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屈服了。这是中午饭桌上的结果,如果萧阳不到嫣红屋里去,老根就让萧阳从此滚蛋。萧阳无处可滚,那种后果便是要饭的。
去归去,议到最末了,老根麻四婶妹子,在媒人的带领下,大家一同前往。这样人多势众,就连老根,也显得镇静自若。
吃过晚饭,贵根喝了老根的酒,同时还有去年子的腊肉招待,贵根颇满足。
萧阳没有食欲,草草吃过一碗饭,一个人到房里去了。妹子送来洗发水,拉开抽屉,里面就躺着一把破梳子,萧阳一时猜不出是谁送来的。从学校回到屋里,萧阳从来不敢梳头,麻四婶说那是女人的事,一个男人,活是腰里挂腊菜--柳精八怪的。可是梳子是谁送来的?萧阳疑心是麻四婶,因为麻四婶又觉得萧阳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理当打扮些。萧阳头似鸡窝,发如乱韭,所以麻四婶偷偷扔了这把破梳。全家总共也就这把破梳。
萧阳草草洗了头,对着一面破镜子梳了头。觉得有些满意。那面镜子是不知由哪里捡来的,放在窗根,夜里一阵风,摔在地上,碎片堆里,挑了一块最大的,萧阳便时时在镜子里照见自己的愁容。他甚至期待有一天,镜中的自己笑起来。海棠说那是照妖镜。那一次萧阳笑了,可惜,他没有照镜子。
晚风带着秋凉。黄昏的小路上,树影里,成团的长脚蚊子蓬得人满头满脸,莫名其妙的身上就这里痒一阵那里痒一阵,手一抓,起了几个红疙瘩。
那些蚊子很烦人,挥了手在身上乱拍,皮肉拍疼打红了,蚊子却越来越多。急着摆脱,脚下就快了。
斜月初升,挂在西面山坳的树梢上。萧阳觉得那是一把亮晃晃的金光闪闪的镰刀。
夜静风轻,只听得见几个人的脚步,踩得砂石脆响。贵根还即兴哼了一支不知什么歌。
走过一片蒿草地,青蒿有一人多高,贵根还和萧阳开玩笑:“往后你和嫣红就在这里幽会。哈--”
嫣红的家隐藏在竹林深处,幽静得有些冷清孤零。
送上了酒,李老头在灯影里眉开眼笑。嫣红的母亲招呼几个人坐下。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盯着萧阳打量,萧阳有些躲避这目光,不觉将身子藏到贵根背后。
萧阳也看了嫣红一眼,灯影里,嫣红红着脸正看着萧阳,见萧阳的目光过来,便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和大家招呼,端茶倒水。
几个人说着什么,萧阳没有听清,心里却在仔细品评着嫣红的身子,很有那种感觉。萧阳觉得颇满意。那么,海棠呢?萧阳忽然对海棠生出一种内疚。还有表妹。萧阳知道,和表妹是不可能的。但是……
嫣红娘转头问萧阳多大了?萧阳听着风声呼啸。贵根就扯了萧阳衣袖一把,萧阳回过神。
“娘问你多大了呀!”贵根嘻嘻笑着。
萧阳一时不知所措:“二十二。”
嫣红娘于是沉吟着,好久说:“我们月儿还要大一岁,这将来不会嫌弃吧?”
老根很怪萧阳乱说话毫无脑子,难道就不知道随机应变扯个谎?怕事不谐,岂非陪了夫人又折兵?见嫣红娘说话,抢着说:“女大三抱金砖,好事!”说过了,才想起嫣红只大一岁。
一会,嫣红娘就将饭桌摆好了,请大家吃饭。
本来吃过晚饭,可是李老头碰到老根,两人都是酒鬼。李老头和几个人山上闷死了一头狗,偷偷分了,锅里正卤了狗肉,嫣红娘细细炒了。
萧阳也闻到了香味。但这样的时候,萧阳满心里对嫣红那种新鲜好奇的感觉,竟没了食欲。
老根和李老头喝酒吃狗肉,桌上谈得十分投机。萧阳没有听,眼睛四面寻着嫣红,嫣红好象忙碌的样子,一会手里握一把扇子,静静的坐在一旁,很娴淑的样子。
多年后,萧阳才明白,最初女人的贤淑,全是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当初自以为自己娶到了全天下最美最温柔的女人的男人,笑态百出的自我陶醉炫耀,到末了,大呼上当,全怪自己瞎了眼。有一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全是白痴,女人也正因为这白痴,才让男人自作聪明的觉得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而窃喜,哪知离后悔的日子就不远了。男人其实就是白痴的白痴!象那掩耳盗铃的笨贼,心砰砰乱跳着达成目的。如此种种,实在自欺欺人。
吃过饭,大家就又坐下来喝茶。
萧阳和嫣红被推到中间坐下表态。
嫣红娘说:“儿女婚事,全凭各人做主,省得到头来怨天怨地,你们两个面对面的表个态,同意呢点个头,不同意,大家说清楚,将来还是好朋友。”
老根麻四婶李老头贵根全点头。
嫣红娘就问:“嫣红,你先说,愿意吗?”
嫣红就害羞的垂下头去,满脸通红,不说话。
几个人一直说,不说话就算你同意了。嫣红就不说话。
又问萧阳。萧阳一时不知所措,同样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嫣红娘起身说:“今天这事就算这样定了,谁都不许反悔。”
老根麻四婶也起身:“那就这样说定了。”
李老头和嫣红娘将贵根叫到一边说了几句什么,一会,贵根过来,大家说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
路上,很大的月亮,照得四野皓白的一片,山脊那些松树的针叶闪着银白的光。山里的夜,有些凉。
老根和麻四婶一路上都有些兴奋。
萧阳也很轻松,想起嫣红比起文华令人心仪得多,就算海棠,也就比嫣红小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