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铁扇开了又收、收了又开,每次重开上面图样就变过一次,这扇面上的画有一点十分特别的就是,每一张图其实都是从同一轴画面中分割出来,只是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察觉,但因为作工粗糙,显乏用心,加上扇骨的材料用的是银亮亮的精钢,因此乍看之下非但没有什么丝毫超凡脱俗之处,反倒让人有俗不可耐之感。
头大身子小的隋时居,却深深以这把大铁折扇自豪,所以当他挡在苏玄姬前面,让人以为他在发功准备做像侵扰或攻击等专业武人该干的事,结果,他却什么也没做,而像小孩子炫耀他的宝物一样,只顾开开合合玩弄起他心爱的大铁折扇来。
对于来历不明的隋时居,苏玄姬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以为他这样怪异的举措,一定是蕴酿某种攻击前所做的热身动作。
「你注意到了吗?我每展一次扇子,里面的图都不一样耶,这把扇子厉害吧!」这话问得无厘头,苏玄姬无法接腔,她压根没注意到那扇子上面画了些什么,难道扇上面的画藏有什么玄机不成,要真是,自己倒是大意了。
「我把九江通天宝里的镇阁之宝夏夜九江百珍十公尺长的巨幅大作,裁切成二十等份,粘在薄铁上当蓝本,然后再用强酸复写,天才吧,那薄薄的一卷画轴,稍不小心就全毁了,现在让我做成铁折扇,嘿,你可能不知道,这还不是普通的铁,这可是精钢锻炼而成的,就算天火焚它个七七四十九天,也不会损坏,这样就可以将画圣闻道岐的巨作永远保存下来,怎么样,不赖吧?」志得意满的隋时居咧着嘴笑,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风雨飘遥亨杀紧张的对决气氛,隋时居非但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还等着苏玄姬的称赞。
这个大头呆瓜搞了半天就为了问这个?
苏玄姬觉得啼笑皆非,看着大铁折善变幻着不同的低劣复作,要真人称「纸中鬼」、「墨中神」的画圣闻道歧知道随时居把他的画作这般胡搞瞎搞,不气得从三百年的古棺里头跳出来才怪。
苏玄姬问︰「这扇子上的画,不会是您亲力亲为,自己完成的吧?」
「你看出来啦?怎么样,跟真迹一模一样吧!」
跟真迹一模一样?
原作是纸,而铁扇是铁,再怎么仿也不可能一模一样,何况这个大头呆的画功,还真烂得可以。
「那原作呢?那幅价值连城的夏夜九江百珍呢?它还完好安在吧?」虽然这个节骨眼,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有点奇怪,但只要想到让人像神一样崇拜的画圣闻道歧,他那经过三百多年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画作,落到这个死大头呆手上,苏玄姬不由得心头淌血,她即便不是一个附庸风雅之人,这点文化概念还是有的。
咱「苦来阁书生」哈哈笑了几声,他觉得这个世界蠢人还真多,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但这个问题不是苏玄姬问而已,他已经回答到有个公式可循了,他说︰「都已经有不会毁坏的复本了,还需要正本吗?当然就还给闻大师去啦,把它烧了。」
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一个笨蛋、还是疯子?苏玄姬让隋时居荒唐的行为给困惑住,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但无论是呆或是疯,苏玄姬极端厌恶隋时居这个人,把应该属于所有人的宝贝这样糟蹋掉,还沾沾自喜,结果做贱的不是文化,而是做贱文化的随时居自己。
「你知道吗?通天宝里头还有许多绝世珍奇,要不是武盟主把它们都强要了去,否则我就可以多做几把铁扇子,把好些巨作全都留传下来。」
听隋时居的说法,九江「通天宝」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可能不知道什么原因招惹了「天鹰盟」,遭到什么样的报复,所以才会把这么珍贵的宝物流落出来。
对文化的保存,漠视当然会造成浩劫,但一知半解的话,同样能导致灾难。
飕地一声,毒修菇的线钢没往苏玄姬打,直接锁祝哄时居的下阴招去,显然没用上多少气力,意在警告,没有取人性命的意思。
铁折扇一收,没让「溃散线钢」吓到,随时居侧了侧下身,啪地一声,随手将线钢的毒勾夹个粉碎,然后稳妥地再度站稳身子,隋时居怒骂毒修菇道︰「你要死啦!敌我不分。」
「不要再炫耀你那鬼画符的烂铁扇,云岂拾晚上在被里头画的,都要比你精采,要上快上,好好一块肥肉摆在面前不吃,还霸着干嘛?换我来好了。」
对!云岂拾呢?刚才看他爬到这些怪卡后面,怎么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影,苏玄姬探了一下四周。
「她是女的,妳也是女的,妳要她做什?我早就怀疑你怪怪的,是蕾丝吧,否则怎么老是对女人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就怪,哪有女人的胡子长的比男人还长的!」隋时居对毒休菇反唇相讥。
冷冷的,像冰块加干冰再加北极长冬几千万年冰封的一张脸,毒休菇回答说︰「我是女的又怎样,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
听了毒休菇的话苏玄姬大吃一惊,毒休菇竟然是女儿身,他……不,应该是她,长着有及胸的胡子耶?而且是所有人中,唯一有胡子的。
女人在鼻下有些淡淡的嫩须,会让人觉得性感,但像毒修菇这样不只大山羊式,甚至还可以绑辫子的胡法,那可就恐怖啦。
这时仇天恨跟马英奇各有一个战场奋战着,苏玄姬想援手,那就先得制服眼前这两个怪人才可以。
「你为什么不正眼看我?是嫌弃我丑吗?」虽弱输魂翻腾着乳海,两球晕白风驰电掣,不让马英奇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而马英奇则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不让脸直朝对手瞧去,这种打法就算马英奇再厉害,因为失了先着,也只能让自己深陷险境而徒呼负负。
但显然虽弱输魂不只不因马英奇不看她所以让她取得绝对优势而感到开心,相反的,还大感屈辱。
「你以为你避不看我,就可以维护住你的礼教、你的道德?错了,大错特错,你这个伪君子,要是你没有淫邪之念,干嘛不敢看我?你该不会连看小孩子赤裸身裸体也不敢吧!你敢看小孩子没穿衣服,那是你不觉得有非非之想,一旦你对小孩子有非非之想,你还敢看他们吗?所以我有没有穿衣服不是问题,而是你心中我有没有穿衣服才是关键,是你心中充满了不洁的念头所以才不敢看我!我说得对吧,承认吧,你这个伪君子!」越说越气、越气就越来劲,虽弱输魂这个胖女人完全看不出痴肥笨缓,灵活得像碧海游豚。
的确,虽弱输魂说得没错,马英奇心中是有脏东西,他不说自己却清楚得很,那像臭屎一般脏的念头,可能不只一坨,应该有一整个化粪池那么多吧,在他心里最最阴暗的角落里,这些脏念头一直存在在那里,不只不曾稍减,甚至还越来越加壮大。
这时马英奇心头浮出一个亲晰的影像……马夫人。
布巧衣的剑是不主动求攻的,因为无论攻或守,只要让对手的兵器接触到「黑毒长金」,那就该对方倒楣的时候了。
所以当「疯魔剑」怒击在「黑毒长金」上时,外表看来,好像把瘦高的布巧衣打退了好几步,但仇天恨却同时感受到身体突然的不适,那是整个心包膜瞬间痉挛的激烈痛楚,表面看来,仇天恨步步进逼,布巧衣节节败退,而事实上,仇天恨每攻一次,就多痛苦一点,他并不知道这时候他的脸正迅速地转黑当中。
逐渐地,仇天恨失去发动进攻的能力,他捧着恶痛中的左胸,连喘息都困难地看着布巧衣,这时的「疯魔剑」〈古墓剑钥〉也成了吓人的黑色。
黑着脸的布巧衣,还是板着张扑克脸,不管「黑毒长金」,主动攻击或不,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仇天恨已经支持不住,颓然地跪在地上。
看见到马英奇歪着头打,苏玄姬心急如焚,这样打法不要说赢了,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这边还心悬不下,没想到仇天恨竟然跪下了,那不就是输了嘛?怎么办,仇天恨性命有危险了。
不跟这个大头呆书生瞎缠下去,「刀剑两伤神」火滚飞旋,苏玄姬无论如何,都得抽身救仇天恨去,但奋斗了半天,苏玄姬发现她根本摆脱不了隋时居的纠缠。
「你不懂艺术就少废话,毒休菇,人家这位小姐品味比要你高多了,来,你告诉她,我扇子上的九江月夜百珍妙吧!」苏玄姬才要往东边去,又让隋时居逼回西侧来。
又好气又好笑,隋时居是故意装傻吗?她每一刀、每一剑使得全都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但怎么这位蠢大头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单纯的回挡,连还击都省了,只要求她称赞称赞他铁折扇上面的画妙。
好吧,你要玩?小姐就陪你玩。苏玄姬对于事情豪无进展感到不耐,但几番交手,可以看出,不管隋时居聪明与否,他的功夫的确硬是了得。
「前辈,难怪你会把正本烧了,你蚀刻在铁扇的复本,实在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可惜……等一下,咱们可不可先停一下?」
「停?我们动过手了吗?好,我们停一停,你说可惜什么?」
听隋时居这么一说,苏玄姬反倒觉得自己才是笨蛋,攻击的人一直是她,怎么会是攻的人叫防的人停手,果然她一停手,两人之间的战斗随即戛然而止。
「前辈,晚辈说的话如果不够专业,您可不要太过在意,依您对艺术的造诣,晚辈自叹弗如,汪汪巨洋,岂是我校寒滴所能企及,只是……」
「我知道你的程度啦,当然不能跟我比,但比起那个老拿人家小解的地方下手那位,姑娘你可要高明太多了,有话直说,不用客气。」
旁边哼了一声,毒休菇低沉着声音说︰「你再不让,我就自己来啦……」说着同时,好几条「溃散线钢」往苏玄姬下阴追索而来,就算躲得过其一,也避不过其二,何况一次这么多线钢来袭,以镇定沉着见长的苏玄姬,此刻脸色也只能一片死白……
突然索命的线钢全被猛地抽了回去,苏玄姬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因为大头书生竟然狠狠给了毒休菇一记掌风,挨了这一掌风,毒休菇给打腾在半空中,所以难怪那些线钢会倒抽回去。
「你这个大头呆瓜,放着敌人不打,你倒打起自己人啦,我告诉虽弱输烟去,你等着,待会有你好看。」毒休菇忿忿然往林子里虽弱输烟的方向走去,还不时回头咒骂几句。
虽弱输烟倒是一动也不动,看她的神情,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场中这三个春东的会有什么出息,倒是探头探脑地,像在担心会有什么人就快出现似的。
「最难搞的就是女人,哈!我不是说你,快!你刚才说可惜什么?」这哪像年过半百的人,大头呆书生隋时居心智简直跟小孩子差不多,苏玄姬此刻觉得这个大头呆其实还蛮可爱的。
「我刚才发觉到前辈似乎把第四十九珍跟第八十七珍弄倒了,除此之外,晚辈还发觉百珍好像少了第三珍,也就是少了雨花落木棉那一珍。」
「你看出来百珍少一珍?厉害、厉害,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发觉到,那一珍是因为我从画轴分离画纸时,不小心沾到我搁在一旁的黑墨,你知道嘛,像我这么要求完美的人,当然无法接受原该完美的作品,受到玷污,所以我壮士断腕地把第三珍给毁了,没想到竟然让你看出来?」
这是在练什么哮话?九江的雨花道四海闻名,尤其它两旁棉亘数里的古株木棉更是一绝,这么重要的一珍,他竟然在还没复制到铁扇之前,就把它毁了,原因就因为沾到他该死的黑墨,但话说回来,就算百珍全本复制到铁扇上面,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只要不是闻道歧本人画的「九江月夜百珍」,就算仿得再像,也没有丝毫的价值。
无法理解这位大头书生到底是怎么个思考逻辑,但一想到那轴旷世巨作,在隋时居骯脏的桌上遭到支解毁坏的那景,苏玄姬就倒抽一口气,不愿再想象下去。
「但你提到的第四十九珍跟第八十七珍?我会弄错吗?你要等我一下,要再让图回到第四十九珍还得再轮过一次,而且还有第八十七珍得检查,这会花一点时间,你等我一下,你确定吗?我真的弄错了……」果然如苏玄姬所料,隋时居整付精神全贯注在找错这件事上。
先找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获得对方的信任,再掰一个不好解决的问题,苏玄姬巧妙地设下了圈套好困祝哄时居,让自己好脱困去救人。
正苏玄姬以为可以偷偷离开,设法去帮仇天恨忙之际,一阵让人心神荡漾的强烈麝香迎面而来,苏玄姬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绝世美男子,他微微牵动着嘴角,那笑容绝对可以让许多女人心碎……