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哈利想。他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丝一毫退缩懦弱的影子，而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他终于能和他共同承担这一切，他终于能舍弃不得不舍弃的，抛下必须要抛下的，在正确的路上苦行。
    他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之前的所有痛苦都不是白费，而之后将要到来的考验他也不会惧怕。这样就够了。
    他看见德拉科的双眼在摄魂咒下变得涣散，他缓缓站起，从怀中抽出魔杖指向自己。这是一场无解的局，可哈利此时却并不感到害怕。他知道这是他们必将经历的，他不会再去怀疑——这与爱情无关，这与爱相关。
    “说‘钻心剜骨’，德拉科。”那个男人用审判般的冷酷语气说道。
    哈利望着德拉科，紧盯着他手中的魔杖。他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心脏马上悬高了。他的喉咙一紧，豁出去似的闭上了眼。
    然而哈利迟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痛苦，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德拉科依然石像般地僵立着，只有那张脸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处于极度痛苦的挣扎中。哈利扭头看向伏地魔，后者眯着眼，手指在扶手上紧握成拳。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战栗着开口唤道：“……德拉科。”
    那一刻，他看见他灰蓝的双眼蓦地一动，如同暗夜拨开了云雾似的亮起来，重新有了焦距。他甩了甩头，忽然高举起魔杖指向悬在头顶的那盏巨大的枝状吊灯，大吼道：“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枝状吊灯咔的应声而落，如同女神的裙摆般将无数精致剔透的挂珠和水晶链子向四周甩出。铺天盖地的晶莹光芒宛若钻石灰尘把视野全部覆盖了，哈利下意识地扑倒在地上试图避开袭击。他看见一只苍白的大手朝他伸来试图抓住他，哈利咬咬牙，一个侧身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虽然台阶不长，只有十几层，但哈利还是被硌得浑身发痛，眼镜摔在地上破了一个角。他蜷起来缩在角落，努力试图挣脱那一圈圈绑得死紧的绳子，但它们却越收越紧，将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四周是纷杂的脚步声、尖叫声和家具倒地破碎的乒乒乓乓，伏地魔怒吼着，贝拉特里克斯的魔咒四处飞射，今人心惊肉跳。哈利听见了一声“速速升温”，随着嘭的一声轻响，所有落在地上的玻璃坠子都颤了颤——有的翻了个身——然后蓦然爆炸开来，碎成十几瓣到处飞溅，瞬间引发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哈利缩起身子用膝盖挡住自己的脸，他身边的玻璃坠子并不多，只有一小部分碎开溅在了他的巫师袍和裤腿上，带来烈烈的刺痛。他正打算继续与那根绳子作斗争，忽然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绳子上，使它瞬间裂开了。
    哈利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谁干的，连忙甩开它扶着墙站起来。他拾起了自己的眼镜，眯着眼试图在一片混乱中找到德拉科的身影，却发现四周升起了一股浓郁的白雾，将所有的人和家具都挡住了，他只能看见在雾气中时不时穿过的鞋子和手臂。
    哈利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朝迷雾内部前进。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扭头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是我，哈利！”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哈利便看见一片白雾中似乎有一道帘子被掀了起来，里面露出了德拉科的半张脸。
    哈利马上反应过来他穿了隐形衣，二话不说拉过了他递过来的半面隐形衣罩在身上。可他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有人便在背后大声尖叫道：“他们在那儿！”
    哈利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诺特，然后他惊恐地看见一张苍白的蛇脸凭空从雾气中浮了出来，如同恶魔出世。德拉科猛地拉了他一把，将他塞进了隐形衣中，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小道。他重重地踢上门，背后响起几个人蓦然撞在门板上的沉闷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他们在狭窄的长廊中飞奔，剧烈的脚步声重重回响。哈利扭头看向他，德拉科的脸颊在昏暗的走廊中映着暗红的光，白皙皮肤下细细的青黑色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他的胸口充盈着某种强烈的、又胀又鼓的情绪难以宣泄，哈利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即使他已经听见了背后的大门被摔开的声音。
    他有无数话想对他说，有无数事想和他一起做，有无数地方想和他一起去，他想吻他——现在就想，他不知道自己在奔跑中哪来的这么多胡思乱想，可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爱他，爱他的矛盾和缺陷，爱他的骄傲与妥协，爱他的全部。
    然而所有涌动的激烈情感到最后却堵在喉咙口难以溢出，他憋了半天却只问出了一句：“刚才客厅里为什么爆炸了？”
    “我家吊灯挂饰用的是钢化玻璃，受热不均匀有可能会爆炸。”德拉科快速说道，他朝后看了一眼，猛地一拉哈利躲过了一道魔咒。魔咒砸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们屏住了呼吸，后背紧贴着墙壁。
    德拉科的手掌慢慢下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朝他点点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跑。他们刚跑出了几步，一道黑光极速掠过，德拉科的步伐蓦然一顿，整个人向前栽去。哈利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试图帮助他站稳一些，却触碰到了对方还在冒烟的伤口，引得他倒吸了一口寒气。
    “啊，对不起！”哈利马上缩回手，德拉科白着一张脸指了指他们滑落的隐形衣，摇摇头。他赶紧抓起隐形衣重新披在两人身上，但却发现隐形衣被那道咒语钻破了一个小口，破洞边缘一片焦糊的黑色，切口处还闪着红光。
    最令哈利感到惊恐的是，他发现隐形衣的魔力正在消失——原本透明的布料正慢慢褪去表面的光泽，呈现出一种发灰的粗糙白色。他将它披在了德拉科身上，那些白色的部分没有展现出任何隐形的功效，而这范围还在快速扩大——刚刚只是围绕着破洞的一小环，现在已经有半张人脸那么大了。
    哈利把隐形衣扯下来塞进口袋里，拉着德拉科继续往前跑。没有了隐形衣的遮挡后他明显感觉到后方的火力越来越大了，好几次他们都差点中招，哈利向后施展了好几个铁甲咒，但也只能阻挡一部分咒语。
    “隐形衣还会损坏的吗？”德拉科边跑边问。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那个咒语有问题，你的伤口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大碍……可能是隐形衣挡住了一部分。你之前还说它不能挡咒语。”
    “它当然不能挡咒语，现在已经报废了好吗！话说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哈利没好气地问道。
    “很快就到了，待会尽头有一扇锁着的门，出去就是院子的后门通道。”
    在他们说着话的间隙，伏地魔和食死徒们与他们已经不到五米距离。多洛霍夫伸长了手想要抓住他们的后衣领，德拉科忽然回身发射了一道神锋无影，那个男人焦黄的手指马上被干净利落地切去了一块，痛得他失声尖叫起来。
    德拉科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
    “我们再快一点——对了，我刚还看见斯内普在后面。”他低声对哈利说道。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后者喘着气点点头，挥手就是一道石化咒，然后便听到了一个沉闷的响声，也不知是击中了谁。
    第152章 新手上路
    他们终于看见了那扇门，哈利快速抽出魔杖朝前一指：“阿霍拉洞开！”
    木门应声而开，他用力拽了德拉科一把，推着他的后背冲了出去。他们刚跑出门，两道魔咒光束就飞了出来，打在了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
    “往这边走！”德拉科指了指右侧的方向，他们快速拐进一条被树林遮掩着的小径，哈利能看见小径尽头的一个半掩的小院门，以及院门外干净的街道和一排精致的公寓。
    身后再次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穿过树林的摩擦声，几道魔咒擦过他们的耳侧和手背落在了灌木丛中，一堆灌木忽然烧了起来，马上就化为了灰烬。
    “一跑出后门我们就幻影移形到格莫里广场12号。”德拉科吩咐道。哈利点点头，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汗水洒落在鹅卵石小路上，眼前被树枝割碎的场景摇摇晃晃。那扇小门越来越近，哈利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模糊了他的眼球，他伸出手朝那扇门伸去，去触碰那扇通往自由的门……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他的手打了下去，紧接着一道冷光闪过，院门的穹顶被从下至上切开了，下滑了一寸后重重地坠下来砸在了地上，击起一片灰蒙蒙的烟尘。
    德拉科死死拦住了哈利不让他误打误撞地冲上去。烟尘散尽后他们又继续朝前冲去跨过破碎的穹顶跑到了街上。
    背后的呼喊怒骂声即远即近，恍恍惚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哈利呼吸着街道上寒冷而清新的空气，他马上试图使用幻影移形，却发现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尝试了多次都没有成功，惶恐地扭头看向德拉科，却发现后者的脸色也同样的惨白，他的眼中映着自己恐惧的面孔。
    “我之前中了他们的反幻影移形咒，你是不是也中过？”德拉科问道。他们在笔直的、毫无遮掩的长街上疯跑，哈利的双腿又酸又痛，大脑发昏，但依然咬牙勉力支持着。
    “我不知道——可能有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食死徒们又在背后发射魔咒了，哈利拉着他躲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福特牌小轿车后。他们听着噼噼啪啪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平复着呼吸，面面相觑。
    “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凤凰社基地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德拉科喘息着说道，“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
    “不可能的，我已经快跑不动了。而且在街上没有障碍物，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哈利忽然闭上了嘴，他站起身，小心翼翼探出头，又有一道魔咒嘭地一声打在了反光镜上，将镜片炸成了碎片。
    哈利不再犹豫，用魔杖敲了敲车门，门瞬间打开了。他拉了把德拉科，拽着他坐上了驾驶位，把他推到了副驾驶座上，大力甩上了车门。
    他又用魔杖敲了敲钥匙孔，小轿车引擎马上发动起来，从座位底下传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哈利握紧了方向盘，用力一踩油门便冲了出去。
    德拉科正想查看后方的情况，却被瞬间加速所带来的推背力死死压在了椅背上，呼吸都缓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