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李开光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电影制作人,在国内电影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记者在采访他时,询问他见到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职业生涯上的贵人时,第一句话说话的是什么。
李开光想了想,在记者诧异的眼光中说道:“我劝他不要当导演。”
那一晚,十八线不入流小导演的李开光,在加上岑诀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殷勤而热切地劝人悔悟:
“兄弟,当导演是没有前途的,你不要犯傻,和我来卖手串吧!”
当导演何止是没前途!
李开光拍一部扑一部,父母留下的家产,全都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扑街中消耗殆尽。
最后,他只能靠买手串勉强糊口,维持正常的生活秩序。
那晚上,岑诀在听完他的惨痛经历,沉默片刻,要求他将自己拍的片子发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开光收到了岑诀的回复——
“要不,你还是继续卖手串吧?”
当然,如果李开光听从了岑诀的建议,彻底放弃了从事电影事业,那么之后的黄金拍档将会不复存在。
然而,那时候的李开光还是一个没有放弃自己梦想的倔强青年。
因此,在收到岑诀的回复时,他被这番话激起了血性,一大早上,从床上跳起来,暴躁地回复道:
“你行你上啊!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凭什么说我不行?”
采访记者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岑导就自己上了。
他拍摄了自己第一支为大众所知的作品。
·
五月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李开光带上自己的团队——摄像、灯光、道具,在a市著名的鬼屋前等待着金|主的到来。
说是金|主,其实……还真就是愿意为他们花钱的金|主。
今天早上,李开光暴躁地与岑诀放狠话之后,当即找到手边的一个宣传页,拍照上传给岑诀让他参加。
这个比赛,是圈里知名的几家公司联合办的一个新锐导演选拔赛,李开光悄悄关注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报名。
将报名方式发给岑诀之后,他抽空看了一眼截止日期:
还剩三天。
另一边,收到他的宣传照,岑诀淡定地说:“你的团队有空吗?租给我用用。”
李开光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他之所以将团队租给岑诀用,并不是因为被对方的王霸之气所倾倒。
而是,穷的。
在扑街的日子里,李开光的团队其实并没有闲着——
为了糊口,摄影卖煎饼果子,灯光上影楼当摄像,道具卖那啥玩具……
他们的微信群名从“奥斯卡得主栖息地”,改成了“不扑街了行不行”,再到现在的“活下去”。
消费降级的速度赶得上高铁飞驰的速度。
因为被岑诀租用的原因,他们都翘了一天班,顶着丢工作风险前来支援。
当然,他们之所以翘班,不是因为李开光的感召力强,而是因为岑诀给的太多了。
租他们五个人三天,一天三万。
大约是因为穷怕了——或者说失败怕了,到约定时间前十分钟,摄像大哥就开始抠手指甲上的倒刺,焦虑地问:
“光儿啊,你说这能行吗?他不来了怎么办?”
“一天给三万,我们配吗?我们值这个价吗?”
“倒不如把我们拉去拍卖了。”
岑诀租用李开光的团队,是付了超过市场价2倍的租金,这本来是好事,但穷逼们被社会毒打得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相信天上能掉馅儿饼。
李开光犹犹豫豫:“应该……不会吧?”
“吧”字落地的时候,只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朝他们走来。
对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亚麻衬衣、黑色长裤——一身简简单单的穿着,却像是身披朝霞。
在晨光的映照下,来人的那张面孔,犹如天赐。
李开光是个直男,却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心跳漏停几拍。
“他是金主爸爸请的男主吗?”
“应该是吧,朝我们这边来的。”
“金主爸爸好有钱,能请到这种长相的演员。”
“说不定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在小伙伴们的议论中,那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带着一股好闻的青草香气。
“李开光吗?”对方伸出了手,嗓音清澈,“你好,我是岑诀。”
·
长得好看一定是好事吗?
当然不一定。
比如说在见到合作伙伴的这一刻,岑诀眼睁睁地看着李开光以及李开光的小伙伴们脸上的表情从惊喜、雀跃,变成了失望。
岑诀仿佛能够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真切的想法来:这小白脸,竟然想当导演?
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其余几位。
岑诀对于旁人这样的认知,早已经习以为常,心中也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如何节省时间,在三天内完成整个拍摄任务。
“东西都带好了吗?”
当然都带好了。
吃饭的家伙,当时都是拿积蓄买的,是下雨天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护个严严实实地存在。
说起设备,其他几个人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了。
岑诀一一扫过去,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牌子:“不错。”
李开光的团队拍出的作品虽然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但工作态度很是端正,这是让岑诀满意的点。
除了联系拍摄团队之外,岑诀还需要与鬼屋的经理确认场地,他在见过这几人之后,点了头,便去一旁接打电话。
等他离开,李开光的团队才是炸了——
“卧槽,这个人的态度好傲啊!”
“这都是什么来历的人啊?为什么架子这么大?”
那个眼神,那句“不错”,若是成名导演、业界大佬来说,他们或许会感觉到荣幸。
但这个岑诀是谁啊?
一个还没入行的小导演罢了。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
李开光嘴角抽了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当然与他一样,有些不合时宜的傲气。
他们平日里,将自己的器械看得比爱人还重,现在见旁人只评价了句“不错”,就不愿意了。
哪里是不错?明明是非常好!
可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拍不出市场认可的好片子呢?
李开光按住炸毛的同伙:“三万!三万!”
他们这几个人,岑诀加起来一天给三万,分一分,顶的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三万,三万。”穷逼小伙伴们喃喃自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
岑诀想要在三天之内将小短片拍出来,于是拍摄相关的东西就都不能再多花时间。
还好,托李开光的福,人手找齐了。
他又同之前“十八层地狱”的经理谈了生意,花钱将鬼屋和扮鬼师们都租下来两天。
场景和道具就都有了。
他昨晚上熬了一个夜,根据鬼屋的场景写了一个剧本,并且画了一部分分镜。
完事!
岑诀这行干了许多年,脑子里早已经形成了影视项目管理的一套范式,拍摄时间虽然短,但对于他来说不算大问题。
只是,对于岑诀来说不算问题的问题,到了租借来的小伙伴身上,那绝对是天大一样的问题。
“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懵懂地被带进鬼屋,他们看见鬼屋的工作人员熟稔地同岑诀打招呼。
“场景和人都准备好了吗?”他们听到岑诀问。
“好了好了!”
不明白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只好懵懂地跟着岑诀身后。
他们来到了鬼屋中的一个场景中。
一旁,扮鬼的工作人员们都划上了妆等着了。
“就这?演员?”在岑诀去同演员们说戏的时候,李开光身边的小伙伴悄声问。
是给钱没错,但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拿钱。
“到底行不行啊?”
李开光这一回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了,他支支吾吾道:“想那么多干啥,就当是陪富二代玩吧。”
之所以定义岑诀为富二代,是因为他刚刚从一个扮鬼师那里听到的八卦——
租下整个鬼屋一天,需要十多万。
李开光算了一笔账,两天租用鬼屋的钱,加上付给他们的劳务费,光是这两项,就有五十万。
好家伙!
比他最能败家时还要厉害!
怀着这样又酸又感慨的心绪,李开光恹恹地与小伙伴们一起干活——
他与岑诀打赌,让出了导演的位置,因此只能帮打一打下手,做场上唯一的那个闲人。
短短五分钟后,岑诀讲戏回来了。
这速度,简直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而后的这半个小时内,他们体验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做事风格——
对方在得知他们对接下来的拍摄没有具体想法后,便收回了决定权。
道具怎么摆,摄像机怎么走,全都是岑诀说了算。
如此一来,不过一个小时,一切就都准备妥当。
岑诀坐在监控器后的椅子上,打板,开机。
这速度,让往日准备工作工作要做半天的李开光瞠目结舌。
这就……开拍啦?
没过多久,李开光的质疑就变成了:还能这样拍?!
·
李开光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拍东西,到了大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和天底下99%的导演一样,李开光学了很多,拍了很多,但拍出来的东西似乎只是堪堪及格,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程度。
在影片扑街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地反思复盘,思考自己到底弱在哪里。
想来想去,最终只得出了自己没有天赋,端不起这碗饭的结论。
但在今天,他的认知似乎不再那么顽固。
他从岑诀身上看到了与他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执导体系。
这种做事风格,来自于极致的专业化。
正如岑诀在发现摄影等工作人员在对接下来的拍摄没谱,第一时间收回主动权那样,岑诀对所有环节的处理方式都是那样简单而直接。
演员都是门外汉,根本不懂拍摄?
——没关系,通过讲戏让演员呈现出剧本所需要的素材就好。
剧本里有的剧情在当下场景拍不出来?
——只要不影响整体效果,当即就改。
因此,岑诀呈现出来的拍摄效果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从头到尾高效、流畅、顺利。
作为一个行业内的人,李开光知道这“行云流水”背后所需要的功力。
它要求一个导演对片场上的所有岗位、所有流程都烂熟于心。
它要求一个导演具有出色的专业知识储备和调度能力。
导演行业的“庖丁解牛”,不过如此。
在这时候,李开光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岑诀一个门外汉,会拥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他只是在此刻,如同一个海绵一样,渴望地、渴求地吸收所有知识。
他再也不想在拍摄时遇到一个一个问题时,停下来去解决了!
再也不想,因为不知道该拍什么,让整个剧组都停下来,等待他和他的伙伴一个一个方案去尝试了!
等到一天的拍摄结束时,李开光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激荡。
·
岑诀晚上下工,走出鬼屋时,已是残阳斜照。
他看见自己租用的几个人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还没等岑诀反应过来,这几位加起来有150岁的大哥们以矫健地步伐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他的包。
“大佬,您还收徒吗?”
“收下我们五个不争气的孽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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