绝学。就算是戚家嫡亲血脉,也未必有资格修习此等秘术,羽是百年唯一的资格。”越行锋看待羽的眼光愈发不同,“没想到,百年前戚家灭门,竟然还有后人存于世上。”
“百年……唯一……”沈翎听得愣住,顿觉羽之前所有的冷漠都是情有可原,若说是九都戚家,他也曾听过,那可是……总而言之,沈翎望着羽,不禁产生一丝崇拜的情绪。
“戚家已然灭门,如今唯余我一人。”羽似乎不愿多说,只看着越行锋,“现在,你信了?我说过,我不会有事。”
越行锋会意地点头,趁羽不备,突然出手点戳她肩上要穴:“你既是独苗,那就更不能去了。要是出个什么事,多可惜啊。”
羽完全没料到有此一遭,冷冷道:“你于南越,又何尝不是?”
越行锋笑道:“我跟你不一样,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杀我。说吧,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