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一时词穷,过了一会儿才别扭地应了一声:“啊。”
中原中也不擅长直白地表示自己的善意,但总能从很多微末的地方体会到来自他的善意。
“这就是中也温柔的地方啊。”初鹿野来夏的眼睛里弥漫着笑意,中原中也来不及为这句话进行反驳,语句就戛然而止。
在初鹿野来夏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车辆缓缓停了下来。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
由于是中原中也领着人进去的,所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拦着初鹿野来夏。
中原中也走在初鹿野来夏的身前替他引路,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不需要任何人引路,就算蒙着眼睛,初鹿野来夏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首领办公室里去。
等中原中也站在门外向森鸥外报告时,走进去的只有初鹿野来夏一个人——这是森鸥外的要求。
室内很明亮,阳光透过一整排的落地窗盈满整个室内,让这座属于充满血腥与暴力的港口黑手党守备最森严的房间里显得温暖又明媚。
通常来说,在面对想要震慑的下属——比如两年前的会面织田作之助时,出于黑暗的环境会带给人压力的原因,森鸥外通常都会让窗帘合上,这样室内就显得黑暗又阴沉。
但在面对初鹿野来夏时,森鸥外没用那一套。
这招对初鹿野来夏来说大概没什么用,既然是多此一举,那么就干脆不用好了。
“请坐,”森鸥外抬起眼睛来,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初鹿野来夏坐在准备好的座椅上,“初鹿野君。”
初鹿野来夏循声看向森鸥外,在看清这位神秘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长相时,他的视线一瞬间形成了凝滞,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冻住了一般,寒意顺着指尖蹿了上来。
他的记忆力很好,从两岁起发生的事情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最灰暗的那几年更是将每一帧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忆清晰到完全能在脑子里播放一场高清1080p的家庭伦理连续剧。
森鸥外的这张脸,初鹿野来夏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在他记忆里的,是一张明显要年轻很多的脸。
那是十四年前的森鸥外。
初鹿野来夏还能回忆起那一天。
刺眼的灯光、讨厌消毒水的气味,身下冰冷的触感和渐渐被麻痹的身体,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麻木地一动不动,看着站在门外形容枯槁的母亲,然后感受着渐渐失去的对身体的控制权……任人宰割。
那年他六岁。在他至亲的母亲看来,他大概就是一株人形的摇钱树,而不是她的儿子、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一天的记忆实在难以磨灭,所以一直到今天,初鹿野来夏都无法消去对医院、诊所这种类似环境的厌恶感。
而那天在场的人里,就有年轻了很多的森鸥外。
当时的初鹿野来夏不知道森鸥外姓甚名谁,也没有试图查过他,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时那个年轻人就是森鸥外。
而到了这个世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的照片也是不可能被随意泄露的,初鹿野来夏也没有要求太宰治给他看过照片,或者说太宰治根本不会给森鸥外拍照而且还保存下来,所以他一直不知道森鸥外到底长什么样。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见到了森鸥外,却惊愕地发现这个人跟他早有交集。
那么问题来了,初鹿野来夏很确信自己六岁时的世界还没有变样,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在六岁时遇到森鸥外?在他的世界里,日本文坛还没有崩塌,所有文豪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国文课本里扮演着各种考题上的角色,没道理会冒出一个“有异能力的森鸥外”。
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怎么会这样?如果……如果他真的在六岁时就已经遇见了另一个世界的森鸥外的话,那么为什么他穿越的时间却是在九年后?
他内心里惊疑不定,表面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端倪来,保持着无比自然的姿态,顺其自然地依言走到座椅前做了下来,好像他根本不记得森鸥外这号人了。
森鸥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初鹿野来夏,开场白就让初鹿野来夏心中竖起了刺来,“好久不见了,初鹿野君。”
他不动声色,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来:“好久不见?可我根本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
“那时的初鹿野君还很小,不记得我是很正常的事情。”森鸥外脸上的笑意加深。
以陈年旧事作为开场白,对于初鹿野来夏来说也许是一次不错的攻击。
“您记错了吧。”初鹿野来夏哂笑,“我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大人物。”
“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初鹿野君的腰侧应该有一道疤痕吧?”森鸥外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在这方面步步紧逼了起来——如果确实乳他想的那样,这大概会成为初鹿野来夏的“弱点”。
夏日的衣物很单薄,初鹿野来夏没有避讳,抬手掀起了单薄织物的下摆。
少年裸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光洁,没有任何丑陋的疤痕留下,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无瑕,更别说是疤痕的痕迹了。
“真抱歉,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初鹿野来夏慢慢地说道,“我的身上可没有任何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