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上场啰!喂!醒了没,仇兄弟?成败就靠今天这一役了啊!」田开疆拉大嗓门,老远就能够听见,不等早膳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仇天恨房间,昨儿兴奋得一夜未曾阖眼,加上这几天舟车劳顿,田开疆原本雪亮的眼白间多了些血丝,但却看不出丝毫倦容,对「白霭门」、「赤城派」抑或春东群侠、甚至仇天恨来说,今天绝对是个大日子。
「好小子,原来你已经准备妥当啦!」才一推开门,里头满满是人,上上下下全都听云岂拾一个人指挥。
难得仇天恨能够穿得这般人模人样,仪容整洁不说,里头是盘龙飞凤的富贵锦袍,外头套着连身的北貂大衣,而头上那顶高的像座小山的锥形帽子,让仇天恨就像庙里供奉的人偶,哪里是平日难能安份、悲苦寒酸的仇天恨。
看见到豪华限定版的仇天恨,田开疆起初还觉得好笑,但再仔细一瞧,这才发觉事有蹊跷。
仇天恨这时乖乖的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动也不动地端座在太师椅上,全身僵硬得有如蜡像一般,这实在有违常态,而当进一步发现到仇天恨脸上那对原本就不讨人喜欢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呆滞着凝视前方时,田开疆这才惊觉到事情有异。
「岂拾兄,你对仇天恨做了什么?」
云岂拾对田开疆会提出疑问并不感觉奇怪,只是质问的口气彷佛仇天恨是田开疆的莫逆好友似,这点让云岂拾感到极不舒坦。
「你说呢?不设法限制这小子语言行动的话,你想他会照着我们说的照作无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长生门掌门,而不是一个无法掌握的仇天恨。」云岂拾冷冷回了田开疆的质问。
田开疆看见到地板洒着有不少橘色的残余粉末,两眼陡然放射出惊骇的目光,抖着声音说:「你喂他吃半尸化魂散?……」
「强迫他服用了许多是吧?你知道这毒方一旦服下,就再无解药可解,而且必死无疑?」
云岂拾不置可否,这事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似的,所以没有立刻回复田开疆的质问,自顾吆喝外面的小僧,请他们传达寺方,说这边已经准备妥当,然后才以比严冬时西伯利亚的气温更为酷寒的口气对田开疆说:「过了今天,谁还会在乎仇天恨的死活?那散的奇效如何,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只要任务完成,即使仇天恨真的死了,也没有人查得出他的死因,这毒方虽然毒却没有后遗症,堪称一绝,干净利落、而且又不会耽误大事,何乐而不为?……」
「你老兄要搞清楚,天鹰盟要的不是一个长生门掌门,他们想看见的是我们的诚意,仇天恨不过是咱们投诚天鹰盟的一个阶梯,抑或是一块敲门砖,一把让我们寻找生路的火炬,目的地到达之后,谁还会在乎火炬是否还能继续燃烧下去……」
说到这里云岂拾脸上升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这笑内容十分阴沉晦暗,叫田开疆从脊梁窜升起一股寒意,云岂拾说:「话说回来,他要真的死了的话,最该开心的人搞不好应该是你。」
仇天恨死了,最开心的人应该是田开疆?这是什么鬼话!
田开疆不舍一个人才,就这么枉送性命,伤心难过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感到开心?要不是敬他是他最爱的岂弱的哥哥,看见他枉顾侠义,强灌仇天恨如此狼毒的「半尸化魂散」这事,他不仅会跟他割袍断义,甚至拳脚相向也再所不惜,但即使如此,云岂拾这人的人格,已经在田开疆心中画下一个大问号。
应该跳出来跟云岂拾吵个是非对错来才对?还是为了大局着想暂时隐忍?吵,有用吗?就算杀了云岂拾又如何,一样救不回仇天恨,眼看木已成舟,难不成把整锅粥都翻了吗?田开疆选择妥协,默认不公不义的事发生,但心中却转着或许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仇天恨。
田开疆强压着怒气,走到仇天恨身边,他彷佛可以感受到仇天恨那被捆缚在身体里面动弹不得的痛苦灵魂,心中这时升起感同身受的悲凉心境,
苦难,田开疆遭遇过不多,或准确点说,应该从来没有,但对因为不公不义而遭受到伤害的人的心情,将心比心,田开疆却能感同身受。
对之前的仇天恨,田开疆可能还不是那么肯定他到底是不是朋友,但当他亲眼目睹正受着苦难折磨痛苦煎熬的仇天恨时,因着无来由的同情,田开疆着实愿意成为仇天恨的挚友。
田开疆将手搭在仇天恨肩上,细声却口气坚定地说:「我会设法救你的!」
「仇掌门,起身!向右转,向前走……」仇天恨像着了魔似,随云岂拾的魔法棒起舞,果不其然,云岂拾除了给仇天恨吃要命的「半尸化魂散」外,还同时对他下了一种称作「游神咒」的西南蛊。
想不到一向自诩为名门正派,平常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的云岂拾,到头来还是把所有妖狠邪门的烂术全部用上,田开疆看着仇天恨状似正常的走出房门,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想:「正邪的分野竟是如此模糊,说穿了不过欺世盗名而已,原来大家真正关心要紧的不在公理正义,而是……利害关系。」,进了江湖人心就得变得险恶才成吗?,田开疆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云岂弱显然不知道下毒这事,纵着一身窈窕青春的香影,轻盈地加入到队伍中间,经过仇天恨旁边,还偷偷瞄了仇天恨一下,这时云岂拾猛地欺来严厉的目光,像是抓到做错事的小孩,云岂弱脸上一阵羞红,故意往田开疆身上偎去。
田开疆心中想的原本是仇天恨毒发而死的惨状,突然让身边沁透脑壳的芳香一凛,不快一下子幻化得无影无踪。
田开疆这名字一直以来都让人觉得是快乐无忧的代名词,但大家并不知道,他的快乐其中很大的部份其实是来自于他的最爱……云岂弱。
法螺震天价响,传遍四春第一大城成都的每个角落,昨晚「龙马派」马家母子在「成美楼」被掳一事,并没有在春东群侠之间引起太大涟漪,但是对于掳人勾当是春西人干的这点,倒是造成一些骚动。
马夫人在四春武林本来就人缘不佳,而「白马君子」马英奇年纪还不到能撑起大局的时候,所以在掌门马德劭三年前病重不治之后,「龙马派」在春东武界已经不如以往那般举足轻重,对昨天发生的掳人事件,川东这边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
「庹兄,好快的脚程,山阳派休掌门说特使会在城东锦堤翻江楼接见我们川东山派,你动作再不快点,怕要排到最后一排去啦!」「巧智门」掌门柴小贵一边喝斥门生把门旗掌好,一边向被他迎头赶上的「随写居」洞主庹末了放话。
看见原本遥遥落后的柴小贵,赶到他前头,庹末了急着要门生加快速度,两队人马就这样不分轩轾地竞逐了起来,而在不远处隔条闪耀着璀璨水光锦江的,正是美轮美奂古色古香的翻江楼,此时翻江楼楼前的大广场,已是万头钻动、旗海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