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在静谧的房间中回荡似乎在急于诉说着什么。身心疲惫的卜足道带着浓浓的睡意一下子从席梦思床上坐起来,原本俊逸的脸变得狰狞丑陋,咬着牙抓起电话大声质问:“谁呀?”“是我,卜哥你还没起来?”电话中传来老五的声音。卜足道打了个哈欠问:“你帮张姨把粮收回来了吗?”“是的,我现在正在粮库,车昨晚坏在半道上了,今天早上刚从下面农场回来……”老五还想接着说,卜足道打断他的话说:“有事,等你回来再说吧!”说着就想挂断电话。“等等,卜哥我有重要的话要说。”老五抓紧时间抢着说:“我想整车粮回来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一辆稳妥的车。”电话中一阵沉寂。卜足道凭直觉已经意识到“整”和“稳妥”的含义。在快速的思索后卜足道告诉他回来再说,然后把电话挂了。
现在的时间正好是一九九九年一月三十一日上午九点整,卜足道躺在床上再也难以入睡陷入深深的沉思,自从九月份歌厅出事父亲受伤住院,摆在卜足道身上的压力骤然加大,为了保证“小红帽美发美容院”和“音乐茶座”的正常运转,他每天要照顾店面营业到深夜11至12点左右,黎明5点多钟又要起早去接邮车分发包裹。这份工作本来是由父亲代替他来完成,现在只能是亲自去做。白天他还必须去医院照顾父亲,同时不忘继续坚持打这个已经持日时久的顾客酒后闹事的歌厅官司。为了疏通关节他结识了混迹官场的以搞粮食议价、贩运为职业的张姨。卜足道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原本正当的事情需要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来解决,更何况自己对有关法律条文又相当陌生只能听凭摆布,希望尽早有个说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心里的积怨越来越深憎恨世事的不公,深深地意识到做一个小老百姓、一个平民的卑微和可怜。做为已经24岁的卜足道,在17岁时去内蒙古参军辗转到海城、辽阳三年的军旅生涯,加上几年的创业使他过早地成熟,敢于冒险和拼搏,同时让自己的性格更加倔强永不服输。老五的电话无异于一支强心剂,使他积郁在心底的怨气瞬间膨胀起来,一个近乎疯狂的邪恶念头由此产生。
下午在楼上,老五向卜足道详细叙说了抢劫粮食的地点,是某农场作业区的一个大地深处的作业点,家中只有两口人外地住户,在卜足道想来几乎没有任何危险,由此彻底下定决心,他要用这肮脏的钱办些更肮脏的事。在这一刻什么良知人性全都变得不重要,他答应为老五找车、雇装卸工并定于晚上九点出发。
华灯初上,夜幕开始降临,小红帽的招牌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分外夺目。卜足道联系到车办完了所有的事后,照例品着香茶悠闲地来到楼下的美容院中,陪着与他相恋四年新婚未久的太太春雨和店里的小丫头们,静候有钱的“上帝”们光顾。春雨迈上前来关心地问:“你今天怎么了?一天都不下来,还把门反锁上了。”豆豆接过话不容卜足道解释:“是不是楼上藏人了连三姐都不给开门。”卜足道带着笑意指责她:“越来越没大没小,连卜哥都不叫了,谁的玩笑都敢开。”豆豆做了个鬼脸,一伸舌头娇憨地跑开了。春雨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再次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气色也不好。”“这段时间太累了,睡了一天想好好休息一下。”卜足道从春雨的眼神中感觉到她对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便顺手搂祝糊的脖子说道:“好老婆,我今天要带车晚上下农场收粮挣钱给你买首饰,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不睡好能行吗?”春雨这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别去了,你已经够辛苦的了,挣钱也不能拼命啊。”卜足道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象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拉住春雨的手说:“妈来了吗?跟我到歌厅去。”说着不由分说带着春雨出门往街道对面的音乐茶座走去,远远地看见妈妈和珍珍正支着炭火在歌厅门口烤羊肉串。严冬的天气非常寒冷,远远望去母亲的身上穿着很臃肿,炭火照的她脸上红通通的。自从记事起在卜足道眼中,妈妈就是整日地奔波、操劳,为了这个家无尽无休地忙碌着。一切的一切动念间总会让卜足道感到心底的丝丝暖意和阵阵的心疼。看到卜足道和春雨并肩走来珍珍连忙喊:“卜哥、三姐快点儿,大娘刚烤好的肉串和香肠,正要让我喊你们呢!”春雨快走几步亲热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说:“妈,太香了,馋死我了。”“这死孩子,妈可不香是肉串香,”卜妈妈回答完媳妇的话又对儿子说:“你们快吃吧,妈特意搁些料专门烤的。”说着抓起几串塞到儿子手中。春雨给自己和珍珍挑出一些色泽嫩黄的肉串牵着珍珍的手说:“走,给我放歌去。”回头又冲妈妈说:“妈又偏心,你娘俩聊吧。”一会儿歌厅中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声。卜足道慢慢慢地嚼着肉串静静地望着母亲上下翻动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重复:“我会,我一定要让你和父亲有一个幸福、舒心的晚年。”“又发什么傻呢?别想太多了,你爸爸的病也没什么大碍,想开点别折腾了,赶快平平安安过你们的小日子吧,妈还能帮你们……”“我知道了,要是冷了你进屋暖和一下。”卜足道最不愿听的就是妈妈的絮叼只能让他心里更烦,说着扭头进歌厅去了。“这傻儿子,总不让人说完话,”卜妈妈自言自语地说:“妈不冷。”又继续忙活她的肉串。
珍珍瞅见卜足道进屋,随即换碟进行曲目选择放出了《知心爱人》歌曲的伴音。正唱得意犹未尽的春雨,由于换碟不得不中途停止。刚想质问歌曲已经响起,看到珍珍狡慧地双眼随即会意地一笑,拉起已坐在沙发上的卜足道满含深情地说:“快陪我唱这首咱俩的歌。”卜足道无奈地站起来,他很清楚如果不陪她唱这首歌,冯春雨肯定会以怨恨的目光、静静地沉默表示最强烈的抗议,甚至会召集两个店里六名员工进行声讨和罢工,直到卜足道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进行解释郑重声明必须尊重女权,否则事态将进一步扩大战争将会继续升级。随着歌声的起伏卜足道渐渐进入角色感到从未有的投入,这才注意到春雨越发的美丽了,似乎唱得更是陶醉让人份外怜惜。自从复员后一次偶然相识,让春雨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卜足道生命中的一部分与他相伴、辗转奔波已四年有余。是他使这个自幼失去母爱,一直独立、坚强的女性变成了今天这个乖巧、可爱的依人小鸟。很多时候卜足道在心中都在警视自己:一个男人必须是生活中的强者应无所畏惧,要勇于承担家庭的责任给予他们安宁和幸福,在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不惜用鲜血悍卫亲情、爱人、子女的尊严,义无反顾地呵护、关爱他们直到永远。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已接近晚上八点,音乐茶座陆续进来顾客室内逐渐变得窄小。卜足道示意春雨跟他回美容院,春雨走到吧台前叮嘱珍珍几句随后去撵卜足道,在门口还不忘与卜妈妈撒娇,在卜妈妈的笑骂声中带着一阵悦耳的笑声离去。回到美容院几个小丫头正百无聊赖地摆扑克、听歌,不点又象是一只慵懒的小猫蜷缩在美容床上昏昏欲睡。卜足道与春雨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小不点也姓卜,去年开春时与她的小姐妹珍珍辞去某饭店的工作来到美容院,由于岁数小刚十七岁又很可爱,所以卜足道称她为小不点,当时她的妈妈还从下面农场找过来,不让她学什么美容洗发耽心学坏了强行领她回家。结果一个星期后不点又跑回来并拽着卜足道和春雨去电厂的一个姑姑家,央求卜足道先说服她大姑再通过大姑去说服她妈妈。结果不算很坏小不点的大姑郑重地委托卜足道和春雨二人照顾好她的侄女。由此卜足道认小不点为义妹经常买些零食哄她开心,不点和春雨也处得很容洽形影不离。近段时间以来春雨发现每到晚上九点左右,不点总会哈欠连天满是倦意,现在看来更有提前的表现一天到晚总睡不够。听到开门声不点半睁开眼看见是卜足道和春雨二人回来似乎来了些精神,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央求道:“三姐让卜哥陪咱们玩游戏吧?一直没来顾客太没意思了。”春雨抬头征求卜足道的意见。因为心里有事现在他根本没心思陪这几个小丫头做游戏胡闹,为了不扫兴卜足道故伎重演要求豆豆、不点、雪儿和小艳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并告诉英子给老五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英子是店中最大的女孩外市县的,曾经自己开过理发店会盘各种头发和做许多样式男发,现在又跟春雨学会了不少美容技法,无疑已成为店里的顶梁柱,精明的“大管家”,老板和老板娘不在时权宜处理所有事务,老五是他的男朋友,前些日子来三江后卜足道与他结识印象还不错。英子拨了几遍电话说:“老五关机了,打不通。”卜足道并不着急甚至心里有一丝喜意。如果没有前几个月歌厅的出事,卜足道其实对现有的生活状况真的很满意,自己还年轻再伟大的事业也并不是一天干出来的,总需要时间慢慢的耐心和努力去做,终究会一点点实现。可现在突发的变故使卜足道已不能继续保持清醒的头脑理智的分析问题。由于过早的离开家庭,用单纯的思维去尝试错综复杂社会的诸般酸甜苦辣已经养成了他善于思考,任性甚至独断专行不在寄希望与他人的独立个性。卜足道始终认为: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面对这些孩子们疑惑的目光卜足道故作深沉地说:“你们相信卜哥吗?马上店里就会有很多人来给我们送钱。”几个女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随即纷纷拨郎鼓似的摇头,但看着卜足道异常严肃的表情包括春雨在内,一时之间都难以给出正确的判断。仅几秒钟时间卜足道面部的表情又变得丰富起来说:“请大家跟我一起做意念感应、操纵、搜人、自动送钱大法。”“哎呀我的天呀!又是这一套骗小孩的鬼把戏。”不点第一个嚷起来,屋里笑声一片唏嘘不止。好一阵子卜足道才止住众人的笑声接着说:“有谁能解释第六感应和直觉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中存在很多神奇的东西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几个女孩开始安静下来认真地听卜足道说:“科学只不过是现有的技术能力,及对自然界各种现象能够用理性掌握的范畴和认识的程度,每个人的脑电波、思维信息在没有特殊和专心使用时都会很微弱,但是如果很多脑电波集中在一起有意识发出信息,一定会引起特定人的反应进而有相应的行为表现。”几个小女孩似乎已被说服半真半假的正身端坐屏气凝神,与卜足道一起闭目“发功”。卜足道依次数落不点的眼睛有一只睁开了,豆豆的坐姿不好,小艳的态度不认真,包括春雨也被定位后,卜足道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静地坐下来缕缕混乱的思路。
接近晚上九点钟老五出现在店里,心照不宣地与卜足道闲扯。随后金子也带着一辆141解放车拉着装卸工赶了过来。金子是卜足道要好的战友性格十分开朗,室内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老五试探着询问:“金子也去吗?”这一刻卜足道的心情很好,已经意识不到将会出现的危险和严重后果。既然有利可图当然是朋友均沾,于是并没多想告诉金子一起去收这车粮。金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有什么比战友之间的感情更深,比朋友之间的信任更重要的呢?临出发前卜足道走到门口后又折回身对小艳说:“去把卜哥让你收好的东西拿来。”小艳很清楚卜哥说的东西是他那把军刺,自从上次打架卜足道拿出来后,一直让她心有余悸总认为是不祥之兆,后来经过店里员工的民主评议一致通过军刺由小艳负责保管,非到店里出现极其危险的事件坚决不准使用。一旦出现丢失、擅用的情况,小艳将负主要责任,接受全体成员的家庭审判。当时小艳虽然觉得这种处理方法极其不公正,但还是庄严地接受了神圣的使命,将军刺藏在极其隐蔽之处不透露任何线索。现在卜哥要拿军刺使她很为难从卜哥的神情看不象在开玩笑,拒绝已不可能只能推向三姐。春雨带着一丝忧虑劝道:“这么晚了,别去了。”“车都来了,必须得去。”“那也不用拿刀啊怪吓人的。”“天黑走夜路难免会有意外,带着刀也好防身。”卜足道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过多的解释,街道上不断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快点拿来。”卜足道阴沉着脸对小艳说。小艳怯懦地瞅瞅卜哥又看三姐也震不住,只好去美容室中找出来把军刺递给卜足道。卜足道没再说话转身而去,远远听到春雨叮嘱他早些回来路上小心点。
夜色深深,解放车疾驰在通往某农场的公路上,黑漆漆的原野上空旷无垠覆盖着皑皑白雪。驾驶室中老五和金子不时地交谈着,老五递过来一枝七匹狼香烟说:“卜哥抽一根提提神,离这很远还有八十多里路呢。”“噢,”卜足道接过烟没有点着若无其事地摆弄着。他还想在考虑一些事情,渐渐的一阵阵倦意袭上心头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昏昏欲睡。突然一束强光照得车窗通亮,伴随着刹车传来老五和金子的惊呼声,卜足道定神极目望向车窗,一束更加强烈的光芒伴随着灼热扑面而来。卜是道只感到双眼刺痛、头疼欲裂,还未意识到出现的问题已经脑海一片空白失去了知觉,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等待他的将是一个真正梦幻、离奇、惊险、悲欢离合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