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的谎言回合,却莫名其妙叫人心情大好。
晚饭过后,宋沅言煮了一壶热热的红茶,许其琛裹着毯子坐在阳台的小桌子前,夕阳斜斜地洒在阳台,把盆栽里的花花草草照得饱满而绮丽。
Anna趴在许其琛伸直的脚上,软软的肚皮贴着他凉凉的脚背,暖和又舒服。
“从哪里学起呢?”宋沅言递给他一杯红茶,“就从简单的对话来学吧。”
许其琛喝了一小口,浓郁的茶香涌进肺腑,“好啊。我会说你好,还有再见,这两句可以不教。”
宋沅言低着头,嘴角含笑,“那今天就学自我介绍吧。”
许其琛放下杯子,非常配合地说好,然后还装作一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着宋沅言写下一行行英文,然后逐字逐句地教他念。
Anna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好几个来回,宋沅言已经教了他足足十句话,都是一些必要的日常用语。许其琛的心里涌起一股恶作剧得逞的愉快感,脚趾轻轻地蹭着Anna肚皮上的毛,眼睛悄悄地瞟着低着头认真写着的宋沅言。
“就学这些吧,今天。”
许其琛点点头,睡够了的Anna有些饿了,慢悠悠地走回房间进食,许其琛将腿放到对面的宋沅言的大腿上,装模作样的捏着那张纸默念起来。宋沅言则是将自己椅子背上的毯子扯了盖在他的脚上。
月亮逼退了不愿离开的太阳,携着星光爬上了墨蓝色的天幕。许其琛伸了个懒腰,收回自己已经快要麻掉的腿,仰着脖子凝视着天空,“时间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快,一转眼星星都出来了。”
宋沅言合上了自己面前的书,笑着感慨,“时间本来就是幻觉。”
许其琛听到这句话,觉得很有意思,大概是文字工作者的职业病。蹬了蹬宋沅言的膝盖,“为什么这么说?”
宋沅言用手撑着下巴,“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有名的科学家说的。”
许其琛点点头,双手交叠,下巴尖抵在手背上,眼睛望着宋沅言,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宋沅言想了想,解释道:“不用说整个宇宙了,就是在这个阳台,也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他的眼睛轻轻瞟了一眼许其琛的脸,“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和我所感受到的,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因为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时间知觉。”
许其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因为观察的方式不同吗?”他想起来苏轼的文章,“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有这方面的原因,其实这个理论解释起来挺复杂的。”宋沅言的手指碰了碰钢笔,趁它快要滚落桌面的时候将它接住,“不过除了物理学上的原因,还和一些大脑神经之类的东西脱不开关系,我刚刚看的那本书就是讲人体生物学的。”
许其琛伸出一只手,将刚才宋沅言看的那本书拿起来,翻了翻,全是英文,然后装出一脸困惑的样子将它放了回去。
“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大脑的一种感知和估量。”
宋沅言也学他一样趴在桌子上,伸手轻轻戳了戳许其琛的额头,“我们的脑子里会分泌出一种名字叫多巴胺的物质,有人研究过,这种物质会影响我们对于时间的判断。”他的手指挪到了许其琛的脸颊,“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
往外捏着他的脸,嘴角都被他扯开,“多巴胺很少的时候,时间就被拉长,感觉起来就会很缓慢。”
许其琛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宋沅言笑着松开,“相反,多巴胺如果很多的话,时间就流逝得很快了。”
“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大量分泌多巴胺吗?”
许其琛摇了摇头,“什么时候?”
宋沅言拿起盘子里的一小块巧克力甜点,喂到许其琛的嘴边,许其琛欣然张开嘴,一口吞掉点心。
“吃巧克力的时候,还有……”他没说完,又朝许其琛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些,许其琛听话地往前凑了凑,两个人离得很近。
宋沅言的睫毛缓慢地闪了一下,夺取了许其琛的注意力,趁此机会,他轻快地在许其琛柔软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恋爱的时候。”
那口点心已经吃到了肚子里,却慢慢悠悠地回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甜蜜,在看见他两颗小虎牙之后变得愈发浓郁。
许其琛相信,这一定就是多巴胺在作怪了。
“多巴胺会给我们带来愉悦感,这也是为什么在我们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多巴胺操控了我们的大脑,我们的大脑又不客观地测量了时间。”宋沅言拿起那支钢笔,下意识地转起来,旋转的钢笔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划出漂亮的弧度。
这一幕让许其琛觉得熟悉,差一点走了神。
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和记忆里那个穿着校服衬衫的身影渐渐重合。
“冷不冷,我们回去休息吧。”
许其琛回过神,点了点头,头也懒得低下,伸着一双脚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拖鞋,宋沅言看不下去了,直接走到他的身边,手臂穿过他的膝盖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刚才听了半天的理论课,许其琛这下子确实是困了,平时遇到这种抱起的姿势还会挣扎一下,现在却懒得动,歪在宋沅言的身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直到自己陷入到柔软的床上,才舍得费点力气钻进被子里,还是像自己习惯的那样趴着,就像傍晚时分犯懒的Anna。
宋沅言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下来,伸手将许其琛埋进枕头里的脸拨了拨,让他侧着面向自己。
“要不要复习一下今天学到的东西?”
许其琛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亮亮的,“你别去上班了,当教书先生吧,你肯定是一名称职的先生。”
宋沅言凑近了些,鼻尖蹭了蹭许其琛凉凉的鼻尖,“我再教你一句吧。”
许其琛故意往后躲了躲,笑道:“教什么?”
“晚安。”宋沅言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醇厚回甘的红茶,温温的。
许其琛眨了一下眼睛,“好啊,怎么说?”
近在咫尺的人伸手,轻轻地捏着许其琛的耳垂,用十分可信的认真表情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慢慢说道,“I love you.”
许其琛脑子里的一根无名的神经嘣地弹了一下,满脑子都写满了[我就知道]这四个字。
以宋沅言的心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教他说英文,不骗他简直就不是宋沅言了。
许其琛吸了吸鼻子,依葫芦画瓢地跟着念了一遍,捕捉到宋沅言眼底闪过的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好了,你现在可以对我说晚安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婚礼上的证婚人说完了一大堆连篇累牍的台词,宣布两位新人现在可以亲吻一样。
许其琛往宋沅言的身边挪了挪,后来干脆趴到了他的身上,凑到他的耳朵边。
一字一句,像个乖巧无比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