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把澹台无离的话当真了——你父皇疼你,师尊也疼你,师兄弟还姑姑都对你好。即便傻,又怎么样呢?
可现在事实已经撕下了一个角,再联想到他自己这些日子查出来的那些乱臣朋党,许多也都是曾经对他笑眯眯的叔叔伯伯,包括昌平长公主的死……
楚蔚原本滚烫的一颗心渐渐冷沉了下来。
可当楚蔚再看向静静倚靠在门框上,双颊酡红,有些昏昏欲睡的澹台无离的时候,眸中神情却愈发复杂难言,更多了一份炙热。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一种虚假的太平之中,师尊在他身边,到底是一个人咽了多少苦,才能让他一直产生这样的错觉。
从前楚蔚还总怪师尊对他太严厉,即便登基前一日也满脑子想的是情情爱爱。
可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若是没有师尊苦心孤诣为他谋划这么多年,他此刻恐怕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而他方才……还为了一己私欲,偷偷在酒中放了真言散。
为的就是想听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他这么做,跟逼师尊又有什么区别?
闭了闭眼,楚蔚深吸一口气,慢慢俯身,将已经陷入昏睡的澹台无离轻轻抱在了怀中。
雪白轻薄的衣衫下,那身子很轻,腰肢很细,就如同刚从雪地里捧出来的一捧新雪一般,呵一口气,便化了……
所以楚蔚的动作分外小心翼翼。
“师尊。”楚蔚抱起澹台无离后,轻轻便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澹台无离的额头上。
“以后,蔚儿会保护你,就像你以前保护蔚儿一样。”
“你不想做的事,蔚儿再不会逼你了。”
鸦羽一般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下面似有水光浮现。
但那水光很快便隐没在了那深邃沉润的眸子中,消失不见。
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糯米糕没吃成,人便离开了。
头顶一轮洁白皓月,静静照在那两个错落在一处的影子上,清寒的微风拂过,玄色和素色的衣袂翩飞交织在一处,莫名多了几分缠绵……
回到永华宫,楚蔚先是召人取来了热水,用洁白的毛巾浸过,便细细给澹台无离擦了那晕红的面颊和素白纤细的手指。
湿润温热的雪白毛巾落在澹台无离那微微泛着粉色的玲珑锁骨上时,楚蔚喉头静静蠕动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眼。
最终,楚蔚还是什么都没做。
一切收拾好之后,楚蔚又出了一头细汗,只是看着被窝中安静躺着的澹台无离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内心深处有一种细微而隐蔽的喜悦。
放下帐幔,给澹台无离宽了外裳,楚蔚便从后面一点点拥住了澹台无离清瘦的腰肢,缓慢释放出了身上的龙气……
干燥醇厚的香气在帐中缓缓蔓延,澹台无离脸上那因为酒力引起的不正常的燥红慢慢褪去,他带着一丝丝依赖,自然地靠在楚蔚怀中,再次睡了个好觉。
·
次日清晨,窗外的一缕曦光静静透过帐幔洒进来,如同一条金线,恰好落在澹台无离霜白的长睫上,光晕生辉。
澹台无离眼睫缓缓颤了颤,挣扎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此刻太阳穴还隐约有些胀痛,这会他皱眉想了想,便想起昨夜他同楚蔚一起喝酒的事。
只是奇怪……
他的酒力难道真的这么差么?
然而仔细一想,澹台无离又觉得思绪仿佛被什么东西黏滞住了一般,胶在那,动弹不得。
最终,澹台无离缓缓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横竖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能出什么大事?
多不过在楚蔚面前出点丑罢了。
再一看身侧,澹台无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楚蔚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