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吉小心地将婴儿放出他怀中,教他怎麽抱孩子才舒服。
拓跋真躺在对面的床榻上,还不能起身,所以还没抱过女儿,不由有些羡慕和嫉妒地道:“你小心点,别把孩子弄哭了……哎呀,你到底会不会抱啊?小心点小心点。”
他们夫夫二人一东一西,分别躺在帐篷两边,只能遥遥相望。
言子星从前抱过他大哥的儿子,对婴儿不是那麽陌生,道:“阿真,你别小看我啊。你看咱闺女在我怀里多舒服啊。”
拓跋真伸著脖子向这边张望,气闷地道:“我还没抱过呢……”
言子星看著怀中的女儿,喜悦无比,只觉得人生突然圆满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满足。
以後他就是做父亲的人了,要更加成熟稳重,有担当才可以。
言子星看著女儿小小的模样,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现在却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草原上原本就不富庶,只有贵族们才掌握著大量财富。如果继续在这个小小乌里木盆地生活,是无法给女儿更好的生活的。
言子星想到这里,突然心里震了一下。
他夏天时便通过回盆地参加阿慕达大会的纳日湖族人,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带了出去。大概到了春天,北堂王府就会派人来接应了,到时……他看了一眼仍然卧床休息的拓跋真,心里有些发紧。
他大哥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一定要捧拓跋真做上大汗的位子。因为拓跋真野心够大,本事够强。现在东突厥的大汗正值壮年,也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厥人的人。
北堂曜日当日言明拓跋真最适合继承西厥大汗王位,就是想让他与东厥人两强相争。双方旗鼓相当,这场东西厥人的内部统一斗争,没有二三十年下不来,这会大大削弱草原的势力,对明国来说最是有利。
当然,北堂曜日是不会让厥人真的统一的。
便是因此,当日北堂曜日让言子星千里迢迢赶赴草原深处,将被圈禁的拓跋真救了出来。相信这一年时间里,草原上一定风起云涌。西厥大王子拓跋武、三王子拓跋修、四王子拓跋玉之间的内斗,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言子星知道,如果他带著拓跋真与女儿一起回到明国,他大哥一定会想办法让拓跋真恢复记忆,然後协助他回草原争夺大汗之位。可是这样一来……言子星望著怀中稚嫩可爱的女儿,眉宇紧蹙,心绪混乱。
拓跋真见他抱著孩子半天不说话,道:“阿星,怎麽不说话?”
言子星回过神道:“哦,我在想该给女儿起个什麽名字好。”
拓跋真呵呵一笑,道:“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海莲娜。”
“海莲娜?”言子星笑了。
他当然明白拓跋真给女儿起这个名字的纪念意义,说不定女儿还真是他们在海莲娜湖里欢好时怀上的呢。不过他却故意道:“不错不错。阿真,这个名字好啊。甜蜜的小花朵,爹爹的小心肝。”
海莲娜在西厥语中的原义是‘甜蜜的花朵’,不过在乌里木盆地,因为海莲娜湖的存在,被引申为像雪莲花一样清澈美丽的湖泊。
拓跋真知道他是故意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我没想到竟然会生个女儿,起这个名字正是现成的。好了,你抱得够久了,让乌吉把女儿送过来吧。”
言子星的木榻是临时搭的,非常狭窄,女儿无法放在身边,闻言赶紧叫道:“我再抱一会儿。我再抱一会儿。”
草原上不兴做月子那一套,妇女往往生产过後两三天,便起床下地了。拓跋真是摩耶人,以男子之身产子,会辛苦点,一般都要养上半个月。可是拓跋真的身体十分健壮,只过七八天,後穴伤口养好,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只是乌吉不许他出帐篷,毕竟这次难产,元气大伤,而且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宜出去。
拓跋真比言子星恢复得快,可以照顾起他来。
言子星这次受伤颇重,尤其断了一条腿,临时固定住一路从雪山爬回帐篷,使得伤势加剧,伤了腿筋。乌吉悄悄和拓跋真说,阿星即使恢复了,只怕腿脚也会落下毛病。
拓跋真听了没说什麽,心里却十分心疼,对言子星照顾得格外周到。
他有时会做一些凌乱的梦,梦里面的场景似乎非常熟悉,让他心里困惑,却没有和言子星提过。
女儿的到来,使这个小小的帐篷变得热闹起来。两个大男人经常手忙脚乱,多亏乌吉帮忙。
过了一个多月,言子星的伤势终於慢慢好转,搬回了床榻上,也可以活动了。
小海莲娜也长开了些,白白嫩嫩地更加可爱。
这孩子十分乖巧,但是就是离不开人,必须有人抱著她哄著她才高兴,不然只要离开两步远,她就会哭出来。
拓跋真开始连孩子也不会抱,女儿在他怀里差点因为喘不上气而窒息过去,幸亏乌吉及时发现不对,教他托著孩子的头,不要窝著孩子。
拓跋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小小的生命竟如此脆弱。他登时对女儿有了种敬畏的感觉。
“阿星,海莲娜哭了,快哄哄她。”
拓跋真正在洗尿布,言子星靠在床上抱著孩子哄,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抱著她不停地摇,可孩子还是哭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