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飞拿着教案刚走到楼梯拐角，还没到十九班门口，就听到十九班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骚哥”，语气兴奋得跟过年似的。
    十九班门口立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手扶着门框，露出来的一截小臂很白，颈后垂着个亮闪闪的细细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根银链子。
    张霞飞见到这副打扮，再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脑子里瞬间就警铃大作。
    肖诚来了。狼进村了。
    “干嘛呢干嘛呢，”张霞飞快步走到十九班门口，探了个头进去，“集体叛变呢这是？”
    那股高喊“骚哥”的浪潮总算在方名的祈祷中停了下来。
    肖诚侧过头，看到是十九班的班主任，完全没一点在人家地盘上兴风作浪该有的惊慌，满面笑容地跟张霞飞打了招呼，“张老师好。”
    张霞飞谨慎地“哎”了一声，问他：“小朋友来干嘛？”
    肖诚还没说什么，坐在靠门第一排的一位兄弟就抢先开口了，“张老师，诚哥来咱们班追人呢！”
    看看这没有求生欲的样子。
    方名真是恨不得在这位朋友的太阳穴上扎他一针。
    他壮着胆子悄摸摸地往旁边瞄了一眼，自己那位冷酷同桌靠在椅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点着，一下接着一下，非常有规律。
    脸上非但不是方名想象中那种一片铁青，反而还配合着那位活腻歪同学的话，轻轻笑了一下。
    方名更害怕了。
    “追人？追什么人？”这一嗓子成功把张霞飞的注意力带歪了，她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有点懵。
    “追咱们班学神！”
    又是一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抢答的壮士。
    方名快崩溃了。
    给这位朋友上柱香，您一路好走。
    十九班众望所归的学神就一个。
    张霞飞下意识往陆言座位上瞟了一眼，后者顶着那张冷冷的帅脸和她对视，没说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倒是没否认。
    张霞飞一听就知道这帮小朋友是在跟她开玩笑，心里那口气一下就松回去了。
    要是肖诚这小朋友真打上她班上哪个女生的主意，凭他那张脸，都不用他费什么劲追，这事十有八九就已经成了。
    还好这活体祸害一如既往地保持单身的打算。
    张霞飞走进教室，把教案放到讲桌上，笑了一声，“胆挺肥啊，找咱们言哥干嘛呀？”
    班主任和吃瓜群众的身份切换可以说是非常自然了。
    肖诚立在门口，往陆言那看了一眼。
    当事人抬眼，难得冲他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你等着。
    肖诚抬了抬眉。
    他还没开口回答，就看见这位让他等着的朋友又转了一圈笔，那只黑色的中性笔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地落回骨节上，然后那只手轻轻地抬了起来。
    “张老师，肖委员想加我的号，说想让我了解一下实验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目光澄澈，表情无辜。
    把自己被挖墙脚的人设扮演得淋漓尽致。
    肖诚实在没想到这位小朋友还有这种潜质。
    年级第一就这么被愤怒的十九班班主任扫地出门了。
    张霞飞痛定思痛，当场就给十九班的同学上了一课。
    十九班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是班级的一份子，有必要维护十九班的荣誉。
    激昂澎湃地讲了整整十分钟，力图把十九班变成铁板一块。
    方名在张霞飞走之后才终于有时间冲同桌竖了一个大拇指，“牛皮我同桌！”
    陆言瞥了他一眼，没应话，伸手过去在他桌上敲了敲，“把你手机点开你刚才玩的那个游戏界面，然后给我。”
    方名抖着手指划开，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手机呈上去了。
    方名玩的是个对战游戏，操纵的角色是个萝莉，领着把锤子在里头蹦蹦跳跳的。
    随着账号的重新上线，里头的那个萝莉头上冒出了一个文字泡：主人快带着我一起去决战吧！
    那楚楚可怜的神态，那可爱软萌的语气，方名在一边看得揪心。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同桌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结束游戏。
    方名：“……嘤。”
    方名泪还没擦干，就看见同桌又点了一下屏幕的右上角，弹出来一个选择框，陆言摁了确定，游戏马上跳转到了q/q界面。
    方名：“……！”
    陆言手指往下划了一下，在好友里找到了张霞飞这三个字，点击发送。
    一条新消息立刻出现在对话框里。
    陆言确认发送成功后，把手机扔给方名，“好了，一笔勾销。”
    方名颤颤巍巍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快来吧朋友！开黑小队就差你了！和我一起决战峡谷吧！
    这是一条非常标准的游戏邀请对战信息。
    发送对象：张霞飞。
    这种打击，饶是猛男也落泪了。
    方名抱着自己的手机，嘤嘤嘤得没个人样。
    **
    一中是市内最好的高中，盯升学率盯得很紧，高二才开学就开始疯赶教学进度了，就是为了能赶紧结束所有的课程，在高二下学期就进入第一轮复习，每天晚自习一下就拎着一大堆试卷回去，第二天上课就得交。
    陆言回去得晚，几乎是教室里最后一个关灯走人的，他出高二那栋教学楼的时候要经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一班的教室就在走廊旁边。
    陆言每回从那经过的时候，都能看见一班亮着灯，夜里学校很静，笔写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晰。一班人几乎都是满的，每个人桌上都摆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皱着眉头奋笔疾书，偶尔写累了就甩甩手腕。
    肖诚碰巧就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陆言一眼就能看见，这人做题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偶尔皱皱眉，睫毛长到几乎都有点碰到银色的镜框了。
    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陆言也没多在意，看一眼就走了。
    就学习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年级主任还能记得他们俩这件破事，见到了就过来催进度。
    肖诚每回都回答得非常淡然和胸有成竹。
    年级主任表示很放心，而且期待着他们的表现。
    如果陆言不是当事人之一，清楚地知道他们俩的学习进度是0，他也快信了。
    陆言皱眉看着年级主任的背影，“你拿什么表现？”
    肖诚表情淡定：“该怎么表现怎么表现。”
    陆言没想到这位朋友想得这么开，这么快就把自己思想工作给做通了。
    肖委员继续补充：“凭我们俩这腰，这腿，还有这张脸，朋友，对自己有点信心，我们可以把这套武术操做出美感。”
    陆言非常捧场地鼓掌，“对，就凭你这腰，这腿，这张脸，你可以。到时候主席台上领操员那位置是你的，这风纪委员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就很无情。没有一点革命同志该有的惺惺相惜。
    两个人站在树下，晨间的阳光穿枝拂叶地泼洒下来，在陆言脸上头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肖诚看到陆言皱了皱眉，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一下。
    那片光影一下变换了形状，从陆言的嘴唇撤到眉眼，挡住了他的眼睛。
    陆言伸手挡了一下阳光，有点烦，“你就只有这个把脸豁达乐观地丢出去的心态？肖诚？诚哥？”
    高二的基本都管肖诚叫诚哥，按理说这称呼肖诚怎么都该听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陆言这么喊他就觉得特别新鲜。
    莫名还有点爽。
    陆言都这么喊了，肖诚觉得自己要再不拿点措施出来，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肖诚：“这事也没那么麻烦，谁规定风纪委员只能有一个了？”
    陆言很怀疑，这玩意还有个正副之分？
    “你确定有用？”
    肖诚：“试试喽。”
    不行。不可以。用不上。
    学校就那点人，一个人走一圈都能把事干得差不多，两个人就是浪费劳力了。
    年级主任态度非常坚决。
    肖诚据理力争，总算争取来一点福利。
    既能充分利用课间的空余时间，又能让两个人的作用得到充分的发挥，还不用放弃自尊学武术操。
    星期三上完头两节课，高二的刚从操场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广播里播放的舒缓音乐突然停了，短暂空白了一段时间后，里头“喂”了一声，像是在试音。
    紧接着，一道男生的声音从里面蹦出来。
    “同学们好，欢迎来到午间特别节目。”
    很清亮的少年的声音。
    还很熟悉。
    高二的全傻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教室顶上的广播。
    骚哥？？？干什么？？？？
    “我是高二（1）班的肖诚。”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这是学校新设置的一个节目，什么都聊，主要是为了调动大家学习的积极性。”
    “在开始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搭档。”
    声音轻了点，好像是话筒被拿远了，“来，朋友，介绍一下自己，不要害羞，多加一点前缀。”
    这句话说完后，广播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噪声，听不清楚，像是里面在争论什么。
    两分钟之后，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像是妥协了，“……陆言。”
    “就这样吗朋友？你确定吗？”
    “……滚。”
    “好的，”声音又大起来了，“今天是第一天，不会那么正式。”
    “就聊聊我常驻第一的心路历程吧。”
    “……”
    高二的集体呆怔在座位上。
    房子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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